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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雪山,血山

  第61章 雪山,血山


    這事兒過去太久,他都要忘了自己其實是葉逐明從韓玥手裏搶過來的。秦影構是陸氏藥業副總,從陸漿夜當家起就跟著她了。陸晝上學時他甚至來代開過家長會,離成為陸家人就缺一張結婚證。


    所以陸漿夜讓秦影構來辦陸晝的入職並不奇怪,關鍵他進的不是財務部,而是一個妖魔鬼怪橫生的外勤部門,兩小時前還在被骷髏架子追的那種。


    肯定得繼續瞞下去,不然自己分分鍾就會被抓出去。


    陸晝頂著秦影構審視的目光,故作平靜:“韓處是主任,葉哥是副主任。”


    “那你怎麽會在這兒?”秦影構困惑道。


    “周末嘛,出來玩。”陸晝著急把這篇翻過去,“你又怎麽會在這兒?”


    “談合同,順便巡查一下基地。”他果然沒繼續糾結,伸手指了指,背後還有七八個正裝男女安靜地等著,一個比一個精英,玩笑道,“我和陸總,要麽在基地,要麽在去基地的路上。”


    談到這個事,陸晝臉色嚴肅了些:“是和白鹿地產開發新公司的事?”


    秦影構臉上的笑頓了頓。


    他相貌俊朗,五官滿是挺拔的英氣,雖即將步入不惑,臉上卻不曾有多少歲月的痕跡。眉眼一貫溫和,倒讓人忽視了他身居高位養出的氣場,和不苟言笑的陸漿夜不同,看著就平易近人。


    那笑意隻停了一瞬,秦影構又勾起嘴角:“的確有打算在都承開設分部。陸總和你聊過?”


    “不是,呃,她隻跟我說過要在這邊開分公司。”陸晝想了想,“我的意思,她怎麽和我三舅搭上線了,白鹿不是才進軍內地市場嗎?”


    秦影構垂眸看著他:“你也知道譚總剛剛進駐內地,又是陸總母家,照顧一下也無可厚非,生意給誰不是做呢?”


    “但白鹿有問題啊。我是說,白鹿剛剛收購了都承最大的房地產,誇父集團,這個誇父有問題,你知道他為什麽破產嗎?”陸晝急道。


    “為什麽呢?”秦影構反問。


    陸晝一頓,發現這個事當真不好說,隻能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同事們聊過,涉及麵挺廣,當時刑偵和經偵的都為誇父忙活了大半個月,我覺得不太安全,謹慎點好。”


    見秦影構若有所思,陸晝又道:“幹脆我和我姐聊聊,或者你有我三舅的聯係方式嗎?我跟他說說,不一定非得從誇父入手,免得沾一身腥。”


    秦影構笑了聲:“這倒不必,我跟陸總提一下就是,小舟,生意場上的事,讓陸總處理就行了,你放心。”


    想想也是,陸漿夜何其精明,哪會吃虧,自己太殷勤的話,跳錯蘿卜坑的事反倒容易暴露。


    沉默是金。


    陸晝果斷轉移話題:“對了,聽說這邊的基地要改建,是從孤兒院裏找的勞動力?秦大哥,我們公司窮成這樣了嗎?”


    秦影構眉毛一皺:“還有這種事?”


    他回頭望過去,這邊的基地負責人趕緊上前解釋:“這位先生言重了。”


    他雖然不知道陸晝是誰,但能讓陸氏藥業二把手這麽恭謹的,想來也不會是他惹得起的人物:“雁稀山北坡確實有塊基地要改建,那塊地挨著一家孤兒院,做工的時候經常有孩子要過來幫忙,底下人也沒想過占他們便宜,所以也就順便管了他們的飯,偶爾給點錢當獎勵。都是群半大孩子,其實除了拔幾顆草藥,也沒多少能做的,不存在雇傭情況。”


    陸晝想起葉絮背後那滿滿一籮筐藥,總覺得不太對勁。


    秦影構卻已經沉聲道:“不合適,馬上停了。給小朋友吃用可以,小小年紀,壓榨他們做什麽?不過這深山老林,居然還有孤兒院。”他思慮片刻,道,“馬上過冬了,讓財務劃筆款過去,給孩子們添點棉被衣物,如果沒有空調,就一起裝上。要是還缺其他的基礎設施,你看著一起辦吧。”


