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太疼了
第89章 太疼了
在沈安合從屋中走出來的時候, 一直守在院中的謝裕安頓時便抬眼看了過去,對上沈安合蒼白的臉色。
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眼神自然地垂落,她記得沈安合說過的。
過了這個年, 就應該都想起來了。
她來下陵城的目的就是將沈安合帶回去, 但是從一開始的期盼到現如今,心中竟生出幾分不舍得來。
她知道那幾分不舍來源自誰。
耳邊響起腳步聲, 沈安合抬步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側,輕聲吩咐:“這幾日收拾一下行李,過兩日我們便回去。”
她抬頭朝著沈安合看過去, 兩人的眼神比起陌生人來也多不出幾分熟稔來, 幼年相識的記憶太過遙遠了,更何況沈安合這種記憶被掩藏過一次的人。
他現如今還覺得趙簷的一切記憶於他像是做夢一樣。
對著這個結果, 謝裕安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她知道隻要趙簷還活著,就會回去。
少年的心誌不管摧毀多少遍,依舊如初。
“那商姑娘呢?你告訴她了嗎?”謝裕安一早就看出來了, 將沈安合拴在下陵城的是商苑, 起初還覺得恨鐵不成鋼,現如今她倒能理解一些沈安合了。
聞言,沈安合眉頭緊皺,下意識朝著院內看了一眼。
他自然是沒有告訴商苑的。
不過就算他不說,商苑應當也能猜到一些。
不用沈安合回答, 隻是看著沈安合這幅臉色,謝裕安便知道了大概, 抬步離開了,對於她來說沒什麽行李好收拾的,也用不著收拾兩天。
沈安合讓她去收拾行李,倒不如直接說讓她好好想想該如何給夢如告別。
和謝裕安一樣,沈安合也沒什麽行李好收拾的。
·
下陵城的百姓剛剛到了能填飽肚子的程度,現如今死了這麽多人,根本就拿不出喪葬費,家中還有人的,便將屍體搬倒山上埋了,家中沒人的便被卷了草席丟到了山上,任由野獸去撕咬。
商苑低頭看著賬本上的支出,支出並不大,對於商家來說可以說是九牛一毛了。
但是銀子不重,人命重。
往日看上一天的賬本也不覺得累,但是現如今隻是看了一會,便覺得一陣眼暈,馮昭和徐進財都是在下陵城長大的,兩人的秉性她也是信得過的,便將安葬那些村民的事情全部交給了馮昭和徐進去辦。
隻不過她現在不方麵露麵,是囑咐初兒去交代馮昭徐進的。
等到沈安合進來的時候,商苑正在跟初兒說著什麽,見著他走過來,連忙將手中賬本給合上了,隨後給了初兒一個眼神,初兒立馬抬步離開了,順便將房門給合上。
眼神落到商苑的臉上,商苑臉上頓時浮現柔和的笑意。
“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這幾日沈安合也在忙著處理下陵城百姓的事情,日日去府衙待到傍晚才會回來,今日不過是下午便回來了。
她哪裏知道,沈安合根本就沒有走出這個院子。
他瞥了一眼合起來的賬本,心中對商苑這幾日在做的事情也知曉一些。
他知道商苑是在怕他自責,便將賬本給合了起來,但是賬本能合,那些人的屍體總不能藏起來,這幾日日日處理這些事情,他早就有些麻木了。
心中苦澀,但是麵上為了讓商苑放心,彎唇一笑,將藏在身後的點心拿了出來。
放到商苑的麵前。
“知道阿姐喜歡吃甜的,特意學來做的。”
語氣頗有些邀功自賞的意思,一碟子甜膩的點心將剛剛的悲痛給衝散了一些,她看著那小巧的點心,有些驚奇,她倒不知道沈安合又能繡花又能下廚。
抱著試探性的心理,撚起一塊放進嘴中。
眸子卻是一亮,因著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心情愉悅連帶著嘴角都微微上揚,看著沈安合誇讚道:“好吃!”
她不是假意誇讚,是真的好吃。
笑意最會染人,商苑吃得開心,沈安合也忍不住彎了彎眼尾,這不是他第一次做了,之前做過一次,隻是沒有送出去罷了,這些事情他不會告訴商苑。
隻知道商苑很喜歡他做得點心,那就夠了。
那一碟子點心沒有多少,商苑伸手拈了七八塊便見了底,但她還沒有吃夠,就當她想將最後一塊拿起來的時候,沈安合突然湊了過來,伸手讓她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環著她的腰。
雖說兩人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但是耳鬢廝磨的日子尚短,突然親密的舉動讓商苑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他能感覺到商苑身子的緊繃,但是緊繃就對了,之前不管他和商苑多近的距離,商苑都十分放鬆,根本就是將他當成一個弟弟,或許商苑自己也沒有想過。
不是動作變得親密了,而是兩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變化。
他將下巴抵在商苑的肩膀上,輕聲道。
“阿姐,幫我買個荷包吧,比孟杲卿的還要好看。”
聽著沈安合語氣中的淡淡醋味,她忍不住失笑,側臉看著沈安合,問道:“為什麽不是繡?”
