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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交鋒

  第41章 交鋒

    “消防隊先兄弟們來消息了,”長廊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周閱康和葉逐明走在前麵,陸晝緊跟其後,“現場發現二十九具屍體,東西全他媽燒沒了,隻剩幾塊石頭。”


    葉逐明煩躁地揉著眉心,王宙身上還有不少東西,竟然就這麽被燒沒了。


    “你看到他放火了嗎?”葉逐明問。


    “到的時候研究所已經燒起來了,”周閱康道,“宋觀瀾就站在邊上,話沒說兩句,啪一個響指,王宙就自燃了。那火太他媽邪乎了,三秒鍾人就給我燒沒了。”


    一級審訊室外,六個警察穿著防彈衣,荷槍實彈在玻璃外站了一排。


    葉逐明看見了裏麵那個高挑的身影,眉頭一皺,站在玻璃外頭打量。


    他剛剛站定,裏麵那個背對玻璃的人就慢慢轉過了身,視線隨著動作掃過所有人。


    審訊室的玻璃是單向的,隻能從外麵看裏麵,但宋觀瀾的眼神掃過來時,陸晝竟然有種視線交錯的錯覺。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錯覺,因為宋觀瀾在掃過所有人之後,準確無誤地看向了葉逐明,他的臉上出現了極短暫的驚豔表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葉逐明對麵,兩人身高相仿,之間就隔了扇玻璃對視。


    他是真的能通過玻璃看到外麵的人。


    這個認知實在讓陸晝脊背發寒。


    宋觀瀾歪著頭看著葉逐明:“進來說話?”


    葉逐明扯了扯嘴角,伸手推門,周閱康遞給把槍給他:“拿著預防萬一。”


    葉逐明沒搭理他,甚至在他跟著踏進來半隻腳後又把他推了出去。


    “狗日的。”周閱康憤憤道。


    葉逐明反手扣上門,眼睛沒從宋觀瀾身上離開過。


    宋觀瀾也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待葉逐明站定後突然向前走了幾步。


    周閱康掏出手槍,旁邊的六把79衝鋒槍也跟著齊刷刷對準了裏麵的宋觀瀾。


    “他們可真大驚小怪。”宋觀瀾笑了笑,卻頭都沒偏一下。


    “也許,你可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葉逐明淡淡道。


    宋觀瀾無所謂地攤了下手,看著葉逐明道:“我很喜歡你的皮。”他突然把手伸了上去,“簡直就是奇跡……你是怎麽長的?”


    葉逐明隻是躲都沒躲一下,任由那隻手摸上他的臉。


    觸感非常冰涼,像一團柔韌的冰。


    他偏了偏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死人的味道。


    屍鬼畫皮。


    確定了對方的身份,葉逐明毫不客氣地揮開了他的手:“羨慕嗎?我可以在送你去投胎的時候跟閻王打個招呼,讓他給你安排一對漂亮的父母。”


    “太麻煩。”宋觀瀾搖頭,“我比較喜歡拿現成的。”


    葉逐明讚同道:“別人的東西用起來是比較舒服,但你大概沒機會了。”


    “怎麽說?”宋觀瀾仿佛來了興致。


    “那得看應雨。”葉逐明笑了,“她怎麽說,我們就可以怎麽做。”


    聽到應雨的名字,宋觀瀾的眉毛微挑了挑:“這我倒不意外,來,告訴我,你能給我定什麽罪。”


    葉逐明嘴角掛著笑,眼神帶著憐憫:“我隻能給你定罪嗎?”


    宋觀瀾的表情輕微地凝固了片刻。


    葉逐明緊追不舍:“值得嗎?為了別人的目標做到這種地步,他許諾了什麽?”


    宋觀瀾又是波瀾不驚的模樣:“那你值得嗎?”他抬起長腿,繞著葉逐明走了一圈,湊近他耳邊道,“裝人很累吧,嗯?”


    他滿意地看著葉逐明臉色陰沉下來,嘖了一聲:“我發覺你的名字很有意思。逐明逐明,追逐光明。可真正活在光明裏的人,是不需要追逐光的。


    “但我知道一個地方,從來沒有光照進去過。”


    葉逐明死死盯著他,等著下一句話。


    宋觀瀾卻突然笑了:“對了,你手底下有個小畫皮,挺有意思的。她的皮是畫出來的吧?有點水平,能當真的用。”


    “什麽意思。”葉逐明心裏猛地騰起不好的預感。


    “她剛剛走之前,接了個電話。”宋觀瀾饒有興致道,“猜猜,誰打給她的?”


