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養娃日常（五）
大方又好看的簡舅舅向來得嬡嬡喜歡,知道簡舅舅要帶她遊畫舫，她也不顯擺珠花了，連忙摟住簡舅舅的手臂。
唯恐他真的去相看小娘子,把嬡嬡給拋開。
“玩，簡舅舅玩。”她看向簡知鴻的眼睛亮晶晶,奶聲奶氣地要他現在就去畫舫。
嬡嬡覺得自己都一歲多了,還沒有看過畫舫呢。不過，畫舫是什麽東西呀？
“好,簡舅舅這就帶嬡嬡去玩。”簡知鴻表情溫柔,渾然不見半點笑麵閻羅的影子。
一旁的下屬看到這一幕,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密密麻麻,足見驚悚。
“大人,京兆府新任的府尹過一會兒要來玄冥司拜訪……您不在,月使大人也不在……”原來的京兆府尹因為牽扯進太子高家謀逆一事，被貶職了。
“讓副使去見,不然就等著。”簡知鴻語氣有些不耐煩，他是誰想見就能見的人嗎？新任的京兆府尹底細玄冥司早就摸清楚了,是個僵化刻板的老學究，他看不上眼。
“等著！”嬡嬡也開口附和,河洛郡主的氣勢很足。
別說，下屬還真被她中氣十足的吼聲給唬住了,愣了一會兒。
簡知鴻被她逗笑,高舉著她往空中拋了一下，在她的大笑聲中抱著她坐上了馬車。
馬車駛往護城河邊,那裏常年有畫舫供人賞景。
今年因為風調雨順國庫豐盈,百姓們的生活轉好,停靠的畫舫數量不僅變多，裝飾也愈發豪華起來。
簡知鴻領著嬡嬡坐上的畫舫無疑是那麽多畫舫當中最寬敞最豪華的一艘，且他大手筆地將一整艘畫舫包了下來，惹得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不知道這人是什麽來頭，方才南陽侯府的人都沒能把這最大的畫舫包下來。”
“南陽侯府？聽說過不久家中的郎君就要尚公主了，宮裏最受陛下寵愛的九公主！”
“那這人的來頭可能比公主殿下還要厲害了？”
“嘿，你們真是見識短淺，沒發現那高大郎君穿的是玄冥司的服飾啊？”
“玄冥司？你不早說！快快閉嘴，不要被聽了去！”
知道簡知鴻是玄冥司的人後，議論的人紛紛默契閉上了嘴巴，移開了目光，玄冥司他們絕對惹不起。
……嬡嬡被簡舅舅抱著在畫舫上麵差點要玩瘋了，看遊魚看飛鳥，聽琴音聽樂歌，吃魚羹吃糕糕，最後下船的時候還依依不舍呢。
簡知鴻握著她的小手承諾她下一次還來遊湖賞景，她才眼巴巴地收回視線，張嘴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竟然是很快睡著了。
“你和你娘親倒是一樣，哪裏都能睡。”簡知鴻拉拉她的小手輕笑了一聲，準備將她送回公主府去，卻發現她手中握著一個小東西，一個青色的瓷瓶。
他的臉色微微變化，欲要將瓷瓶從小嬡嬡的手中拿出來，這瓷瓶中裝的是下屬新研製的藥丸，稱夢別離。
這樣危險的東西怎麽能讓寶貴的小珍珠拿著？
然而，嬡嬡手指抓的很緊，簡知鴻用了幾種辦法都沒能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將瓷瓶取出來，無奈他隻能等馬車到了公主府再說。
嬡嬡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站在人流湧動的城門口，有些害怕地咬住了手指頭。
她記得自己被簡舅舅抱著下了畫舫，可是現在她怎麽在這個地方，簡舅舅在哪裏？
左看看右看看，她看不到簡舅舅的人影，反而有好多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在試圖接近她……
就連城門口穿著盔甲的士兵，都忍不住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想一想，往來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生著一張仙氣飄飄的小臉，咬著手指頭，烏黑明亮的眼睛不停地看來看去。
女娃娃穿著打扮又非同尋常，身上那一看就十分輕軟珍貴的布料不提了，頭發上那紅寶石的珠花定是貴人所有……
