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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尋人

  第383章 尋人

    鐵慈早上起來,端著一杯茶站在窗口望著窗外景色,這一處客棧雖小,景致卻不錯,三樓一池就在前方,精致如螺子黛伴玉鏡台,遠處山頂雪線隱隱,天藍頂白。


    敲門聲響,鐵慈頭也不回地道:“進來。”


    簾子掀開,一陣香氣引得鐵慈回頭,卻是何姑端著托盤,盤子上一罐芹菜魚生粥雪白淡青,魚片晶瑩嬌嫩如玉,旁邊大頭菜切得如同發絲,碼得整整齊齊,鵝油小花卷兒一層層壓進椒鹽,緊實又講究。


    這手藝一看就不錯。


    何姑道:“奴婢見這店家夥食平平,就給公子做些吃食,好在廚房還算幹淨。”


    鐵慈笑著點點頭,嚐了幾口,連聲讚好,問她:“大少爺喜歡你做的吃食嗎?”


    何姑黯然搖搖頭:“我隻是個掃地丫鬟,沒資格做東西給大少爺吃。”


    “但你對大少爺很上心,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麽。”鐵慈道,“做點他喜歡吃的點心來,沿街售賣吧,別的地方不要去,就在三樓坊這一處區域。”


    “第一次你先做些普通但好吃的糕點,形狀選你們大少爺最喜歡的那種,口味選你們燕南人最喜歡的那種。”


    何姑喜道:“那就做方形的耙耙糕,加點石榴汁,軟紅芳香!”


    鐵慈給了她銀子,讓她自己辦去,何姑借了店家廚房,一上午就做了許多,聽從鐵慈吩咐,待到夜間夜市開啟後便去沿街售賣,打著開張推廣旗號,半賣半送,十分大方,引得無數人來買。


    她記著鐵慈囑咐,留心來買糕點的客人的形貌打扮精神體態,晚間回來後,疲憊地和鐵慈道:“我按您的吩咐,留心打扮輕便,眼眸晶亮,走路輕捷的練家子,倒也有那麽七八個人,隻是終究人還是太多了,我隻勉強記得大概相貌,記不清他們都去了哪裏。”


    鐵慈道:“無需你一次便記得,你明日再去賣,這七八個人中,有二次來買的,多看一眼。”


    何姑依言去了,第二日繼續售賣,晚間回來和鐵慈道:“有兩個客人又來了,其中一人買的尤其多。”


    “你記得他去的方向麽?”


    “是在述古樓方向,但我看見他走過了述古樓。”


    述古樓前後左右都有園子,比較有名的“晴雪園”、“介園”,都是本地大富商的園子。


    也有好幾家不算小的商鋪。


    何姑忽然道:“對了,我看見他還拎著雅盛齋的袋子。”


    雅盛齋位置在介園後門不遠。從介園後門出來,在雅盛齋買了東西,再順路走一截,就是何姑今晚賣點心的地方。


    介園也符合遊衛瑆的居住條件,但是介園瘦長,裏頭園子好幾個,如果人真的在介園,光是尋找就是個難題。等到把人找到了,王府也把介園包圍了。


    “今晚你去賣點心的時候,把包點心的紙裁掉一截。”


    何姑照辦,今晚又有好些人來買點心,她往介園的方向挪了一截,重點關注了昨日那個護衛,果然看見他往介園裏去了。


    次日何姑繼續去賣,她接連賣了幾日,糕點美味且便宜,得了很多回頭客,但幾乎沒人問她昨日那包裝紙的問題,那個重點關注的護衛也沒有準時出現,何姑不免有些心焦,生怕自己事情沒辦好,壞了救人的大事。


    眼看糕點快要賣完人還沒來,她偷偷藏下幾塊糕,對眾人說賣完了,眾人散開後,她磨磨蹭蹭收拾東西,那護衛始終沒出現,她正要失望地回去,忽然聽見腳步急促,卻是那護衛終於來了。


