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清晨,從窗外照入的陽光愈發刺眼,風扇轉動的嗡嗡聲讓早已醒來的人兒更加煩躁。
「咕~」
時鐘指向六點,而秦月卻已經餓醒了。
昨晚花了六塊錢買了一大塊臨近過期的麵包,本想留點當今天的早餐的,但她實在是太餓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塊麵包連渣都找不到了。
「哈欠~」
秦月眯著渾濁不堪的眼睛從床上掙扎著爬到床邊,伸出手四下摸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摸到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作為一位單身的成年女性,她私底下的生活非常散漫,反正也不考慮以後要不要嫁人的事,所以就算像個邋遢大叔一樣生活著也無所謂。
磨蹭了七八分鐘,她終於穿好了衣服,衣服穿得歪歪斜斜,腦袋上的頭髮也是亂七八糟,她從床上下來,也沒穿鞋,光著腳就滿房間晃晃悠悠。
走進廚房,拿出一個鍋。
放入五調羹的米,再注入二點五升自來水,放置在煤氣爐上點火加熱。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就是她接下來半天的熱量來源了。
哈~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啦,這點東西怎麼夠支撐她半天的能量消耗呢,除了這個之外,她還需要去各大商超試吃『些許』免費的試吃品。
這才是她一天里最難熬的時候,不說曾近是個惡名遠揚的王牌,就現在,她也是個為人師表的教師,像這種『丟人現眼』的事,絕對不能被學生知道。
就算是這樣的生活,頹廢的秦月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只要再堅持十幾天,等發工資了之後,這一切都會改變的。
——倒不是她工資有多高,只要她不再沒節制地花銷,那點工資還是能保證每天有肉吃的。
不過現在嘛——
洗漱完畢之後,秦月端著煮好的粥來到餐桌上,她握住雙手,做了個祈禱的姿勢,「能吃上粥的我實在太幸福了,老天在上,請讓我稍微踩點好運氣吧,就算被學生施捨也沒關係的了。」
例行的白日祈禱做完之後,秦月看了看自己煮的這鍋粥,「好多。」
「乾脆分成兩份吧。」
「早上一份,中午一份。這樣就算不去試吃也能保證不會餓的咕咕叫了。」
「我真聰明!」
——說的是反話,其實是心酸至極,物極便反過來了。
將白粥分成兩份,一份放回廚房,一份撒上少許細鹽。
「嗯…糖分能提供大量的能量。」
秦月一邊說著,一邊往粥里撒糖。
口感什麼的都無所謂了,能保證日常消耗就行,至於『營養價值』這種奢飾品,華而不實的玩意,不要也罷,也罷。
滿滿一碗稀粥入肚,秦月感受到了一瞬即逝的飽腹感,她眯著眼摸了摸自己依舊平坦的腹部,似乎在回憶曾經無數次感受過的、吃飽飯的感覺。
好一會兒之後,她垂下頭,看著空蕩蕩的碗發起了呆。
這裡面好像還有點米糊,要不要舔乾淨?或者加點水,攪拌一下當糖水喝?
想著想著,秦月忽然捂住了臉,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可憐,這一定是錯覺吧,這絕對是錯覺吧!」
「這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吃肉,我要啤酒……我死也不會嫁人的……」
「該死。」
………
花了大半個鐘頭整理好心情,秦月稍微收拾了一下儀容儀錶,然後就出門了。今天上午有高一級的月考總結大會,而且校長好像還請了什麼特別的人來學校講話,要求班主任們必須提前到校。
不過,她剛走出公寓,就遇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呃…張大姐,你怎麼站在這兒?」
張大姐是她的房東,一位剛過更年期的胖大媽。
此時她正雙手抱胸,側靠在一面牆邊。本來應該是個很瀟洒的姿勢,但出現在這位胖大媽身上,實在是太折煞人眼了。
秦月眼皮跳了又跳,這個張大姐一直不按套路來,要不是對方就擋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她絕對會掉頭就走。
張大媽咂了一下嘴,好像很無奈的搖了搖頭,「秦月啊,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
「…打電話過來就可以了,有必要特地過來等我嗎?」秦月覺得這件事情會非常不妙。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有關你跟你家裡人的……」張大媽對於這個頗顯無情的話題感到非常為難,她兩隻手比劃了一下,「就是…你應該明白的。」
秦月臉色一黑,她大概猜到了什麼,絕對是有人施壓了吧,「沒事,我理解,你就說結果吧。」
「下個星期如果你交不出房租的話,你就必須搬出去……」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從秦月身上散發出的煞氣讓張大媽在大夏天裡也感覺到了寒意,她現在後悔親自跑過來了。
「對不起啊,我也沒辦法…那個,總之好好加油吧。」
說完,張大媽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真是…好樣的。」秦月咬牙切齒,她的腦海中浮現了自家老媽的微笑模樣,真是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下星期要交房租,而交完房租后的下星期才是發工資,本來可以跟房東溝通一下,推遲幾天交的,而現在,恐怕她真的得住公園了。
——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燒——
越是危難關頭越需要冷靜,秦月可是從刀山火海里走過來的女人,她能夠在盛怒的同時還能理智地思考。
「排除所有他們能夠插手的方法,最有可能的是……借。」
一想到『借錢』,她就聯想到班上那個被自己狠狠得罪的學霸,如果是『他』的話,自己還敢拍點東西『借』錢,但非常不幸,前天因為自己一時腦熱,拆穿了對方的真實身份,真是怎麼想也想不到啊,明明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居然這麼毒舌……
變成了『她』就不好下手了,那樣就只剩下學校裡面的同事了。
只要借夠房租就可以了,應該…不會太難吧。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秦月來到了學校。
跟幾個認識的老師打了招呼,她找到了同樣是教物理的一個女同事,這個女同事人很善良,好說話,沒什麼脾氣,作為『借錢』的第一個對象,實在太適合了。
「哼哼,」秦月清了清嗓子,然後一把拉過對方,「小曼,你過來,我跟你說件事。」
「秦姐,有什麼事啊?」小曼老師年紀比秦月小,但兩人看上去卻差不多大。
「我可不可以向你借點錢啊,不多,就一點點,等發了工資馬上還你。」
「嗯,」小曼老師果然善良,立馬就答應了,「你想借多少?」
「一千五……」第一次正正經經借錢,秦月都不好意思了。
小曼老師是結了婚的女人,她跟她老公每個月有固定的房貸要還,而且他們還打算要個孩子……對方借的有點多,她感到為難了,表情變得可憐巴巴,「秦姐,我私底下只能拿出五百……」
兩人認識兩個多月了,小曼的事秦月當然是知道的,她也不好意思難為人家,「五百也是幫了大忙了,真是非常謝謝。」
說著,她雙手合十,像是在拜財主一樣表示了自己的謝意。
小曼老師:「沒關係,那我下午再給你吧。」
「好的。」
這世界還是好人多的,秦月的心情一下子開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