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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求你

  第35章 求你

    車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羅向涵見應雨沉默,指尖敲了敲方向盤,表情慢慢平靜:“李慧說了,如果你要報警,你隻能拿到那個民工的賠償,他窮得要命,你不僅拿不到幾個錢,還會被學校開除,聲譽掃地,你要怎麽跟你家裏交代?”


    應雨深吸了口氣,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雨雨,你聽我一句,算了吧。”張麗握了握她的肩。


    應雨很想說你們不就是為了保研嗎?但看著張麗那心疼又愧疚的神色,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如果你同意,除了校方和那個男人的補償外,我可以格外給你二十萬。”在宿舍背開張麗時,羅向涵對她說,“你的助學貸款不都沒還完嗎?每年八千,明年畢業了你拿什麽去還呢?你爹媽都五十多歲了,靠那幾畝地?還是靠你出去做家教?應雨,你現實點吧。”


    應雨摸著額頭,被磕破的傷口已經包上了紗布,她茫然地按了按,殷紅的血慢慢浸了出來。


    她終究還是沒能抗住,到手兩張卡近五十萬,還有摞一萬三的現金。


    她把醫院的資料袋遞給輔導員,她臉上那種“我就知道”的輕視表情,恍惚間讓應雨覺得自己是在做生意。


    那個男人搜幹剮盡,也隻有一萬三。


    大四沒有課,應雨既沒有待在學校複習,也沒有實習,她窩在出租屋裏,一天洗五次澡,誰也不聯係。


    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不敢出門,在街上見到個男人都要繞著走,覺得自己要瘋了。


    聖誕節的時候,她終於攢夠了一整瓶安眠藥,窗外的聖誕樹很漂亮,像把星辰披在了枝丫上。應雨趴在窗戶上怔怔看了很久,像嚼餅幹一樣嚼碎了所有安眠藥。


    她半躺在床上,靜靜地合上了眼。


    “…………大人,您聞到了嗎?死亡的味道。”


    應雨聽到了一個聲音。


    “這和我要做的事沒有關係。”


    然後是另外一個聲音。


    “大人,這張皮很適合我。”


    “你現在這張隻用了兩個月。”


    ……好吵。


    應雨皺起了眉,掙紮著睜了眼,身邊的環境全變了,她處在一片虛無中,身邊有兩團濃密的人形黑霧。


    其中一團做了一個把手放在她頭頂的姿勢,應雨腦海裏不可抑製地出現了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


    她流著淚尖叫,無助地抱頭蜷縮起來。


    “太可憐了。”黑影收回了手,蹲下來與她齊平,“你想報仇嗎?”


    應雨愣愣抬頭,麵前隻有翻騰的黑霧。


    黑色的手著迷地撫摸她的長發:“把你的皮給我,我可以幫你。”


    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她身邊的場景就又變了,寒風夾著細雪狠狠砸在臉上,真實的刺痛感讓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的麵前是一間破舊的出租屋,門窗詭異地開了,卻沒有半點風雪進入。床上的男人裹著棉被,發出輕微的鼾聲。


    應雨看清了那張臉,目眥盡裂。


    “去吧,”黑霧翻騰著,凝出一把尖刀。


    它把尖刀放到她顫抖發汗的手心。


    “勇敢點,不會有事的。”


    ………………


    “有人!”那陰影裏的黑霧突然發聲,退後了些隱匿在了牆壁中。


    應雨用手擋了擋陽光,往發聲的地方走了兩步。


    “……應總您好,我是高二的學生代表江雪盈,怎麽覺得叫應總好社會。”


    陽光穿過濃密的榕樹葉,細細碎碎地撒在下方女孩柔軟的頭頂上,滿是璀璨的光芒。


    她捏著手裏的紙張,不停地練習著。


    對麵的女孩打了個哈切:“你至於嗎?還專門練?”


