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琉璃白> 第16章 不過偽裝

第16章 不過偽裝

  洛靖悄悄進了屋,沒有發出多少聲音,倚著門看著屋內的祥和之境,思緒萬千。如果舒妍只是舒妍,一個平凡的女子,他們之間是不是就能容易一些?至少,不用彼此猜忌,他們的孩子會更幸福一些。


  舒妍察覺了兩道灼灼目光,猜想是洛靖來了,便調整好情緒,起身如平常般無溫淡漠地行禮,眸中是一貫的清冷疏離,不似當年的柔和:「臣妾參見王上。」


  「免禮吧。」洛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走到洛君翊身邊,蹙眉,問道,「他何時能醒?」


  舒妍砌了一杯茶水,落座,也不遞與洛靖,自顧自地品起來:「如果王上想要問話,臣妾自由辦法讓他馬上醒來。」


  洛靖在舒妍對面坐下,皮笑肉不笑,故作驚訝狀:「是嗎?孤倒想見識見識舒妃的本事。」


  舒妍略一沉聲,眸中秋波百轉:「當真想知道?」


  洛靖的喉結上下浮動了幾下,面不改色地道:「自然當真。」


  舒妍展開右手的五指,細細打量,漫不經心地道:「臣妾的手段王上是知道幾分的,待會兒莫要心疼了才是。」


  洛靖忽然放聲大笑:「你覺得孤會心疼你的孩子嗎?」


  舒妍淡然相對,朱唇抿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來:「王上,翊兒可不只是我的。」


  洛靖的笑意緩緩褪去,盯著面前的女子,等著她的下文。


  舒妍起身,繞到窗檯前,擺弄著花瓶里的枝條:「今年的桃花倒是開得不錯,只是就這麼折了怪可惜的,沒準兒入了秋這花可以結出碩果來。」


  洛靖聽出了舒妍的話中有話,但又捉摸得不甚通透,繞彎子的玩法他向來只有認輸的份:「有話直言。」


  舒妍依舊撥弄著枝葉,摘去了兩片泛黃的葉子:「臣妾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王上,若是翊兒當真不小心就去了,現在的天溟樓局勢,你可還有信心扶穩?」


  「孤的傀儡可以有很多個,洛君翊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洛靖不奇怪舒妍為何知道洛君翊的另一個身份,這個女人向來慧傑,而且神通廣大,雖說在冷宮裡住了許久,但能力並不因此而減退,這也正是他對她有所忌憚的真正原因。


  舒妍毫不掩飾地點破事實:「可是,能力足以幫你鎮住天溟樓的,卻只有翊兒一人,你讓他修鍊了飲冰訣,倒真是下了狠心的。」


  「狠心嗎?」洛靖走到舒妍身後,雙臂環在她的腰腹間,靠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再狠,也不及你當年所做之事的一半,不是嗎?」


  舒妍哂然,別過臉對著洛靖的耳畔,吹氣如蘭:「多謝王上賞識誇讚,你還記得當年的種種,我受寵若驚。」


  窗外樹后,一俾女鬼鬼祟祟地朝屋子裡偷瞄,想來又是哪個宮的主子派來的眼線,舒妍索性佯裝不查,曖昧依舊。


  洛靖顯然又敗了一句,鬆開手,關上窗戶,站回床旁:「你剛剛說有法子弄醒他,孤等著。」


  舒妍聞言,剪枝葉的手頓下許久,放下剪刀,從柜子里拿了一瓶酒,掀開錦被,解開洛君翊所著的薄衫,用閃著銀光的刀刃割開了洛君翊胸口生出新肉的傷口,順手用長鉗撐開了口子。


  洛靖恍惚間明白過來,抓住舒妍的手,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舒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舒妍拂開洛靖的手,點了洛君翊的穴位,順著口子將烈酒倒入,語調不變:「幫你叫醒他罷了,他傷得重,睡得深,我只能用此拙法將他痛醒。」


