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曲終人聚
第121章 曲終人聚
陸漿夜張開眼,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怨恨,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怒不可遏提拳將蓮舟砸了個粉碎。
……陸晝!
你竟敢這麽對我!
這種暴怒在看到不遠處的葉逐明和對方懷裏骨架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的目光落到那森森白骨上,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然後環顧四周,認出此地是昆侖墟,不遠處黑色水浪一刻不歇拍打石岩。陸漿夜心念回轉,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蠢貨。
她神色複雜,既為陸晝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而歡喜,又為陸晝選擇讓葉逐明活下來而嫉恨。
……他也配!
陸漿夜招手,葉逐明懷裏的骨架突然就消失不見。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惶恐猙獰,怒視陸漿夜:“還給我!”
陸漿夜恨不得一掌劈碎了他,但又忌憚其身上籠罩的天恩,最後隻是怨憤地瞪了他一眼,身形就消散在原地。
葉逐明目眥盡裂,想追,但剛一邁腿,鮮血就從遍布全身的傷口湧出,非人的痛苦讓他頭昏眼花,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隱約聽到些許嘈雜人聲,他便失去知覺,栽倒在地。
…………
“據專家研究,初步判斷此次昆侖地震是由於火山爆發造成,當地政府預測及時,組織得當,提疏散周邊群眾,暫未接受到民眾傷亡報告,搶險救災工作還在進一步開展中。提醒廣大觀眾朋友,不要前往事故發生地帶,以免次生災害造成進一步傷亡……”
都承夷靖局附醫七樓,巴麻輕輕推開病房的門。電視裏正在播報新聞,他小心翼翼來到床邊,架上小餐桌,把手裏的餐盤擺正。
“今天晚飯是蘭局燉的烏雞參湯,她臨時有個會,托我送過來,說晚點兒再來看你。”巴麻手腳利索地撇油盛湯,放好吸管遞到病床上的人嘴邊,“葉哥,趁熱吃點吧。”
葉逐明一動不動,過長的金發把整個腦袋都遮得差不多,巴麻又叫了幾聲他才抬頭,露出帶著幾道猙獰傷疤的臉。
繞是巴麻看了好幾天,也是心中微微一悸,他垂下眼,拿起床邊的發夾,不太熟練地夾起兩側頭發,方便進食。
葉逐明抬手,他的繃帶是下午才拆的,上頭依舊爬滿了蛛網般的疤痕,皮肉粘連度太高,他使了幾次,都沒法拿起筷子。
巴麻鼻子一酸,忙拿過筷子:“葉哥,你要吃什麽,我來給你夾,”
葉逐明沒有理他,沉默地盯著小餐桌。
巴麻心都懸了起來,以為葉逐明會像之前那樣將桌子掀翻,卻不想他就這麽盯了一會兒,埋頭咬住吸管,喝起了湯。
一杯湯很快見底,巴麻麵露喜色,正要再舀,葉逐明卻已經擦嘴躺回了床上。
巴麻隻好收起餐桌。
剛把湯盅蓋上,突然聽葉逐明開口。
“東西給燃夜宗了嗎?”
巴麻猶豫著搖頭:“沒送出去,山門關著的,守門的道長說小宋先生閉關了,連帶著整個燃夜宗都不接外客……蓮蓬和,”
他頓了頓,喉結微動,跳過了顧徉烽屍身,繼續道,“……都很重要,旁人不敢接,又送了回來。局裏把東西放在了蓬萊福地,靈氣滋養著,沒有出現什麽異常。”
葉逐明嗯了一聲:“遲諢呢?”
巴麻聲音更低了:“昨天回來把辭職手續弄完了,遲宿的喪事她沒讓局裏操辦,沒留什麽話,也不知道人去哪裏了。”
葉逐明偏頭望著窗外:“這麽些天了都沒見過一麵,她真的恨我。”
巴麻忙道:“隻是這段時間太忙了……”
葉逐明搖搖頭:“小白他,”
這次巴麻停了好一會,才慢慢道:“鬼帝隻把他的肉身找了回來……”
葉逐明一聲長歎。
當時雖然肉身被顧霖操控,但神智尚在,他清楚記得陸壓一刀劈散了白肅真的魂魄。
盤慕想借饕餮殺了陸晝,卻將其斷送在陸壓手裏,甚至盤慕自己,也沒能活著從無根之地出來。
……還有,陸晝。
葉逐明痛苦地閉上了眼。
明明陸漿夜還活著,但顧霖為什麽要說陸壓已經死了?