    葉逐明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他的領襟:“你把她怎麽了?!”


    “現在還沒怎麽。”兩人身高相仿,宋觀瀾慢條斯理地掰開他的手指,“但你要再在這兒多待會兒,我就不敢保證了。”


    “你他媽的威脅我?”葉逐明瞪著他。


    宋觀瀾搖搖頭:“這怎麽能算威脅呢?隻是讓你做個選擇而已,是要我呢,還是要她呢?”


    陸晝看著兩人僵持,耳麥又在周閱康耳朵裏,他隻能問:“周隊,他們怎麽了?”


    周閱康神色凝重,取下耳麥道:“遲諢有麻煩了。”


    他話音剛落,葉逐明就猛地推門出來,一串鑰匙向陸晝拋了過來:“我的車就在市局外邊,開到大門口等我,速度。”


    陸晝不敢耽擱,應了聲好就立馬跑開了。


    “你聯係夷靖局的顧烊烽顧局長,跟他說9,30的案子破了,但這裏有一隻屍鬼畫皮,需要他來處理一下。如果他不在,那就去找勘察的扈江秋,他也能處理。”葉逐明頓了頓,“要實在都不在,你再聯係趙凰石,他知道怎麽辦。但記著,別讓他自己來。”


    周閱康嚴肅點頭:“好的,你趕緊去看看諢,這精精怪怪的,別真出事。”


    葉逐明說:“我知道,另外,應雨的審訊室外加派人手,這裏也再來六個。”他對那六個特警道,“如果他試圖離開,或者有任何異動,直接開槍,別猶豫。”


    “是!”整齊的應答混著子彈上膛的聲音響起,黑壓壓的槍口瞬間對齊了宋觀瀾。


    宋觀瀾半點沒覺得不自在,甚至在葉逐明離開前對他笑了一下。


    “後會有期。”他說。


    葉逐明和周閱康前腳離開,後腳加派的人就過來了。宋觀瀾看了眼玻璃外密密麻麻的人,勾唇笑了笑。


    他把手放在玻璃上,眼皮顫了顫,30mm的單向玻璃立馬發出嗡鳴,脆弱地顫了顫,從邊緣處開始融化,流淌著落到了地上。


    宋觀瀾提了提衣擺,抬腳走了出去。


    而外麵的十幾個人還維持著舉槍瞄準的姿勢,除了呼吸外連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


    審訊室裏是聽不到然後聲音的,但在某個瞬間應雨還是察覺到了點不對,她站了起來,看了眼單向玻璃裏的自己,把視線移到大門。


    下一刻門就開了,宋觀瀾靜靜站在門口,上下掃了她一眼,表情仿佛是在確認她有沒有受傷,接著淡淡道:“走吧。”


    應雨的表情說不上是疑惑還是厭惡:“你來救我?”


    宋觀瀾答非所問:“我帶你回去。”他從廣袖裏摸了把短刀拋過去,“拿著預防萬一。”


    應雨接住刀,有點搞不清楚他在唱哪出:“如果我想走,一開始就會離開。”


    “你想死嗎?”宋觀瀾冷冷看著她,“在人類的法律裏,你做的事夠你死八百回。”


    應雨笑了笑:“死有什麽不好的?活著也是受罪。”


    宋觀瀾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目光陰狠:“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什麽時候死,怎麽死,都輪不到你來決定。”


    應雨被迫仰著頭看他,突然把手裏的刀往自己小腹刺去。


    宋觀瀾反應奇快,一把拽住她往外帶。


    沒想到應雨忽地勾唇一笑,眼裏迸發出奇異的光。她將刀柄在指間掉了個頭,借著宋觀瀾的力往外刺去,噗哧一聲,刀身刺入胸膛。


    宋觀瀾的動作頓了頓,垂眸看了眼胸口的刀,殷紅的血液正汩汩往外流,在純黑布料上蘊出了朵妖異的花。他又抬頭看應雨:“我是妖邪,不會死,也不會痛。”


    應雨臉上滿是激動的狂熱,眼裏都是光。


    宋觀瀾能感覺到她那無法克製的戰栗,連帶著刀鋒在胸中細微的顫動。


    她是真的想殺了我。


    這個認知讓他猛地閉上了眼,拳頭握得哢哢作響。


    應雨喃喃道:“我知道……”她著迷地看著胸口湧出來的血液,沒有任何的溫度,隻散發著腐朽的、令人作嘔的腥味。


    她握緊了刀柄,又往裏推了點,直到刀尖刺刺穿他的身體又頂入牆內,發出嘶啦的聲音。


    “但我還是想這麽做。”應雨貼在他身上,宋觀瀾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打在臉上,“知道嗎?我做夢都在想你死。”