    何姑狂喜,勉強按捺住,將糕點拿了上來,正要招呼對方,那護衛已經搶先和她抱怨道:“哎,今日來遲了,那瘋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都吃得好好的,昨晚卻大鬧一通,把糕點都踩碎了,我說他不想吃了吧,今兒又催著要吃,卻又說不要昨晚那樣的,纏得我都來遲了。”


    何姑道:“昨日的和今日前日都一樣啊,如何就吃得不喜歡?您呀也別上火,自家孩子麽。”


    護衛嗤地一聲道:“什麽自家孩子,我自家可沒這樣的倒黴孩子。”


    何姑便詫異看他,護衛自知失言,咳嗽一聲道:“稱你的糕罷!今日可得弄整齊了,別害我再吃掛落。真是的,圖個平安自己買糕點哄他,還哄出麻煩來了!”


    何姑忙道自然,包好了糕點,那護衛仔細看過沒問題才拎了,何姑卻又從裝糕點的箱子裏頭拎出一個小小的瓶子來,笑道:“這是我自製的玫瑰露,送給大哥算是賠禮。”


    那護衛見瓶子樸素精巧,瓶塞一拔香氣撲鼻,喜滋滋地收了。


    何姑又笑道:“隻是這瓶子頗花了我幾個錢,還請這位爺喝完了把瓶子帶回給我。”


    燕南很多買茶飲的,都允許人帶走碗和瓶,回頭送還回來便是,那人便也點頭應了。


    何姑回去和鐵慈說了瓶子已經送出去了,鐵慈笑笑道:“大抵最遲後日便可知道阿瑆到底在哪了。”


    說罷便讓何姑休息,次日也不用何姑去賣點心了,何姑因此心神不寧,總頻頻往街上看,鐵慈倒是好整以暇,早上專門給自己泡了一壺茶,喝茶看書,悠然如度假。


    到了下午的時候,忍不住去街上逛了一圈的何姑,回來和鐵慈道:“介園裏的管事先前出門,然後昆州花市就送來了好多花木,說是裏頭喚風居院子裏的花木忽然死了很多,買些花木來補種。”


    鐵慈已經先一步從瑰奇齋那裏得到消息,換了出門的衣裳,點頭道:“既如此,隨我去罷。”


    兩人出門來,一路溜達往介園南側門去,何姑一臉想問不敢問的神情,她不明白何以賣幾天點心,就知道大少爺到底在哪裏了。


    鐵慈便給她解惑:“既然推測出大少爺應該就關在三樓坊的範圍內,那麽對方選擇大隱隱於市,必然要安撫住大少爺,免得他鬧起來壞了事。”


    “看守他的護衛承擔重任,日夜不敢合眼,必然分好幾班。比如白天一班夜裏一班,習武之人消耗大,夜間值班容易肚餓,而看守大少爺的地方為了避免人注意,不會半夜開夥,就必然有人想到要去買點點心充饑。”


    “本來這裏賣點心的地方很多,但因為地段太好租金高昂,大多都很貴。唯獨你,和王府廚子學的好手藝,糕點價廉物美,必然會吸引他們前來,而你說過,大少爺夜裏睡眠不好,他睡不著,這些人陪著他熬,吃點心的時候總不能不給大少爺,畢竟不給他他會鬧。”


    “你家大少爺也是個能吃的,你做的又合他的眼緣,他吃掉了,護衛自然不夠,隻好第二日多買些,所以看誰忽然加量,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之後讓你把糕點的紙截掉一塊,不過是為了確認這件事罷了。畢竟也有可能別處的人吃著好想要多買一些,而我們不能打草驚蛇。”


    “當介園的護衛和你說有人因為這個糕點鬧了,就可以確定了。因為截掉一角的包裝,會讓阿瑆很難受,而這種缺失無法彌補,他受不了,大鬧一場是必然的。”


    “確定了他,還要確定他在介園的哪個園子裏,今天讓你買一送一的瓶子,就是為了完成這個目標,明日,或者後日,若介園忽然有人出來要買大批的樹苗花木,這些東西運到哪裏,大少爺就在哪裏。”


    何姑聽得似懂非懂,隻覺得非常厲害,問:“為什麽瓶子送進去了,園子裏就要買花木?”