陸晝到底怎麽樣了,陸漿夜見到陸晝屍骨後反應並無異常,是不是有回天之術讓他新生?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快二十天,整個新年葉逐明都是在病床上躺過去的,顧霖附身給他肉體帶來的傷害前所未有的強,愈合無比艱難,甚至連傷疤都無法祛除。
陸晝的血書上提到讓他去找宋懷然醫治,可莫說宋懷然閉關中,就是他主動找上門,葉逐明也沒有心思管自己這一身疤。
他滿腦子都是陸晝。
陸漿夜究竟把你藏哪裏去了……你有沒有,活過來?
昆侖山脈某地,y省夷靖廳巡邏隊正在風雪中艱難穿行,走在前頭的嚴六突然咦了一聲。
後方的人紛紛嚴陣以待:“怎麽了怎麽了?”
嚴九透過護目鏡四下探尋,沒有找到看到剛才那抹黑影,遲疑了一下,搖頭:“沒什麽,我看錯了。”
眾人不約而同籲了口氣,而在他們對麵山頭,一處雪地悄無聲息地陷了下去。
純粹的水浪聲中突然傳來啪一聲細響,一簇冰藍火焰憑空出現,火焰下方掌心如玉,輕輕躍動幾下,露出一張美麗冷淡的臉。
陸漿夜托著掌心焰,浮在半空靜靜凝望下方黑水域,伸手虛虛朝下一抓,水中立刻出現一個巨大漩渦,她做了一個提抓動作,從裏掏出無數屍塊。
落到岸邊,陸漿夜一道靈力裹住屍塊,白光乍起,散去後地上便立了個“人”。
贏勾還沒從那種溺斃的感觸中回神,怔怔望著陸漿夜,連禮數都記不得,忘了見禮,也忘了謝恩。
“蛟羊不是僵屍,肉體沒能留下來。”陸漿夜淡淡道,“你跟隨我多年,勞苦功高,我把你救活,還你自由。”
她說罷便要走,贏勾卻突然跪下:“我,屬下隻想追隨主上。”
陸漿夜仰頭看著虛空:“而今塵埃落定,我的肉身已毀,這一世壽終,便會消散天地間。你跟在我身邊也無用。”
贏勾對她磕了一個頭:“屬下早已立誓,生死追隨,絕無二心。”
陸漿夜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地的贏勾,這一幕和遙遠的記憶重疊。
兩千多年前她的某具肉身在遊曆東海時,曾撞見一個有點本事的妖道,對方使了陰招囚困住了萬僵之祖贏勾,正在試圖煉化,見到路過的陸漿夜也不放過,想抽生魂煉法器。
在陸漿夜一掌拍碎那妖道後,脫困的贏勾也認出眼前人的真身,當即跪地叩首,立誓效忠。
原來已經這麽久了。
陸漿夜沉默片刻,給出了和當年一樣的回答:“隨你。”
她沒有阻攔,贏勾便化作了秦影構的模樣,跟著她回到了z省舟山的園林家宅。
這裏地處郊區,依山傍水,方圓幾裏杳無人煙,幽靜非常。
進門的時候秦影構隱約覺察到一抹異樣,猜測是主子做的障眼法掩人耳目,他跟在陸漿夜身後穿過亭台水榭,走到後院,秦影構才看到梅林裏坐了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著他們,望著天出神。
陸漿夜那冷漠淡泊的臉上出現少許溫情,聲音也柔和幾分。
她輕聲喚那人:“陸晝。”
對於陸晝還活著這件事,秦影構其實沒有太驚訝,陸漿夜是陸壓,是曾屹立眾生之首、修為登峰造極的神尊,哪怕肉身消亡也能傲世人間,連自己這麽個下屬都能救活,何況是一直捧在心上的陸晝。
再說她早已給陸晝預備好了釋迦牟尼土,隻要陸漿夜還有一口氣在,陸晝就死不了。
隻是陸晝並沒有回頭,直到陸漿夜走到石桌另一邊坐定,他才問:“你要關我到什麽時候?”
陸漿夜接過秦影構給她倒的茶,語氣淡然:“我關了麽?”