    宋觀瀾看著她,緊握的拳頭鬆開了。


    “跟我走,我告訴你怎麽殺死我。”他說。


    應雨嘴唇顫抖,眼淚成行:“可我在你身邊,活著比死還難受。”


    宋觀瀾喉結動了動:“你跟我走,出了都承,我放你離開。”


    應雨表情出現了片刻的錯愕,然後她把過近的距離稍微拉開了點:“你這個樣子,會讓我以為你喜歡我。”


    “你想多了。”宋觀瀾脫口而出。


    應雨點頭:“最好是這樣。放過我,別在我死之前還惡心我一把。”


    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宋觀瀾知道今天他白來了,他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如果應雨不配合,他根本無法把其強行帶走。


    他沉默的看著應雨,手縮了又縮,終於放在了她臉側。


    應雨厭惡地掙了掙,沒掙開。


    “別提任何有關大人的事,”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了點哄騙意味,“連念頭都不要起,知道嗎?”


    應雨嗤笑一聲。


    她想說什麽,可剛張嘴宋觀瀾就塞了粒東西進去,入口即化,非常熟悉的味道。


    “這顆藥夠你堅持十天,十天之內,我會再來接你,到時候就由不得你走不走了。”他強迫性的掰著應雨跟他對視,“別想著自殺,就算你真的死了,成了鬼我也能找到你。”


    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宋觀瀾深深看了應雨一眼,鬆開了手。


    應雨看著這個人化成煙散在原地,眼前出現了許多晃動的人影,耳邊的聲音也嘈雜,她一個字也聽不清,呆愣地看了看手裏的刀和黏膩的血液,忽地脫了力。


    哐當一聲,刀落到了地上,應雨也滑落在地,她的嘴唇因為恐懼而哆嗦著,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砸。應雨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無比尖利淒慘的哀嚎。


    巴麻趕緊把地上的刀撿起來遞給後麵的人,又把外套脫了罩住瑟瑟發抖的應雨:“他走了?”


    應雨打了個哆嗦,僵硬地點了點頭。


    “得。”扈江秋一聳肩,幽幽歎氣,“白求來了,責任報告還得我來寫,葉老狗一手好算盤。”


    三環高架上,銀白色阿斯頓馬丁一路搶道加塞,陸晝簡直要被喇叭聲淹沒。他緊緊靠著椅背,手上電話打到發燙。


    “葉哥,遲姐還是沒接。”陸晝不安道。


    葉逐明沉聲道:“繼續打。”


    他手指劃拉顯示屏,距離上頭發過來的定位隻有不到兩公裏,葉逐明把油門踩到底,又是一連串花式加塞變道,連闖三個紅燈,在最後一個路口方向盤猛地轉死,漂亮的漂移拐進了目的地。


    速度實在太快,最後停穩時陸晝都有點輕微的眩暈。電話裏還是冰涼疏離的機械女音,他晃了晃腦袋,趕緊打開車門下了車。


    入目是聳立的高樓,白江大廈,陸晝記得這是一處奢飾品牌聚集地,出入的人不少,宋觀瀾真的要對遲諢做什麽,怎麽會挑這種地方下手?


    身後響起劇烈的刹車聲,陸晝回頭,兩輛警牌皮卡停在他們身後,集裝箱門一開,烏泱泱的人蜂擁而下,每個人都荷槍實彈,陸晝認不得槍的型號,但依稀覺得眼熟,想起他在夷靖局裏的監獄大樓外見過。


    這都是夷靖局的人。


    一個男人走到葉逐明麵前敬了個禮,把手裏的防彈服和槍遞給他:“一隊二隊,六隊九隊,能來的都來了。”


    葉逐明點點頭,陸晝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如此肅殺的寒意:“一隊二隊守住所有出口,你帶六隊從南樓上,九隊跟我走北樓,每個角落都不能落下。記住,在不傷害群眾的前提下,一切行動以遲諢副處長的安全為最高目標。”


    “是!”身後響起整齊劃一的應答。


    “你就留在這兒,”葉逐明回頭看了眼陸晝,把男人腰間的軍用短刀抽出來遞給他:“自己注意安全。”


    “……好吧。”陸晝有點受挫,但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囑咐道,“那你小心點。”


    葉逐明點點頭,抬了抬手,身邊烏泱泱的一群人就四散開去,隻有十個還在他旁邊。


    他拉開彈匣檢查了裏麵的子彈,彈頭上都雕刻著特定的符文,晃眼看去滿是紋路。


    “跟我,”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旁邊突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陸晝詫異地看過去,遲諢手裏提著個包裝袋,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我才出來半小時,夷靖局就接了個這麽大的任務?”


