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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永安侯

  第16章 永安侯


    抬頭便瞧著臉色蒼白但威儀仍在的太後走了進來,謝裕安連忙彎腰行禮:“裕安見過太後姑母,姑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褚泱也開口道:“母後若是身體不適,便應當在寢宮內調養身體才對,有事讓秦淮傳個話便好,怎麽親自過來了。”


    太後轉頭看向謝裕安,輕聲道:“安兒,你先出去,哀家有話要跟陛下說。”


    謝裕安雖有些猶疑,不過還是離開了。


    “母後來得正好,朕正要下旨出兵去將謝將軍救回來。”褚泱手中執筆,正要落筆,卻被太後一把抓住了手腕。


    筆尖未落下,墨水倒先一步滴落,在紙麵上洇開來。


    “陛下,此刻不宜出兵攻打北魏。”


    褚泱一愣,紅潤的唇角微揚,朝著太後看去,沉聲道:“北魏人無故抓走我南詔的將軍,母後是覺得這口氣能忍下去了?”


    “南詔國休養生息不過才十年,百姓才剛剛安定下來,此刻開戰未免太早了。”


    褚泱鬆開手中毛筆,任由筆尖將桌案上的空白聖旨染了個髒,隨後看著太後笑道:“是朕忘了,這南詔的國力和兵力如何,母後比朕清楚。”


    褚泱微微彎腰,昳麗的眸子裏映著慈眉善目的太後。


    “可是……他是你的親侄子啊,母後。”


    ——


    等商苑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剛起身,初兒便聽見動靜端著洗漱的東西走了進來,酒意還未消散,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初兒。


    “我這是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小姐你不知道我都快嚇死了,要不是沈大人說小姐無礙,我現在一定早就去找江公子了。”


    本以為自己睡了數日,此刻聽見自己不過是睡了一天一夜,她鬆了一口氣,幾乎是下意識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才一天一夜啊……”


    聽著商苑語氣中的可惜,初兒開口道:“才一天一夜?小姐你想睡多久?”


    商苑並未回答,坐到銅鏡前,任由初兒給她挽發髻,一邊詢問道:“這幾日可有什麽事情發生?”


    初兒挽發的動作一頓,望著銅鏡中的商苑,有些擔心道:“小姐讓我找的鐵匠已經找齊了,現如今已經秘密送往遠寧山鑄造兵器了。”


    商苑輕輕嗯了一聲。


    初兒咬了咬下唇,猶豫許久突然開口:“小姐,我們當真要按照二殿下所說的去做嗎?私自鑄造兵器可是死罪。”


    商苑不以為然道:“這北魏律法中的死罪我犯得也不是一條兩條了,先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初兒點頭,強按下所有擔憂和不安。


    商苑不喜太多束縛,初兒手巧,挽出來的發髻總是又輕便又好看的,將最後一縷發絲挽好,最後再墜上一支銀絲仙鶴步搖。


    整個人雖淡卻雅。


    初兒剛一離開,孟青隨即便走了進來,一進屋便開始誇讚起商溫來:“溫公子真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行商好材料。”


    商苑淡笑,抬眉看向孟青道:“他跟你都說什麽了?”


    “溫公子提議讓我們將相同的布料分為上中下三個檔次,中檔的比高檔的少五文錢,低檔的又比中檔的少五文錢。”


    “那料子都是一樣的,有了高價的對比後,所有人都齊齊去買低檔的,個個都以為自己占了便宜。”


    商苑輕點頭,眸子裏露出點點讚賞,降價沒什麽稀奇的,是他們行商之人慣用的手段,但最難的就是讓買主認為自己占了便宜。


    “不過就是三日的時間,我們賣出的布料便比平時多出了一倍,溫公子當真長了一個行商的頭腦。”


    她本以為商溫隻對機關類的東西感興趣,卻不知商溫對行商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意外之餘,又覺得欣慰道。


    “那就好,這樣我就能放心地將商家交給他了。”


    聞言,孟青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她開口問道:“這幾日可有什麽異常發生?”


    “並無異常。”孟青搖搖頭回道,突然想起來自己此行的目的,連忙說道:“溫公子做了果茶,邀請姑娘去喝。”


    她抬頭看著孟青,有些懷疑和意外:“他還會做果茶?”


    她家弟弟在冷玉上睡了三年,時間也在商溫的身上停滯了三年,按理說應當適應幾天下陵城的生活才對,可商溫不僅不用適應,反而什麽都會了?


    孟青莞爾道:“姑娘嚐過就知道了。”


    ——


    那要下旨出兵的聖旨終究還是變成了被墨跡染髒的錦緞,褚泱看也不看那被墨跡染透卻不沾一字的空聖旨,快步出了天啟殿。


    太後早已離開,見褚泱走了出來,謝裕安連忙迎了上去:“陛下,怎麽樣了?”


    褚泱微微低頭,看著謝裕安,神情隨意又認真:“你可信我?”