    “你懂什麽啊!”江雪盈仰著頭,白皙清麗的小臉氣鼓鼓的,“應雨姐是我女神。好不容易有機會接近她,我一定要給她留個好印象。”


    女孩無所謂地聳肩:“你去你去,我等著女神勾搭到女神的女神。”


    “啊啊啊啊啊,”江雪盈衝上去,有點惱羞成怒地和她掐在了一起。


    應雨一手扶著欄杆,冷若冰霜的臉多了點疑惑的味道。


    江,雪,盈?

    “有點兒意思啊。”應雨的影子顏色越發濃鬱,猶如打翻了的墨。


    “她是七月十二生的,居然這麽靠近鬼節。”應雨感覺到背後有什麽東西貼了上來,“多幹淨的臉啊,我喜歡她的頭發。”


    應雨臉色更難看了。


    下方的女孩們挽著手離開,應雨看著那窈窕的背影,耳朵旁邊響起低語。


    “我要這張皮。”


    ………………


    “你在想什麽?”江航從貴妃榻上坐直了,長腿交疊。


    應雨回神,把手裏的資料隨意地扔到一邊。


    “沒什麽。”她道,“誇父,大概保不住了。經偵的人已經把嚴總帶走了。”


    江航歪歪頭:“他就是個倀鬼,必要的時候可以處理掉他,本來老大就是你,他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你有沒有想過他對外的職權比我高,為什麽他被帶走了,我還能在這裏。”應雨道。


    江航:“嗯?”


    應雨笑了笑:“記得那個漂亮警察嗎?你的旱魃沒回來,王宙沒能力處理旱魃,估計是葉逐明的手筆。他這會兒大概在憋著勁收拾我。”


    江航咋了下嘴:“他不是普通人……我看不透他的真身,但他長得真不錯,如果能擁有他的皮,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換了。”


    “你每次都這麽說。”應雨嗬了聲。


    江航無所謂地聳聳肩:“大人說過,那個夷靖局是個水深的,你如果真進去了會很麻煩,可以考慮先回大人那兒去。”


    應雨表情奇異:“難道你在擔心我?”


    江航無辜地攤手。


    “我不會離開都承。”應雨淡淡道,“隻有在這裏,我才是個有用處的人。”


    “隨便你咯。”江航扣了扣太陽穴,邪笑著說,“如果你求我,將來你出事,我可以考慮救你。”


    應雨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後忽地笑了:“那我求你。”


    江航饒有興致地聽著。


    應雨的笑非常真切,連眼角都有了細紋。


    “如果我出事,你千萬別管我。”


    這幾天特動隊的人往市局跑得越發勤快,談論的除了p公館被查封的事外,間或還夾雜著誇父“非法融資”“虛報收入”之類的經濟犯罪詞匯,陸晝雖然有點感興趣,但也沒什麽精力去管,因為財務部終於開始催他交上個月的出賬報告了。


    “這些,這些。”遲諢翻箱倒櫃地找著各種發票,一手還拿著電話,“誒羅主任,好的好的,我馬上上樓,你自己再翻翻啊,把上個月的全報了,韓扒皮過期不認的。”最後一句話是捂著電話對陸晝說的,接著她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發票的種類很多,好在陸晝之前翻過不少賬務記錄,也把財務部的報賬規則都記下來了,所以事情雖多,但還不至於焦頭爛額。


    他忙活了一整天,加班到晚上九點餓的不行,叫了份外賣,出門提回來就見到了葉逐明。


    他坐在陸晝的辦公桌上,長腿及地,手上翻著陸晝做了的憑證。


    “還沒走?”葉逐明頭也沒抬。


    陸晝稱是,過去把粉蒸肉,龍井蝦仁和小米粥一字排開:“韓處說後天就得結,我想著今天趕完明天交過去看看,要是有錯也還來得及改,葉哥也吃點?”


    “我不,算了,把粥分我一半吧,你夠吃嗎?”葉逐明從特動隊的小廚房拿了個碗出來。


    陸晝一邊倒粥一邊說夠,把大半碗都給了葉逐明。


    “還剩多少?”葉逐明指了指桌上的三摞發票,“那邊兩疊是弄完的?”