陸晝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茶杯,猛地砸向天空,茶水在空中氤氳彩虹。在茶杯即將翻過院牆時,上方突然多了片色澤絢麗的穹罩,茶杯將穹罩砸出個凹陷,又被彈了回來,咕嚕咕嚕滾到地上。
陸晝無聲地看著陸漿夜。
“如果你不想離開我,這天鎖就關不住你。”陸漿夜端起另一杯茶,輕輕啜了口。
陸晝看到突然出現的秦影構也沒多問,還是朝著陸漿夜:“你簡直有病。”
陸漿夜:“這話你說過了。”
“到了現在,把我關起來對你又有什麽用?”
“看著高興。”
“……你簡直有病。”
陸漿夜笑了。
陸晝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如不救我。”
陸漿夜看著他:“那你又為什麽要救我?
“為什麽不把我丟在妖魔域,換你和葉逐明出來?”
陸晝沉默不語,直到陸漿夜喝完這杯茶,他才幽幽開口。
“你是我姐。”
陸漿夜指腹在杯沿上輕輕畫圈,似乎有些出神:“如果你知道出來後我會這麽對你,你還會選擇救我?”
陸晝道:“會。”
“為什麽?”
“你是我姐。”
“就為這?”
陸晝看著她:“我沒有第二個姐姐,在我心裏,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陸漿夜和他對視:“那跟葉逐明相比呢?”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我養了你二十多年,比不過葉逐明四個月?”
陸晝蘇醒已有月餘,就離開這事和陸漿夜爭論過無數回,還是第一次見到陸漿夜出現這種情緒激動的模樣。
他盯了她一會兒,心中一動,開始斟酌用詞。
“姐,”陸晝放緩了聲調,“我說了,沒有人能和你比。
“你和我的羈絆,從我誕生就存在,哪怕死亡也無法改變。我們是骨肉至親,血脈相連,無論我在哪裏,無論我身邊站著的人是誰,都不會動搖半分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自蘇醒後,陸晝第一次這麽和顏悅色地和她交談,這話其分真三分假,但陸晝自認說得十分真摯,可陸漿夜聽完也沒什麽反應,起身離去。
“姐!”陸晝叫她。
陸漿夜沒搭理他,連跟上來的秦影構都屏退了,她一路走到宅院最東,在池塘邊站定。
二月天,池子裏卻春意盎然,片片荷葉鋪就,眾星拱月攏著中央一株並蒂蓮。
並蒂蓮通體雪白,連根莖都瑩潤無比,雖是含苞待放,但已經散發月華般的皎潔光澤。陸漿夜盯了那並蒂蓮片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優柔寡斷。”
陸漿夜眼睛向右一瞥,落到身形隻有巴掌大小的“雪人”身上。
叫雪人不是因為由雪捏成,隻是這人從頭白到腳。
“你懂什麽。”陸漿夜移開視線。
那小人轉身,露出一雙淡漠銀瞳。
正是肉身模樣的陸壓。
在覆陽槍殆盡他肉身時,陸壓將一抹殘魂融進了陸漿夜變化的玉簪裏,附在她身上逃了出來。
隻是雖脫困,卻不得不縮居在自己已然獨立的意誌,也就是陸漿夜,的身體裏,修為靈力盡失的他,連這具人身控製權都拿不到。
能有如今的模樣,還是陸漿夜為陸晝重塑軀體時,順帶用剩下的一點釋迦牟尼土給他捏的肉身。
…………罷了。
陸壓沒有與陸漿夜計較,轉而盯上了陸漿夜搶來的千瓣並蒂蓮。
隻要這蓮花長成,他就可以擁有新的肉身。
或許還能借這至寶煉出靈根,再登仙途。
“本座與你異體同源,你的心思,如何瞞得過我。”陸壓淡淡道。
陸漿夜沉默片刻:“那在你看來,我該拿他怎麽辦?”
