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髮如雪
「霜妹妹，你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也不知你生前是哪戶人家的。」
「生前？」
霜看著返世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愣神，她記得不自己的容貌，記不得自己的身世，光光這身衣服，這抹素白，卻異常的親切與嚮往，看著看著，眼淚不自禁的流出來。
「鬼也會……流淚嗎？」
紅香低語道，隨即拿自己的衣服幫霜擦了擦眼淚，她不再讓霜看著鏡子，將她轉向自己，略感心疼的看著她的面龐，心想著若是能用鬼也可以擦上的胭脂水粉，霜的臉就會更好看，這樣慘白的樣子若不是看慣了這些個孤魂野鬼，倒會被嚇得不輕。
「紅香姐，像我這樣的孤魂野鬼，會再次孤單一人嗎？」
「孤單一人？你說的是重回陰界嗎？」
霜疑惑的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那才是我該呆的地方。」
陰界之人該回的地方自然是陰界，歲月過盡，重返人間的魂才有歸處，可霜這樣一個陰界之人，頂多只會把陰界當做暫居地，為什麼會想成歸處呢？
紅香不得而知，她對於陰界的理解程度堪比陽界，仍無法理解霜。
「你的歸處，什麼樣子的？」
霜想了想。
「有一座山，一汪泉，一座小木屋……」
「還有呢？有人嗎？」
「沒有，我一直一個人。」
紅香聽完一怔，心裡像突然被扎了幾根針，只覺得一陣陣心痛襲來。
「霜這小娃子……原來一直被放在陰陽師造的符咒當中，而且幾乎從未出去過.……」
紅香彷彿見到了一個弱小的女孩蜷縮在孤單的屋子中望著四周的黑暗與空洞發獃，然後度過無數的歲月，直到符咒自然摧毀失去效能。
但這，也需要經過千萬年了。
「一個小女孩在符咒中獨自呆了上千上萬年嗎？」
紅香略微有些鼻酸，她眼前閃過了一幕幕景象，那景象對於紅香來說堪比噩夢。
「你在也不會一個人了，因為你遇到秦雨那個男人。」
門被打開，一襲長衫的秦雨出現在大門口，身上散發著陽光的味道，與谷雲的陰雨泥土氣味截然不同，在太極陰陽符中建造令秦雨汗如雨下，使用鑿世錐的代價是巨大的，這小小的錐子在太極陰陽符這種兩界共存的地方重量是無法想象的，等於秦雨一人托起整個符咒世界來。
單單提起鑿世錐就夠難了，若要使用它，不是魂力高強的人根本無從入手。
至於像秦雨這樣建造完一座精緻優美的洞天府，不是魂力巔峰的人，幹上幾十年差不多了，而秦雨短時間便完成，代價僅僅只是揮汗如雨。
「搞定了。」
秦雨將鑿世錐一拋，那小東西在空中轉了好幾圈后準確的落到了紅香的化妝箱中。
「誒，輕拿輕放！所以我最討厭你們這些粗魯的臭男人了！」
「那你還喜歡勾引他們，還有，我這才剛洗了個澡，聞起來……」
秦雨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像極了一條狗。
「很香，不臭。」
「秦雨.……」
霜輕聲念到他的名字，秦雨這才注意到了霜換了身衣服，和她名字一樣雪白無暇的白衣。
「嗯？」
「好像一條狗……狗。」
霜面無表情地說著，讓秦雨看不穿這妮子是在嘲諷他，還是單純的覺得像，但讓秦雨聽著都不是那麼一回事。
紅香那已經捂嘴竊笑了。
「紅香你！你……你隨我去談談你說的那事吧。」
秦雨一時無語，只能找紅香撇開話題找找面子。
「你呀你呀……好吧，我隨你去。霜，你在我房內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紅香摸了摸霜的頭髮。
門輕輕掩上了，霜看著兩人轉進側房，於是撩起自己的長裙，站在返世鏡前輕輕地搖了搖兩下身子，那輕薄的白紗在空中揚起，散出一陣晚香。
她緊緊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做不出，秦雨和紅香姐的表情來.……」
霜自言自語道。
「神討令給我看看吧，紅香。」
秦雨說道。
「嗯？」
紅香看秦雨離自己這麼遠，一跺腳向秦雨靠近了不少，直到兩人離得很近了，幾乎面對面的時候，紅香才開口。
「再叫我的名字一遍。」
「紅香。」
可秦雨依舊心不慌，情不亂。
「我就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為什麼嗎？」
秦雨轉過頭，找了塊椅子坐下。
「不知道。」
紅香見秦雨走了，一陣失落，索性把頭靠在門上。
「因為那是你給我的名字。」
秦雨一笑。
「紅生絕世中，香自苦寒來。」
「像梅花的名字。」
「我在梅花樹下發現你的。」
「你不覺得我在等你嗎？」
「覺得。」