    負責人連連稱是。


    “這樣可以了嗎?”秦影構溫和看著陸晝。


    陸晝默默豎了個大拇指,把那點疑問壓回心底。


    “晚上什麽安排?我六點還有個會要開,你不如和我一起,晚上我請你和你的同事們吃個飯?”秦影構看看表。


    陸晝怕白肅真和巴麻露餡,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玩。”


    秦影構也不和他多客套,揉了揉他的頭發,道:“鳳棲山沒開發的景區很多,經常出事故,有的地方很危險,不要去,知道嗎?”


    “比如呢?”陸晝隨口道。


    再危險還能有剛剛那骷髏林子危險?

    秦影構溫聲道:“比如縊林。”


    陸晝愣了,抬手指向出來的方向:“你說那個憶林?”


    秦影構也有點驚訝:“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是準備進去?”


    陸晝胡扯:“隻是在旅遊攻略上看過,說鳳棲山以前出過一個畫皮鬼,凶殘得很,殺了很多人。這縊林就是它種的。”


    秦影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片刻後道:“縊林的縊,是自縊的縊。這林子也不是他種的,是他殺了人之後,把屍體掛滿了整個山林,所以才叫縊林。”


    陸晝一臉吃驚。


    秦影構繼續道:“之前打算開發那邊的土地,但藥材總是栽不活,地方上的人說是有惡鬼作祟,我好奇之餘找了地方縣誌來看,倒知道一點。”


    “你快說你快說。”陸晝催促道。


    秦影構娓娓道來。


    不知哪朝哪代,照雪山下出了個宋姓書生,文韜武略才貌雙絕,十七歲考上狀元郎,人人說是文曲星降世。皇帝惜才,想給他個朝廷文官,招做駙馬,但這狀元郎卻請命帶兵征伐賊寇。


    原來照雪山上有一幫土匪,盤踞山間多年,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為首的是個鐵娘子,姓覃,人們懼怕她,平日又把照雪山叫做覃山。


    宋書生的父親就是護糧時死於賊匪手中,宋母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臨終前的唯一囑托就是要他為父報仇。


    皇帝聽了覺得這樣也好。賊匪不足兩千,他撥了六千兵馬與宋書生,許諾平匪歸來,空閑的驃騎將軍便是他。


    於是宋書生帶著浩蕩兵馬,布下陣後帶六百人做餌,直搗覃山腹地。


    他原與副將約定,待賊匪傾巢而出後,副將攜大隊人馬再做包剿,一舉殲滅。


    然而副將妒恨心極重,認為宋書生搶走了他的驃騎將軍,在賊匪盡數出巢後仍按兵不動,冷眼旁觀。


    宋書生浴血奮戰,六百將士死到不足二十人,終於筋疲力盡全數被擒。


    覃家軍惡名遠揚,不隻因為土匪行徑,更是由於其頭目鐵娘子行事暴虐無道,好美色,更好美人皮。時常擄劫美少年做玩物,膩了之後又會活活剝下他們的皮,披在身上,妄求青春永駐。


    宋書生品貌俱佳,也被鐵娘子看上。但書生一身傲骨,自然寧死不屈。


    鐵娘子便當著他的麵剝了他一個部下的皮,她的技術無比嫻熟,人皮都拎在手裏,麵目全非的部下還躺在地上抽搐顫動,血流一地。


    為保部下性命,宋書生隻能忍辱屈從。


    “傳言這鐵娘子身高八尺,體格健碩,三五男子不近身,於床笫之間更是好折磨人。”秦影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宋書生跟了她,夜裏伺候人,白日被郎中伺候。身無半寸完好,穿衣必沾血。”


    就這麽過了十來日,副將不知怎的和寨中俘虜搭上線,裏應外合,在某天夜裏攻破了城寨大門。


    鐵娘子見大勢已去,抓著宋書生立於高台之上,要挾兵馬退出城牆之外,如若不然,就活剝主將宋書生的皮。


    副將巴不得他趕緊死,置若罔聞。


    於是鐵娘子當真執刀隔開宋書生後腦,把宋書生的皮完整地剝了下來。最後他被踢下台時還尚存一口氣,但模樣太令人生畏,沒有誰敢靠近,書生在所有人恐懼的目光中掙紮著咽了氣。