  烈火焚身之痛迅速地在五臟六腑間蔓延,洛君翊迅速冒著冷汗,牙根發顫,很快就清醒過來,奈何渾身被點了穴位動彈不得。俊美的臉頰此刻扭曲成一團,他想抬手甩開舒妍手中的酒罐,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身體始終無法挪動分毫。


  沒有另一條路發泄痛苦,洛君翊只能是咬緊了牙關,認命般的任由疼痛蔓延,任由疼痛啃食他的意識,然後,又被疼痛刺激到昏迷,再清醒,又昏迷.……

  向來習慣於掌控一切的洛靖變得不安了些許,這個女人,果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狠毒,奪過酒罐摔碎於地,憤憤地轉身離開。


  舒妍手腳泛軟,扶著窗框緩了緩,拿起了一旁的帕子,輕輕地擦著洛君翊不斷冒出的冷汗,顫聲道:「忍住,你的肺部感染嚴重,若是不用此法消去些炎症,便無法退燒。」


  劇痛之下,洛君翊根本聽不進舒妍說的任何一句話,穴位瞬間被沖開,洛君翊翻身轉向另一側,捂住被剖開的傷口,蜷縮成一團,酒水混著血液浸染了原本素凈的床單。


  舒妍抿了抿唇,用力攬過洛君翊消瘦的脊背,含著哭腔:「翊兒,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洛君翊似是感受到了舒妍不同於以往的溫度和態度,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身上依舊痛得陣陣痙攣。艱難地試著抬起手,他想去握握舒妍的手,告訴她,他沒事,卻發現劇痛過後,他竟沒有一絲半點的力氣。


  慢慢地,合著香葯,環著安寧的氣息,洛君翊再次沉沉睡去。


  舒妍熟練地處理著傷口,一絲一毫皆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大動作就會放大疼痛。


  果不其然,次日,洛君翊便順利的退了燒,臉色也好了不少。


  幾日來,因著舒妍的悉心照料,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有了癒合收口的趨勢。


  洛君翊又躺了約莫十幾天之後終於徹底恢復了意識。睡醒之後,發現屋裡沒人,恰好天氣也不錯,便隨意地披了一件外衫,準備到院子里轉轉。


  「咳咳咳……」


  雖說舒妍儘力治好他的傷口,但是洛君翊自己是很清楚明白的,他的心肺已是無法痊癒了。有些傷可以好,有些傷只能隨著歲月的增長而衰敗下去。


  「七皇子,你怎麼出來了?」


  夏荷路過亭子,看到洛君翊獨自站在庭院中,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嗆咳,帶著些責怪之意,替洛君翊緊了緊外衫,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取一件披風來。


  洛君翊笑得無害,聲音溫潤:「姑姑,母妃呢?怎麼沒見到她?」


  夏荷將葯遞給洛君翊,答道:「娘娘一早便去後院練劍了。」


  洛君翊略帶嫌棄地瞧了瞧葯碗,尷尬地抽動了兩下麵皮,道:「姑姑,你去陪母妃練劍吧,我自己在這裡就行了。」


  夏荷溫和的笑著,接過趕來的侍女手中的披風,套在洛君翊的身上:「那可不行,娘娘說了,這葯必須親眼看著你服下。」


  洛君翊自知逃不過的,乾咽了下口水,而後便將藥水一飲而盡,辛辣澀苦的味道縈繞與舌尖:「咳咳咳……」


  夏荷無奈地順著洛君翊的脊背,責備道:「都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喝個葯還嗆著。」


  洛君翊有些負氣地訴著委屈:「母妃真狠,居然加了不下四味的苦藥。」


  夏荷偷偷一笑,娘娘還像是個大孩子,就因為七皇子昨日下棋贏了她,今日便多下了幾味苦藥,但是嘴上卻說著:「娘娘的一番苦心啊,你知道的,良藥苦口,等你好了就不用吃藥了。」