貴人家的小女娘，身邊會有護衛仆人跟著，想來過一會兒就有人急急忙忙地過來了。京城的治安好，又有玄冥司震懾，他們也不擔心小女娃娃會被歹人掠走。
“小娘子，你的家人在何處？要不要幫你尋尋他們？”一個士兵越看女娃娃越喜歡，發現她似乎有些害怕了，走上前和她說話。
走近估摸著女娃娃隻有一兩歲大，心中的憐惜更深了。
來人身上穿著盔甲，嬡嬡在舅爺爺的家裏見過很多很多，她拿出嘴中的手指頭，小聲開口，“簡舅舅，玄冥司。”
簡舅舅抱著她下了畫舫，簡舅舅是玄冥司最大的那個人！
玄冥司！士兵的瞳孔緊縮，覺得這女娃娃的來曆當真不簡單，尋常人家的孩子哪裏知道玄冥司？
而且，玄冥司中姓簡的人物，他恰巧知道一位。
咽了咽口水，士兵臉上浮出一個笑容，正待再問一問，她口中的簡舅舅是不是玄冥司中的指揮使……
小女娃娃突然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親近的人，急急地跑開了，腳步還有一些踉蹌呢。
士兵循著方向看過去，發現女娃娃跑向的人是一個穿著青衣身形頎長的男子。
“爹爹，爹爹，嬡嬡怕。”
聽到小女娃娃這樣喊，他定睛看看，那青衣男子眉如畫，鼻若梁，相貌清俊，一雙沉靜的黑眸和女娃娃生的極為相象，放了心，回到了自個兒的位置。
女娃娃，找到自己的爹爹了。
年節過了沒多久，陸照就收拾好了行裝，帶著書童陸十從金陵一路趕來京城，時隔三年，他守完了母孝，需到京城參加春闈。
而母親早有托付，京城中安國公府的三房夫人是他的表姨母。
初到京城，他準備與陸十先找一家客舍稍作休整，再去拜見自己的表姨母。卻不想他剛踏入城門，一個女娃娃就麵帶驚喜地向他跑來，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爹，爹爹，嬡嬡怕。”嬡嬡抱住了溫柔爹爹的腿，仰頭撒嬌。
因為方才一個人在陌生的人群中待了一會兒，她急著要爹爹哄她，根本沒發現眼前的爹爹麵容有些青澀，身上也由朱紅色的官袍換成了青色的棉衣。
“郎君，這是哪家的女娃娃認錯人了吧？”陸十一臉驚奇地看著抱著他們家郎君大腿不放的小姑娘，嘴巴大的能吞下一個雞蛋。
京城中的人心都這麽大嗎？任由這麽好看的小姑娘一個人跑來跑去，還錯認爹爹……
“你叫嬡嬡，對嗎？”陸照俯身看著粉團子似的小姑娘，心頭劃過一陣異樣，溫聲詢問她。
小女孩看著隻有一兩歲的大小，不怪她認不出自己的爹爹。
“爹爹，嬡嬡。”陸嬡嬡迷惑地睜著大眼睛，有些弄不清楚了，爹爹不知道她是嬡嬡了嗎？
“郎君，她看著年紀還小話說不明白，該不會和家人走散了吧？真可憐。”陸十咋舌，他們才到京城，居然就遇到這種事。
“我不是爹爹，嬡嬡好好看看，爹爹生的什麽模樣啊？”陸照耐心很充足，心念一動，將小女孩抱了起來，往四周去看。
“爹爹，爹爹。”嬡嬡卻不明白爹爹在做什麽，不過她依偎在爹爹的懷中，呼吸著熟悉的氣息，已經不再害怕了。
甚至，她想起了頭上簡舅舅給的好看的珠花，探著腦袋讓爹爹看，高興的模樣可愛極了。
陸照看著她有些失神，不知為何，當他將小女孩抱進懷中的時候，一顆心不僅變得柔軟，空白的地方似乎也被填缺了一半。
“嬡嬡，你還記得自己的家長什麽樣子？或者，嬡嬡記不記得爹爹的名字？”他柔聲細語哄著小女孩，想為她找到家人。
“爹爹家，娘親家，嬡嬡家。爹爹，陸明德！”爹爹沒來看嬡嬡的珠花，她雖然有些失望，但向來乖巧的她知道要大聲回答爹爹的問題。
“原來，嬡嬡也姓陸。陸明德……陸十，我們先去京兆尹尋人。”陸照摸了摸小嬡嬡的腦袋，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陸嬡嬡，是個好名字。
“郎君，可是，我們不先去安國公府拜訪嗎？還有這麽多行李。”陸十聞言，有些為難，天色已經變暗，他背著行李累了，而郎君背的更多。
陸照微皺了一下眉，沉吟了片刻，準備先去客棧。
也許也可以在客棧中打聽，這般玉雪可愛的小姑娘丟了，家人一定會到處尋找。
聽到爹爹要去客棧，嬡嬡麵帶好奇，嘴裏突然冒出了兩個字，“娘親！”
她覺得娘親一定在客棧，爹爹才會去客棧。客棧這個地方，她也還沒有去過呢。
聞言，陸照腳步頓了一下，問她娘親的姓氏，父親的名字有了，再加上娘親的姓氏，能更快找到小女孩的家人。