他伸手把玩著商苑的指尖,將柔軟的指腹都揉紅了,最後才將自己的手指從商苑的指縫中穿進去,十指相扣,側頭與商苑四目相對。
“太疼了。”
他可不想讓商苑的指尖被紮出血窟窿。
——
等到蕭玦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褚泱早就離開去上早朝去了,除了讓人頭疼的宿醉之外,昨晚發生了什麽蕭玦一概都記不清了。
他伸手揉著眉心從床上坐起來,將五官扭曲到一定的程度都沒有想起來昨晚喝醉之後怎麽了。
“我套沒套出來話啊?”
看著桌案上放置的空酒盞,蕭玦心下暗道:酒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後還是少喝。
就當蕭玦悔不當初的時候,有宮女湊上前來,手中拿著裙釵,輕聲道。
“陛下傳來旨意,下午的時候要帶著娘娘去金國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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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來天氣轉暖,雨水便變大了不少,南詔國往南的一眾縣城遭遇了澇災,這幾日褚泱都在朝堂和眾位大臣商議著抗洪的事情。
此刻國庫空虛,不少官員上奏,提議讓那些災民就地建造臨時的棚子,再由就近的城縣送去糧食和水。
這確實是最合適的法子,往年南詔國有洪災也是這麽處理的,褚泱點點頭,便允了那大人的提議,全權交給他們去處理了。
下了早朝之後,褚泱先去了勤政殿,將今日的折子看了大半,隨後又回到寢宮,換了一身錦袍便服,頭帶發冠,少年美得淩厲灼目,但又被多情的眼眸化掉了幾分淩厲。
柔情和凜然同在,相得益彰。
“都準備好了嗎?”他低頭將衣襟撫平,漫不經心地詢問盛平。
盛平恭恭敬敬地站在褚泱的身後,輕聲道。
“回陛下,已經通知了瑤妃娘娘了。”
褚泱輕嗯了一聲,在盛平的攙扶下抬步坐上了離宮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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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玦沒有跟褚泱他們一道去金國寺,而是先一步到了金國寺,站在外麵等著褚泱他們,昨晚鄴城剛剛下了大雨,今日的石磚還未幹透,帶著潮濕的水汽。
蕭玦一身天青色衣衫,站在寺門外,雙手抱胸,漆眸極亮。
因著褚泱特意吩咐過了,所以今日蕭玦沒有梳雲鬢,可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梳起男子的發髻,便用絲帶在頭頂紮了個馬尾,遠遠看去便像是一個身量極高的俠女。
看著宮中的馬車停在寺門前的時候,蕭玦眼睛一亮,忙朝著台階下迎了過去,但是褚泱從馬車上下來之後,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伸手將馬車內的孟汝杳給攙扶了下來。
見此,蕭玦朝著褚泱走過去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腹誹道。
怎麽不扶我呢?
既然已經嫁到南詔了,孟汝杳便不能再梳之前的少女頭了,而是挽了一個婦人的發髻,在發髻上綴了鮮紅的海棠花,白膚墨發,雖然依舊難掩病容。
但誰也不能否定這株海棠開得正豔。
今日一早褚泱便派人給她去了消息,下午的時候要去金國寺上香,她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上香,但是等下了馬車這才發現,蕭玦也在。
她眸底劃過一絲意外,至於蕭玦的眼神則是放到了褚泱的身上,頗為哀怨。
“小心地滑。”
南詔國地處南方,大大小小的雨一整年都不會停下,這青石磚上爬滿了青苔,加上昨晚剛剛下了雨,這些青苔正值高興的時候,若是一個不注意,摔一跤是肯定的。
褚泱小聲地提醒著孟汝杳。
伸手攙扶著孟汝杳一步步朝著金國寺走去,看也不看一旁的蕭玦一眼。
但到底有旁人在,孟汝杳有幾分別扭,更何況蕭玦還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孟汝杳越發覺得褚泱的手腕越來越熱了,她一秒都待不住了。
將自己的手從褚泱手腕上撤了回來,她低頭輕聲說。
“臣妾自己走就好。”
褚泱抬眸落到孟汝杳微紅的臉頰上,並未強求,讓一旁的金玉攙扶著孟汝杳,隨後他先一步朝著金國寺走去,待走到蕭玦身邊的時候,蕭玦這才反應過來彎腰行禮。
“臣妾見過陛下。”
褚泱嗯了一聲,便再沒其他的回應了。
他抬眸看著褚泱的背影,眼中有疑惑和好奇,褚泱帶他們來金國寺做什麽?總不能是真的上香。
他和孟汝杳對視一眼,後者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