    謝裕安原本有些遲疑,但想起自己哥哥,咬了咬牙,點頭道:“信!裕安自然是相信陛下的。”


    “既信我,那我們做個交換如何?”


    謝裕安抬頭看著他,麵露疑惑,隨後就看見褚泱緩緩開口:“我保你哥哥能平安回來,你需得幫我做一件事。”


    謝裕安想也沒想便點頭道:“隻要陛下能將哥哥救回來,裕安什麽都答應。”


    “既如此,那從今以後不要再稱呼我為陛下,叫我表哥吧,就跟你稱呼太後為姑母一樣。”


    謝裕安一愣,抬頭朝著褚泱看過去,這應當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褚泱。


    麵如冠玉,唇紅齒白,一雙丹鳳眼更是內勾外翹,此刻認真地看著你,世間萬物都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情絲。


    陛下今年十六歲,也隻比她大上半月,往日裏她隻當陛下是個沒長成的瘦弱少年,此刻細細打量,她這才發現褚泱身上上位者的貴氣比起攝政王褚亦,隻增不減。


    她垂下眼眉,輕喚道:“表哥。”


    雖然喚的是表哥,但是比起稱呼陛下的時候還要恭敬不少。


    褚泱輕聲應了一聲,隨後說道:“你且回府上候著,事成了我會去找你的。”


    言罷,褚泱先一步離開,朝著宮外徑直走去,等走出十幾步的距離,他微微側頭對著身旁的太監盛平問道。


    “皇叔現在在哪?”


    盛平略加思索了一下,恭敬答道:“回陛下,現如今攝政王應當在聽風樓。”


    褚泱點點頭。


    “是個下棋聊天的好地方。”


    聽風樓是大鄴城有名的花樓,不過和那些妓倌小館不同,聽風樓隻談筆上生花,下棋問道,是文人墨客格外喜歡的地方。


    等褚泱到了聽風樓的時候,就見褚亦一人端坐在湖心亭中,自己與自己對弈,周遭水麵緩緩升起的霧氣,就如同這一潭死水的棋局一樣,讓人看不透摸不著出路。


    他抬步走過去,朗聲道:“皇叔一人下棋多沒意思,不如朕來陪你。”


    褚亦聞言轉過頭來,和褚泱如出一轍的丹鳳眼中裝得是滿滿的肅殺之氣。


    明明是個隻手遮天的權臣,但是眼中的殺氣卻像剛剛從戰場下來的將軍一樣,沒有刀劍沒有傷口,卻能聽見那冷箭劃過的聲音,鼻翼中滿是血腥味,耳邊是哀嚎聲。


    和褚亦的眼神相比較,褚泱的眼神較為柔和不少。


    褚亦隻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桌案上的棋局,漫不經心地放下一子,隨後道:“陛下怎麽屈尊降貴來這種地方?不怕傳出去讓萬人嗤笑?”


    褚泱坐到褚亦的對麵,同樣垂眸看著麵前的棋局。


    “朕盼著和皇叔對弈一局已經盼了很久,此刻已經顧不上身處何地了。”他伸出手,用中指在上與食指一起夾住白棋,輕擲在棋盤之上。


    棋局發生了變化,褚亦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世人皆知南詔少帝昏庸無能,褚亦也是這麽認為的,可現如今。


    “陛下好能藏。”


    與自己對峙,便是再高超的棋藝也隻能將自己困死在這棋局裏,但旁人摻和進來,便不同了。


    他右手執黑,略加思索,放在了棋盤之上。


    兩人一人執黑,一人執白,在這棋盤上殺了不下百回。


    看著局勢隨時都能發生反轉對自己不利的棋局,褚泱倒是一點也不緊張,手中的白棋在手心裏焐熱了這才緩緩放下。


    “這局棋皇叔若是輸了,可否答應朕一件事情?”


    褚亦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棋局之上,此刻聽見褚泱說話,忍不住皺了皺眉,有絲不爽。


    “陛下有事便直說,何必非得要在棋局上掃興。”


    褚亦將手中黑子放在桌案上,全然沒有了下棋的興致。


    褚泱低頭看著手中的白子,指尖在棋子上來回摩挲,輕聲道:“皇叔,朕還記得你和永安侯自小便關係好。”


    褚亦雖是皇子,但母妃地位低下,宮中下人都輕怠褚亦。


    隻有當時還是謝家公子的永安侯謝蘊道,與褚亦交好,時常一同出宮騎馬射箭遊玩。


    聞言,褚亦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抬眸看向褚泱:“陛下突然說起這些,所為何意?”


    “謝將軍被抓,難道皇叔就不想將謝將軍救回來嗎?”他直視著褚亦的眼神,不錯過對方任何一縷情緒。


    褚亦冷冷一笑,眼中殺意乍現:“我巴不得他死。”


    褚泱收回視線,垂眸看著麵前的棋局:“可是皇叔的棋慌了,心也亂了。”


    謝蘊道和褚亦的關係雖好,但這段關係早在十年前便斷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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