    死不瞑目。


    “宋書生的皮和屍體被丟在了亂葬崗,和賊匪官兵堆在一起。他怨氣深重,魂魄不散,很快就成了畫皮。據傳法力了得,一夜之間把修養在城中的官兵,連著百姓殺得幹幹淨淨,血液浸透整座山峰,一出太陽就起血霧,半邊天都是紅的。那些屍體盡數剝皮,也被掛在了林子裏。所謂縊林,實為倒掛屍林。”秦影構緩緩道。


    陸晝聽得震撼,許久後道:“他慘是慘……但做事也太絕了,老百姓做錯什麽了?”


    “你和惡鬼講什麽道理。”秦影構隨口道。


    陸晝覺得屠城的行徑實在惡心:“不管怎麽說,冤有頭債有主,他殺那個副將就夠了,何必這麽殘暴。”


    秦影構聞言笑了笑:“你能作壁上觀,隻是因為災難沒有降臨到你身上而已。記住,永遠不要用你的慈悲,去渡他人的苦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種事,沒有經曆過,就沒有資格評判。”


    陸晝驚訝道:“難道你覺得他是對的嗎?”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無辜的。他被剝皮的時候,五千將士,沒一個為他發聲。臨死了哭訴無辜,當真無辜?”秦影構不以為意,“我不會評價他的是非,說到底隻是個軼聞,和我有什麽關係。要不是草藥種不活,我也不可能去翻縣誌。”


    陸晝還想說什麽,那個基地負責人在一旁小心道:“秦總,該開會了。”


    秦影構點點頭,看向陸晝:“你知道陸總向來不信鬼神不敬鬼神,但我覺得,世界千奇百怪,要有包容性。所以縊林我沒讓人動,你也不要好奇進去,萬一真有什麽呢?對不對?”


    陸晝表情複雜地點點頭,目送他被一群人簇擁著遠去。


    “對了。”秦影構突然回頭,“夫人去霖隱寺給你請了個護身符,陸總說她給你帶來了,在身上嗎?”


    陸晝抬起手臂,漏出手腕上的一截線。


    秦影構笑著點頭:“那就好,夫人一片心意,盡量戴著好。”


    說罷,這回是真離開了。


    “是不是可以走了?”巴麻湊上來晃手機,“林悅和葉絮說飯都做好了,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陸晝趕緊道:“抱歉抱歉,我們走吧。”


    這個點兒下山的人不少,時不時就有人要湊上來搭訕,葉逐明不勝其煩,翻出口罩帽子遮得嚴實,在前走得飛快。


    他們跟著後頭,陸晝邊走邊講,畫皮的故事講完,他們也看到了林家的小別墅。


    “你姐夫的意思,”葉逐明摘了口罩,眉毛微皺,“這事還在縣誌上有記載?”


    “他是這麽說的。”陸晝點頭。


    葉逐明看了巴麻一眼,後者比了個OK的手勢:“馬上安排。”


    葉逐明點點頭:“行了,累一天,先去吃飯吧。”


    說完想到葉絮也在,他頓了頓又道:“屋裏就兩個小姑娘,我們幾個大老爺們,要注意影響,不要和她們過於親近,免得誤會,知道嗎?”


    陸晝:“……明白。”你說的對,但怎麽光盯著我?


    葉逐明滿意地進了小別墅,陸晝兜裏手機震了聲,翻出來發現老同學回他消息了。


    【沒人見過這種字體。不過幾千年前有個隋夏國,我師姐是研究這個古國的,她說和隋夏文很像,所以大概幫你翻了翻,準不準不一定。】


    【圖片】


    陸晝把他的截圖放大,排版幾乎和那碑文一模一樣。


    正中二字,是吊林。


    這不就是縊林嗎?

    陸晝目光下移,下方寫著【成康二十年親造】。


    在看到右邊那落款時,陸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可思議地把圖片放大到最大,終於看清那三個大字。


    宋觀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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