幾輪對話下來，紅香的眼眶已經噙滿淚水，她以為過了那麼久，秦雨早忘了那段事情，那個男人站在樹下抱著那隻小狐狸的畫面依舊曆歷在目。
「傻瓜。」
秦雨站起身來遞給紅香一卷手帕。
「我不要手帕，我要抱抱。」
「一邊玩去。」
這份短暫回憶的結局也挺感人。
「別鬧了，告訴我你這次得到的消息吧。」
紅香還是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後小心翼翼的收起來，走到房屋較為寬敞的地方。
「這次的目標不像往常的那些小妖精，而是鬼王級別的妖怪，所以我不能念咒，不然會遭到反噬。」
「哦？」
秦雨一下子來了興趣，紅香所無法觸及的獵物？
「儘管不能念咒，可他在哪很容易的就能感應出來，你幫我去調查一下就可以了。」
「危害人間的妖怪，被我發現后或收或殺，並沒有調查這個選項。」
紅香眼神中掠過一絲擔憂。
「如果比你還強呢？」
秦雨僅是淡然與不屑。
「那長平早就統一起來對抗他了，不是么？」
紅香起初正是被他的這股桀驁與不恭所折服，當然這些完全建立在秦雨這個人的實力之上。
「離這兒不遠，谷雲城外的華清鎮，那兒很小，用點引魔的東西就能把他引出來。」
「什麼類型的妖怪？」
「我唯一能了解的只有他的位置了。」
「難道用上引魔香？」
秦雨所說的引魔香集合幾乎所有誘香的精髓，所以對所有妖怪的吸引力巨大，就好像不管你是人皇還是草芥，都必須吃飯一個道理，引魔香所勾起的，是妖魔本性中的最原始慾望。
「引魔香在你口袋裡幾百幾千個，你都不捨得用上一個，你要自己用還是怎麼的？」
「別這麼說嘛，我窮的一清二白，每一個都自己配的，珍貴得很。」
「如果別人跟我說你死了我都不會稀奇。」
「為什麼？」
秦雨滿頭霧水。
「因為你肯定是被餓死或者喝酒撐死的，你的錢全用來買酒了吧！」
「酒……消愁嘛.……」
秦雨無奈的看著紅香那生氣的臉，終於有些動搖了，然後痛心的拿出一個引魔香，解開了封印。
「保質期三天，我得即刻出發了。」
「不吃飯？」
「剛喝了酒。」
秦雨說完，奪門而出。
引魔香需要一段時間的散發期，而這個散發期也是引魔香所具有的最大缺點，因為散發期的時間不定，若是到了妖怪出沒的地點開啟，那麼可能香味溢出時妖怪已經一溜煙跑了，若是提早開啟，會引來不必要的妖怪糾纏。
儘管如此，可秦雨根本不會考慮這事情，妖怪來的再多，收掉就是了，若是浪費了個引魔香，那才會讓他懊悔莫及。
「霜，沒時間解釋了，跟我來。」
秦雨回到房中，握緊霜的手拉他進了陰陽室並且開啟符咒進入符咒世界，一切來的太突然，霜一臉懵逼。
「哦！！！！！」
犬靈剛剛在符咒世界的洞庭山上蹲下，突然間又蹦了起來，然後瘋狂地跑向羅燕湖，秦雨每次都在那裡出現。
「主人又回來了！」
「我……我應該呆在這個地方.……」
霜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斷地念叨，若是她能做得出表情，現在一定充滿了恐懼與無助，這熟悉的青山綠水，還有遠處的木屋……
「霜。」
秦雨的聲音把霜拉回了現實。
「汪汪！」
秦雨看著遠方跑來的小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成精那麼久了，狗性仍未褪去，而且竟有些返祖現象了，話都說不出。
「小黃，這是霜。」
霜看著遠方跑來的可愛大狗，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人，這個符咒世界不僅只是她一人。
「狗狗？」
霜伸手打了個招呼，小黃便乖乖的在他身旁蹲下，不斷地舔她的白臉。
「冰的。」
犬靈伸舌頭砸了砸嘴。
「會說話的狗。」
霜摸了摸他的背，順勢爬了上去。
「帶她去霜月府吧，記得多陪陪她。」
秦雨囑咐犬靈道，然後捏了一把霜的小臉。
「乖乖的在這裡等我，到處看看，我會一直把符咒帶在身上的，這裡的居民沒人會欺負你。」
霜看了看四周，沒有那無盡的黑暗與冰冷的泉水，頭頂上還有太陽發光發暖，這裡的環境與陰界陽界並無區別，而且比任何的符咒洞天還要大上許多倍。
「不要離開我。」
秦雨轉身後，霜小聲的問道。
「永遠不會。」
背對著霜的秦雨，說出的話如他背影一般的堅毅與果決。
黃煙浩渺，飛沙狂舞，華清鎮周圍早已是荒無人煙，自從被猖狂的綠衣軍佔據這塊地方以後，有價值的資源已經被掠奪一空了，而谷雲城是個例外，沒人敢去那裡找事情，因為人人都知道那裡有位隱居的陰陽師，而他的名號『白霧擒天』足以與『長平世界』這四個字相持。
一人即世界，一陰一陽碎乾坤。
這人常常頭帶斗笠，腰系清酒，金符纏身，身著素衣。
當然，還有一點！也是這位陰陽師「白霧擒天」名號的由來。
他，白髮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