    陸晝驚訝地看她:“遲姐,你、你沒事吧?”


    遲諢更是一頭霧水:“沒事啊,我就是出來拿個衣服。”


    “你他媽的拿什麽衣服非得現在拿!”葉逐明暴跳如雷,“老子以為你死了!”


    遲諢不解道:“我靠!我他媽的,老娘給你拿衣服!”說著把手裏的袋子提起來,“還不是你,穿個衣服非要私人訂製,”她說完就愣了,臉上出現了短暫的迷茫。


    那一瞬間,陸晝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危機感,他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偏頭看到葉逐明死死盯著那個包裝袋上的logo,下巴哆嗦著,表情無比猙獰,說不上是恐懼還是憎惡。


    這樣的表情讓陸晝在葉逐明衝上前時一把拉住了他,可是拽都沒拽住就讓葉逐明揮開了,他大步走到遲諢跟前,一把搶過購物袋!


    葉逐明的手勁多大陸晝是知道的,旱魃的頭蓋骨都能單手掀掉,遲諢給他拽得趔趄幾步,高跟鞋站不穩,猛地跌向路邊道路維護搭建的臨時支架,陸晝連忙去拉,卻抓了個空。


    遲諢一手扶著架子,一手捂著臉,抬頭鬆開時滿手都是血,左臉破了道足有兩三厘米的口子。


    她看了看手,沒有什麽表情,又抬頭看向葉逐明:“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


    葉逐明眼珠子都氣紅了,他粗喘著氣撕開包裝袋,裏麵是一件男士針織外套。


    他把衣服抖開,掉落了一張信箋。


    上麵是飄逸的毛筆行楷。


    “畫皮一族人丁稀薄,我怎麽舍得動自家孩子?小小玩笑,衣服權當賠罪。”


    落款是宋。


    葉逐明被氣笑了。


    陸晝身上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慌忙摸出來,也沒看來電人就接了。


    “宋觀瀾跑了。”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聲音有點耳熟。


    陸晝疑惑地啊了一聲。


    男人頓了頓,問:“你是誰,葉逐明的電話怎麽在你手上?”


    陸晝把手機拿開一看,屏幕上顯示來電人趙凰石,他和葉逐明手機型號一樣,剛剛拿過來給遲諢打電話,竟然搞錯了。


    “趙組好。我是特動隊的陸晝,葉隊在我旁邊,我馬上讓他接電話。”


    “不必。”趙凰石聲音很好聽,就是太清冷,“把我的話告訴他,讓他馬上回市局,應雨需要交接到夷靖局去。”


    說完就掛了,特別利落。


    陸晝不敢耽擱,傳達了趙凰石的原話。


    葉逐明終於從抽風一樣的狀態裏恢複過來,把鑰匙丟給陸晝讓他開車。


    “……我就是接了個電話,說你訂的新大衣到了,讓我來白江拿一下。你經常訂東西留的我的號碼,我也就沒多想,直接去了。”遲諢坐在副駕,一手捂著裂開的臉,雖然已經不再流血,傷口卻還是非常可怖。


    葉逐明沒說話,把遲諢接的號碼發給技術部,IP地址是虛擬的,也查不到任何使用人的信息。


    “至於誰給的我……我真不太記得清,如果找你說的,是宋觀瀾的手筆,我想他可能是對我用了點什麽東西。等我回去了,讓技術的查查監控。”


    葉逐明淡淡道:“別白費力氣了,宋觀瀾是屍鬼畫皮,畫皮裏最厲害的那種,他穿的衣服是宋朝的,領口有入殮蓋的朱砂章。如果沒判斷錯,他應該活了一千多年了。你們畫皮一族,有這種層次的嗎?”


    遲諢搖了搖頭:“最年長的,也不過六百來歲。他不是從畫皮族裏出去的。”


    葉逐明揉了揉眉心:“他剛剛跟我說,有一個地方,從來沒有光照進去過。”


    遲諢沉默了,許久後道:“他是指,天墟?”


    “八九不離十。”葉逐明歎氣,“宋觀瀾大概是從天墟出來的,從把天墟裏的東西帶出來,他背後的人不簡單。


    “往後的日子,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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