    “哦,不全是,”陸晝拍了拍少一點的那疊,“這是不能報的。”


    葉逐明神色凝重:“這麽多?”


    他把發票拿過來翻了翻,皺著眉道這些為什麽不能報?


    “呃,財務部規章製度上這麽寫的。”陸晝甚至翻出了那一本小冊子,“韓處和麗姐說讓上麵的規定報賬。”


    葉逐明大手一揮:“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能管老子的隻有黨和憲法!韓扒皮能代表哪個?”


    陸晝:“…………”行吧你最牛逼。


    “你是特動隊的人,應該多想著為部門謀福利,不然我力排眾議招你幹什麽?”葉逐明不讚同道,“難道你是四樓派來的臥底?”


    陸晝哭笑不得:“這哪能啊,我絕對是一片真心向逐明。”


    葉逐明嗆了一下:“你倒是越來越能貧了。”


    陸晝嘿嘿一笑。


    葉逐明說喝粥就真的隻喝粥,菜一口不碰,喝完就仰倒在了沙發上。


    陸晝好奇道:“葉哥不回去?”


    葉逐明斜了他一眼:“要,等你一起。”


    陸晝愣了下:“但我這邊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


    葉逐明懶懶地嗯了聲,開始翻看手頭的檔案盒。


    見他沒表態,陸晝便也不多說,三五口刨完手裏的外賣開始工作。


    一開始他還時不時抬頭看看葉逐明,後者一直很安靜地躺沙發上看東西,偶爾玩玩手機,陸晝習慣了便也不再看他,隻默默地加快了手裏的工作。


    最後一張憑證製作完成,他把所有憑證匯總裝訂完畢後終於長籲了口氣。


    陸晝伸了個懶腰,窗外驚雷乍起。


    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外麵高大的喬木被吹得沙沙作響。葉逐明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窗邊,後背的風衣都鼓了起來。


    “隱約雷鳴,陰霾天空。”他突然開口,“但願天有雨,能留君在此。”


    他的聲音和外貌一樣出色,既不過分低沉也不尖銳高亢,清冽得恰到好處,像是翻湧的潮水溫柔緩慢包裹而來,讓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陸晝摩挲了下指尖,沒等到葉逐明繼續開口,於是緩緩道:“隱約雷鳴,陰霾天空。即使天無雨,我亦留此地。”


    葉逐明的身體明顯地滯了下,接著回身看他,綽約暖燈幾乎把他臉上略微鋒利的棱角磨盡,臉美得驚心動魄,不辨雌雄。


    陸晝甚至有點呆了,掐了掐自己手心,就聽葉逐明道。


    “你足控?”葉逐明語氣裏帶了好奇。


    陸晝:“…………”我不是,我沒有。


    所有的文藝都是假象,陸晝回歸現實,哭笑不得:“我顏控。”


    葉逐明點頭,頓了頓又道:“控我?”


    陸晝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個邏輯關係:“那必須的,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他笑嗬嗬說完,卻見葉逐明隻是很平靜地看著,以為葉逐明這個海龜聽不懂,又有點尷尬地撓頭:“呃,就是誇你好看的意思,”


    “我知道。”葉逐明突然道,他垂了垂眼睫,皺著眉重新看向陸晝,“你……”


    他看到陸晝微微瞪大了眼,臉上是禮貌的微笑和肉眼可見的疑惑。


    “……算了,回去吧。”葉逐明把臉別開了。


    陸晝有點不解,但也隻是哦了聲,沒多問。


    

    陸晝:“對啊,你招我來幹什麽?”


    葉逐明:“來幹。”


    陸晝:“…………告辭!”


    PS:“隱約雷鳴陰霾天空”那段,出自詩集《萬葉集》,但更廣為人知的是電影《言葉之庭》,坊間又叫足控之庭,所以葉逐明開玩笑說陸晝足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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