    “因為瓶子裏有魔法,可以讓它所在地方一定範圍的花木枯萎,對人卻沒有傷害。”


    在魃族寨子,大家會用這種毒蛛的汁液來開荒除草。


    又問:“如果沒人出來買樹苗呢?”


    “那麽介園哪個園子忽然枯萎了全部植株,那就是哪個園子。”


    “您既然會飛,為什麽不直接在三樓坊內,這樣,”何姑比劃一下,“閃來閃去,就找到了。”


    鐵慈失笑。


    “那大抵三樓坊會先傳出鬧鬼傳言吧。”


    瞬移是迫不得已的最後殺手,不是拿來大海撈針找人的。


    介園的主人很是有錢,運載花木的車子流水般地往園子裏送,不過園子裏護衛一關關查得很嚴,一棵棵地查看花木,連車子底下都看,送花來的人還得由熟悉的花房老板帶隊,查驗身份,務必不讓有人趁機混進隊伍裏。


    何姑隔街賣著糕點,生意極好,她在收錢遞貨的間隙不時地瞄一眼介園南側門的方向。心中默默數著經過的花木板車的數目。


    數到快到一個數目時,她回頭對身後隔壁的瑰奇齋內看了一眼。


    瑰奇齋內忽然出來一個夥計,和何姑身後布匹店裏的夥計咬了幾句耳朵,那布匹店夥計便氣勢洶洶推了何姑一把,“你換個地方賣你的餅子去!擋著我們做生意了!”


    何姑被推得一個趔趄,籃子裏的糕餅撒了一地。


    這下排長隊的人買不著了,立即不幹了,衝上去就搡那夥計,布匹店裏的夥計見狀也衝上來幫忙,雙方混戰成一片,不僅就地滾成一堆,有的還滾到了對麵介園南側門門口來。


    此時門口正運過來一株大樹,樹根連著底下的泥團裝了兩個大型板車,護衛們正在查看,這邊鬧起來,一多半人都忍不住看熱鬧,還有一個比較負責的護衛,本想爬上車檢查的,給滾過來的人撞了一把,撞上板車尖角,哎喲哎喲揮揮手,沒好氣地讓板車趕緊進去。


    花木板車源源不斷運進喚風居去,花農們忙著將花木種下去,大型的花木都堆放在一處樹蔭下。


    那一堆樹木下,一個泥團忽然動了動,隨即泥團剝落,一個人站了起來。


    她隨手脫掉身上那件塗滿泥,團身一裹就可以偽裝泥團的油衣,推開抱了一路的樹,從容起身,往內院走去。


    經過花園裏忙得熱火朝天的人群,鐵慈從牆角拿了一頂花匠的鬥笠戴在頭上,順手抄起一柄花鏟,很自然地走過泥土翻開的花園,花匠們隻覺得身後有人過去了,但此刻大家都在走來走去,也沒人在意,連護衛們都沒察覺有哪裏不對。


    鐵慈一直走到花園邊緣,這個花園很大,直接麵對著正房,大抵是為了安撫要看見自然花草的遊衛瑆,廊簷下護衛森嚴,到這裏花匠就不能再接近了。


    鐵慈手中的鋤頭忽然一垂,刨到了一個花匠的腳後跟。


    那人嗷地一叫,喊聲驚動了所有人,護衛們目光一凜,奔下階來。


    他們衝下來的時候,有人隱約覺得似乎冷風撲麵,暗香隱隱,也有人覺得眼前似乎寒光一閃,但這感覺都是稍縱即逝,等他們發覺那花匠不過不小心被鋤頭割破腳後跟,都舒口氣,回到了廊簷下。


    此刻,室內,已經多了一條人影。


    鐵慈一進門,稍稍平息血氣微微翻騰的胸口,就看見右邊牆角,和之前晚晴園看見的同一個位置,一個人背對她,蹲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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