盡管不知道自己的肉身怎麽另外生出的意誌,但也無法不承認另一個陸壓確實存在,讓一向特立獨行的她都願意聽聽另一個自己的想法。
陸壓盤膝坐在蓮葉上:“你在人間太久,莫非已經忘了,本座修的是無情道。
“色相迷眼,欲念禍心;置於孑然,方證大道。你自詡對人魂求不得放不下,也無非視彼為己,庸人自擾之。本座三魂七魄連同肉身皆亡於覆陽槍下,現今陸晝人魂,是顧霖所聚殘靈,他與本座,早已毫無瓜葛。
“你並非放不下他,你放不下的是執念。”
細風吹皺蓮葉,陸晝的聲音越發渺遠。
陸漿夜靜靜聽完,麵色並無波動,半晌才道:“我不願讓他離開我。”
陸壓微闔雙眼:“倦鳥終歸巢,在他眼中,你是至親。但若囚他日久,你二人反目,也是遲早的事。”
陸漿夜抬手搭在自己小腹,意味不明地勾唇:“我大限將至,如何做到囚他日久。”
陸壓本已凝神吐納,聞言又睜眼:“放他走。
“你若能清心正道,如我這般壓製覆陽槍殺意,或許能活到千瓣蓮成熟,屆時更換肉身,還能延續一些時日。”
陸漿夜淡淡道:“不能長生,活一年還是活十年,對我而言並無差別。”
“隨你。”陸壓再度闔眼。
他自誕生就是獨來獨往,若非陸漿夜是自己殘念化身,又處在生死一線,陸壓根本不會多費口舌。
陸漿夜離開後,陸晝又跟個石像一樣望著天發呆。
秦影構坐在先前陸漿夜坐過的石凳上,看著他的目光很是溫和:“你,”
陸晝:“別跟我說話,你騙了我十幾年還不夠?”
自打他有記憶起,秦影構就跟在了陸漿夜身邊,可恨他懵懂無知,讓這幾個耍得團團轉。
秦影構抿唇:“主上都是為你好。”
陸晝嗤笑一聲。
他抓起地上兩塊鵝卵石,正準備像往常一樣砸向天空,眉毛忽地一揚。
秦影構見他突然站起,朝內宅快步走去,不一會又出現在了亭台下,對他道:“北院的紅柑熟了,我想吃。”
秦影構立刻起身:“我去摘。”
陸晝見他輕輕一躍便跳過三米高的圍牆,對方剛消失不見,陸晝立刻將鵝卵石往外一砸,不出所料聽見鵝卵石在圍牆落地的聲音。
他心跳驟然加快,狂奔爬上高大的梅樹,順著花枝攀上五米高的外牆,剛坐上牆頭,不介意抬頭,就見到了閣樓上憑欄的陸漿夜。
她一隻手搭在雕龍繪鳳的漆木欄上,垂眼靜靜看著陸晝。
陸晝不知那無形囚籠突然消失是不是陸漿夜的手筆,此刻心如擂鼓,怔怔和陸漿夜對望。
兩人遙遙相視片刻,陸漿夜垂下手,轉身進了閣樓。
那一刻陸晝心中如釋重負,甚至連呼嘯的寒風都感覺不到了,毫不猶豫跳下外牆。
五米多高的牆,落地時卻沒覺得多艱難,像被無形的手托了一把,等陸晝站定,竟見不遠處停了一輛前門大開的賓利。
車牌很熟悉,是陸漿夜的。
他驚疑不定地走去,在副駕上看到了自己的大衣和剛才沒找到的身份證件。
而駕駛座上,放著兩個紅柑。
陸晝抿唇,吸吸鼻子關上了車門。
不遠處樹下陰影裏,秦影構目送賓利離去,他看著懷裏剩的幾個紅柑,慢慢走回宅園。
…………
“你想好了?”都承夷靖局一樓,趙凰石看著風塵仆仆的男人,輕聲問道。
葉逐明的目光落在一張辦公桌,李莉已經結束產假,蹙眉一邊翻憑證一邊摁計算器。
這一幕是很熟悉的,但是葉逐明看著她,莫名生出些恍惚,腦海自動在那座位勾勒出另一個青年的模樣。
趙凰石順著他的眼神看去,目光落到自己的妻子身上,微不可查地歎息。
“逐明,我知道你現在很著急”趙凰石猶豫著拍了拍葉逐明的肩膀,“但越慌越錯,你去z省這一個月也沒找出什麽線索,如果陸漿夜真的像你說的還活著,她一定有辦法救回陸晝,同樣的,她也有的是辦法不讓我們找到。”
葉逐明的頭發已經長到肩背,垂下時能遮住橫亙在臉和脖子上的猙獰傷痕。宋懷然還沒有出關,他也無心思處理自己這一身疤。
畢竟陸晝不在了,這張臉是美是醜又有什麽意義。
再好看又能給誰看。
從出院到現在,他已經在z省呆了整整一個月,上麵派去針對陸漿夜和陸氏藥業的調查專組將陸氏查了個底朝天,竟沒有查出任何異樣。
無論是毒品天築還是兒童失蹤,陸漿夜都沒有留下過任何她經手的證據,加之陸氏在省盤踞多年,枝繁葉茂,連z省公安廳副廳長都是陸家旁支的女婿。於是在多方運作下,所有涉毒涉命案子的主謀竟然隻落到華辛眠身上。
葉逐明知道這裏麵水深,但他無意攪和,他的腦子裏隻剩下找陸晝這一個念頭,可不管怎麽查都沒有絲毫線索,陸漿夜和陸晝雙雙失蹤,陸氏群龍無首,忙於內鬥斂財,譚枕月老來喪子又喪女,在重重打擊下一蹶不振,至今昏迷不醒。
無論是哪方麵的追蹤都毫無進展,好幾次淩晨,心力交瘁的葉逐明經過中河時看著奔湧的河水,都有跳下去一了百了的衝動。
可一旦生出這種念頭,他又立刻扇自己,還沒確定陸晝究竟是生是死,他不能放棄。
……他聽過一點消息,上麵之所以對陸漿夜的問題高舉輕放,是因為她作為陸壓,無論初衷如何,到底身魂俱滅徹底解決了天墟澗遺留了幾千年的問題,這是天大的功德。道協的某位高人隱晦表示了,如果真的要陸漿夜死,所有參與的人都會受波及。
如此一來,誰敢繼續揪著陸漿夜不放?