  洛君翊覺得無聊,就挪著步子去後院看舒妍練劍。一時間覺得舒妍的劍法很不一樣,別具一格,便撿起地上的樹枝,跟著比劃起來。


  舒妍恰是有意而為止,這套劍法乃是襄陽劍法,剛好可以去去洛君翊體內的寒氣。也是興起,舒妍便將劍鋒指向了洛君翊,當真用劍比劃了起來,招招逼著他發力。


  洛君翊有些頭疼地拆了幾招,堪堪避過。誰知舒妍還是不依不撓,出劍更狠了些,只好硬著頭皮上戰場。


  幾招之後,舒妍挑了洛君翊手中的樹枝,勝負立見。


  舒妍收起劍,暗道洛君翊的劍法如火純青:「不錯,剛剛的襄陽劍法偷學得倒是挺快。」


  洛君翊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舒妍發覺了他的「偷師」行為,又順手檢驗了一下他「偷學」的成果,當下有點偷雞摸狗被逮住的尷尬:「咳咳咳,恰好看到而已,不算偷。」


  到底還是動作大了些,洛君翊忍不住咳了幾聲。舒妍把劍丟給俾女,探了洛君翊的脈,越加擔憂起來。


  洛君翊見狀,不著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嬉笑道!「母妃今日要不要再來下幾盤棋?」


  舒妍翻了翻白眼,點了下洛君翊的鼻尖,道:「不玩了,你這呆瓜都不知道讓讓我。」


  洛君翊皺皺鼻子,顯出委屈模樣:「母妃在葯裡面加了多少苦藥,我可都照單全收了。」


  舒妍拒不承認,狡辯道:「良藥苦口,莫非我們妙手回春的七皇子不懂此理?」


  洛君翊撇撇嘴:「是是是,良藥苦口,黃連,木通,龍膽草,苦參,母妃日後可以試試這四味藥材的合體。」


  舒妍嗔怪的瞪了眼洛君翊,嘴角確實不自覺的上揚:「你何時學會了貧嘴!」


  洛君翊不以為意:「自然是和母妃學的。」


  舒妍點點頭,確實有那麼一回事,想起正事兒,便正色道:「翊兒你千萬要記住,萬不可告訴辰兒這幾日你在我這裡,辰兒性子過烈,知道得太多容易衝動。」


  幾日來,舒妍衣不解帶的照料洛君翊,發現有些事情是自己無法控制的,比如面對那時脆弱的洛君翊,她無法變得冷漠,不能偽裝得滿不在乎,這是她的孩子,再怎麼樣也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母妃,你不打算告訴皇兄事實嗎?皇兄現在一直誤會你,難道你就.……」


  「不,你父王的算計沒人知道,如今又把辰兒推上了風口浪尖,如果他顧慮了我,勢必會滋長更多的危險。」舒妍打斷了洛君翊,垂了垂眼睫,「翊兒,天溟樓也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你應該知道裡面還是有你父王的內人,這樣一來,你的每個計劃,你父王都會提前知曉。」


  洛君翊著實想不到舒妍竟會知道他是尹翊,後退了兩步,甚是詫異。


  舒妍抬手撫了撫洛君翊依舊蒼白的臉頰,道:「母妃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平安無虞罷了。」


  洛君翊稍稍釋然:「母妃不要告訴皇兄。」


  舒妍略一含首答應:「放心,母妃不說。」


  「翊兒,你體內的琉璃蠱.……」


  洛君翊一口斷了舒妍的后話:「兒臣不知道什麼琉璃蠱。」


  他早就該知道精通醫理的舒妍會清楚他身體的每一個不尋常,但是,他不想任何人知道琉璃蠱的事情,只是單純的不想,沒有理由:「很久沒去天溟樓了,有些事情我該去處理一下了,兒臣告退。」


  語罷,洛君翊便落荒而逃一般地跨著大步子離開。


  舒妍痴痴地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她永遠想不到之後會有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如果後事可以預料,她一定會和兒子多下幾盤棋,多吃幾頓飯,多練幾次劍。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