“薑，盤奴，娘親盤奴。”陸嬡嬡聽到爹爹這樣問握著拳頭十分興奮，她那麽聰慧，怎麽可能不知道娘親的名字。
舅爺爺叫娘親盤奴，雖然其他人都喚公主，但嬡嬡覺得舅爺爺說的對。
“薑盤奴？”陸照低聲咀嚼這幾個字，心中的異樣更重……
陸照抱著嬡嬡，和陸十先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了下來，他向客棧中的人打聽小女孩的父母，並未得到一個有用的信息。
“郎君，姓陸的高門大戶真沒聽過，不過，薑姓的小娘子屬安國公府最為尊貴。那位明月郡主也姓薑呢。”掌櫃看出他是趕考的舉子，態度還好。
陸照謝過，向其要了一碗蛋羹。
這個時辰，小嬡嬡應該餓了。
果然，一看到熱氣騰騰的蛋羹，陸照發現小女孩烏溜溜的大眼睛又亮了幾分，她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看著自己張大了嘴巴。
這是要陸照喂她。
陸照笑了笑，清雋的麵容不見路途的疲憊，舀著蛋羹吹涼了一勺一勺地喂她。
一整碗的蛋羹嬡嬡很快就吃完了，她跳下了凳子開始左看右看，將客棧的房間看了遍，又跑過來抱住陸照的胳膊。
“爹爹，回家，找娘親。”客棧不好玩，嬡嬡要和爹爹回家，她想娘親了。
陸照輕歎了一口氣，有些心疼她找不到家人，正欲再哄她，從她嘴中聽得那樣一句話，他微愣。
“公主，娘親明月公主，嬡嬡和爹爹家，公主府。”小嬡嬡絞盡腦汁，斷斷續續地開口，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爹爹難道忘記了嗎？他和嬡嬡的家是公主府，嬡嬡的娘親是公主。
爹爹看著她默然不語，嬡嬡覺得爹爹是真的忘了，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爹爹駙馬，爹爹陸、陸照，戶部上值。”
爹爹是駙馬，每天都和嬡嬡說要去戶部上值。
聞言，陸照神色驟然僵住……
“郎君，我們真要帶這個小女孩去安國公府嗎？會不會不太好？”次日一大早，他們要去安國公府拜訪，陸十見郎君要帶著小女孩一起過去，一時怔然。
“無妨，我自有打算。”陸照抱著打扮整齊的小女孩，目光深沉。
駙馬，公主……小女孩的話證明她的身份不簡單。陸照恰好知道，他的表姨母有一位地位尊貴的妯娌是當朝的長公主。
下意識，他將小女孩爹爹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事情忽略了。
郎君神色淡定，陸十便不再開口，他們一起去往顯赫的安國公府。
遞上拜帖表明身份，安國公府中的下人還算客氣，請他們入府。
趕巧了，陸照的表姨母三房的陳氏帶著一雙兒女此時正在福康堂向老夫人請安。季節變換，老夫人身體略有不適。
下人通稟她一直惦記的表外甥到了府外求見，她下意識看了大房的人一眼，低聲言外甥陸照是上屆金陵會試的頭名。
“哦？既如此不妨讓他到福康堂來。”安國公捋了捋胡須，開口。
他的話音剛落下，外麵就傳來了另一些動靜，又有嬤嬤匆忙來稟，郡主來看望老夫人了。
……
陸照坦然抱著小女孩，來到了安國公府中，一路到福康堂的距離不算近，他一直抱著人沒鬆開，擔心小女孩會被嚇到。
“舅舅家，哥哥家。”然而，嬡嬡當然是不會害怕的，她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興奮，這不就是大舅舅的家裏嗎？
爹爹睡了一覺又知道家在哪裏了，很快她就要見到娘親了。
引路的下人一臉古怪地瞥了大喊大叫的嬡嬡一眼，覺得她膽子很大。
“陸郎君，公爺和公主殿下都在，不如這位小娘子先由我們照看？”
“多謝提醒。”陸照含笑謝了一句，卻沒同意下人的提議。
他能感覺到小女孩對他的依賴。
抱著嬡嬡，他腳步從容地走進了福康堂，沒有發現嬡嬡在他的懷裏已經迫不及待了。
“娘，娘，嬡嬡想。”福康堂中，嬡嬡一眼就看到了漂亮的娘親，揮舞著手臂大聲地喊。
她要娘親來抱她，還要娘來親親她，嬡嬡都一天沒有見到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