都承一地狼藉,顧徉烽和盤慕離世,葉逐明出走,許多擔子都落到趙凰石身上,在幫葉逐明找人一事上,他有心無力。
於是葉逐明踽踽獨行,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一個人艱難探索,人都熬脫了相。
可他還是沒能找到陸晝。
這次回都承,是他爹葉楓終於蘇醒,葉逐明和他見了一麵,便來夷靖局辦理最後的辭職程序。
趙凰石擔任代理局長,兼任了特動隊隊長,寬闊的辦公室多了好些不算熟稔的麵孔,自葉逐明來後都在驚訝好奇地偷偷打量他,竊竊私語,不明白之前風光霽月姿容絕世的葉大美人怎麽會變成這麽個骨瘦嶙峋的滄桑模樣。
有些聲音傳了過來,但葉逐明置若罔聞,把文件放在曾經屬於他、現在屬於趙凰石的辦公桌上。
“你不能理解我。”葉逐明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不找他,就沒有人找他了。”
顧徉烽張了張嘴,最後搖頭歎息。
“什麽時候走?晚上能一起吃飯嗎,蘭姨很擔心你。”
葉逐明道:“兩個小時後的飛機,回z省。飯不吃了,我現在這樣子,她看了也是徒增傷心。”
他想起剛才醫院裏,葉楓看著自己強忍淚水的模樣,深吸了口氣。
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葉逐明是發了瘋在作踐自己,可葉逐明沒有辦法,他慢腦子都是陸晝,半點也放不下,睡覺時夢裏全是陸晝自刎時鮮血四濺的模樣,和昆侖墟黑水域裏那具皚皚白骨。
他每個夜裏都會驚醒,恐懼和絕望潮水一樣將他淹沒,他動彈不得,像行屍走肉般怔坐到天明。
“局裏有什麽事情,電話聯係我,有的時候在山穀沒信號,我出來會回你。”葉逐明撚滅快燃盡的煙頭,說完話卻沒聽見趙凰石回應,抬頭瞥他一眼,卻見趙凰石直愣愣盯著他後方,臉上表情又驚又疑,極度怪異。
葉逐明剛要問怎麽了,突然聽見幾下扣門聲。
那聲音響起的瞬間,葉逐明的脊背瞬間發麻,他的手還杵在煙灰缸上,竟然開始不受控製地哆嗦起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葉逐明不敢回頭,眼眶一點點變紅。
“不好意思。”一道清澈溫和的男聲響起。
葉逐明的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他牙關都在發抖,扶著桌沿,像個行動不便的老人那樣,艱難緩慢地轉身。
門口的青年風塵仆仆,微微喘氣,額角還帶著汗,像是從遠方奔趕而來。
他的臉上原本還有些疲色,但一雙桃花眼很亮,貪婪又眷戀地盯著那個背對他的人。
直至對方轉身,他才張了張嘴,含淚笑著說:“我來報道了,葉隊,逐明。”
完結撒花!
,沒有完全完結,留一些東西到番外補全。
感謝各位一路陪伴,求評論!我後麵挑幾個眼熟的ID,可以點梗寫番外啦!(葷素不忌!都可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