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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心有靈犀

  第325章 心有靈犀

    慕容翊和談敦治進了林子,前頭的鐵慈早已去遠了。


    談敦治很失落,在林中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皇太女遺落的獵物,就更加失落了。


    慕容翊還是那不在乎模樣,隨意向前奔跑,忽然一抬頭,奔馳中從背後取弓,拉弓搭箭,箭若流光,咻地一聲,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咚地一聲落地。


    談敦治喜道:“中了!”奔過去拾。


    同時對麵林間也發出一聲歡呼,一大群人奔了過來,當先一人鞭子一卷,便將談敦治手中的鹿給卷了過去,道:“這誰,搶咱們的獵物麽?”


    談敦治趕緊縮手,指著鹿眼中的箭矢道:“是我們射中了鹿的要害……”


    那錦衣少年傲然道:“你說是你便是你麽?你喊它答應一聲試試!”


    談敦治怒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


    那群子弟哄笑起來,一人道:“理?你個鄉巴佬,和我們講理?”


    “什麽鄉巴佬,我是舉人……”


    “喲,是個舉人呢!”錦衣少年轉頭和身邊一個少年道,“李兄,你家那個新進的清客,聽說就是個舉人來著?”


    “哪啊。”那姓李的少年懶洋洋地道,“人家考中過進士。犯了點小過沒做成官,舉人算什麽玩意兒。”


    談敦治的白臉成了紅臉,又轉成了青臉。


    “你們敢侮辱太女的表弟……”


    “喲,太女的表弟,失敬失敬。”錦衣少年怪腔怪調地打了個躬。鞭子卷起鹿,“走。”


    談敦治覺得對方的態度很可恨,想攔想罵人,看了一眼鞭子,立在原地沒動。


    忽然一條人影掠過他身邊。


    然後啪地一聲,錦衣少年就落到了地上,鹿也掉了下來,鹿屁股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其餘少年又驚又怒,仗著人多,大罵何人如此囂張,一擁而上。


    慕容翊人影如穿花,幾個來回,劈啪幾聲,地上躺了一堆,他腳踩在錦衣少年臉上,靴子正麵反麵都擦幹淨了,才笑嘻嘻地道,“喂,還搶不搶了?”


    錦衣少年支起半個身子,怒道:“什麽玩意,膽敢偷襲!報上名來!”


    旁邊那個李姓少年捂著臉,道:“不會也是什麽太女表哥太女表弟吧?就你們這些玩意兒,可別糟蹋了太女的英名!”


    慕容翊一笑,道:“說什麽呢,我是太女她夫……”


    話音未落,一騎馳來,白衣白馬,腰間一枚玉筆在日光中劃一道潔白的弧。


    “……她服侍的人!”慕容翊氣壯山河地改口。


    鐵慈過來時正好聽見了這一句,心想什麽時候這麽謙虛了?

    那邊滿地哀嚎的少年們見太女來了,頓時振奮精神要告狀,心想太女向來公正,便是她寵愛的身邊人,也必定不會偏袒。


    不想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慕容翊已經道:“殿下!他們打我!還搶我的鹿!”


    眾少年:“……”


    不是,您是怎麽好意思對著我們這一群鼻青臉腫的人說你被打的?


    公子哥兒們眼巴巴地看著鐵慈——這麽明顯,該看得出來惡人先告狀吧?定然會秉公執法,狠狠教訓那個小王八蛋吧?


    公正的、寬仁的、賢明的、無私的太女殿下看了場中一眼,點點頭,和藹地道:“諸位請以和為貴,勿要發生爭搶,更勿要發生衝突。以免孤回頭也不知該不該告知各位尊長,大家難做。”


    說完她看了慕容翊一眼,慕容翊對她心照不宣地一笑。


    鐵慈馬頭一撥,走了。


    公子哥兒們陷入迷茫之中。


    殿下說了啥?

    被打的不是我們嗎?


    被欺負的不也是我們嗎?


    為什麽太女就好像沒看見,還威脅我們自己認了,不然就要告家長?

    太女您的心呢?


    偏到永平去了嗎!

    ……


    因為這一頓求告無門的暴揍,公子哥兒們達成了共識,這林子中有個武力超強的混蛋,且皇太女是個偏心的。


    因此他們決定,改單獨狩獵為小團體合作圍獵。


    以免落單為人所趁。


    至於名次什麽的,本來他們已經聽了家中大佬的話,比較隨緣,此刻倒被激起了好勝心,想讓偏心的太女刮目相看。


    禦苑占地萬畝,內有三座山峰數千畝密林和馬場,其中主峰引水山中獵物最多,地形也最複雜。眾人又想合作,又想得個好名次,因此暗地裏競爭激烈。


    同時眾人也達成了共識,要將獵物盡可能地包圓了,讓那個漂亮混賬一無所獲。


    因此在接下來的狩獵中,先前吃癟的端陽侯世子,李大學士公子等人,專門派人悄悄盯著慕容翊,他在哪裏狩獵,他們就遠遠跟著,出現獵物就搶先出手,如果對方搶了先,就聲東擊西,幹擾注意,繼續搶走對方的獵物,一搶就走,絕不逗留,畢竟打不過人家,皇太女還偏心。


    所以接下來談敦治就發現,慕容翊射藝明明了得,卻總打不到獵物,就算打到了,等他聞聲趕過去撿,獵物也一定沒有了。


    這奇怪的情況連他都察覺了,他還察覺到四麵隱約有動靜,可是當他和慕容翊說的時候,慕容翊卻笑著一揮弓,渾不在意地道:“哪有,咱們暫時運氣不好罷了,換條路再試試。”


    談敦治回頭看踏過的山路,被馬蹄翻開的綠草叢中還有一些濺落的血跡,血跡旁的草還有被壓伏的印子,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被射落的一隻野雞和一隻兔子留下的痕跡。


    這位腦子不好麽?自己射出的箭都不記得?


    談敦治帶著疑惑一路跟著,眼看著獵物越來越多,小偷越來越猖狂,慕容翊宛如老年癡呆患者,隻管射,不管收。


    慕容翊還在滿山竄,還專撿那種有過人跡的地方竄,去了就一通射,射完就拔腿走,動作越來越幹脆利落,以至於撿他獵物的人也越來越猖狂,就差沒直接跟在他馬後麵撿,談敦治甚至聽見有兩個人在後麵竊笑,說莫不是個傻子。


    談敦治本想跟著沾點便宜,越來越失望,馬頭一勒,不想跟著這傻貨走了。


    卻不曾想這人射中獵物宛如聾啞人,此刻卻耳聰目明得過分,他這邊馬一慢,慕容翊便回過頭來,親熱地道:“談兄,怎麽不走啦?快點快點,說不定前麵就攆上皇太女啦。”


    談敦治覺得他語氣親熱,眼神卻陰惻惻的,在這林木幽深處寒光四射,像個想要將人騙去做肉包子的笑麵閻羅。


    談敦治更想跑了。


    但是他跑不了,慕容翊一手就拉住了他的韁繩,把膽戰心驚的舉人老爺硬拽走了。


    密林裏林木森森,灌木叢足有半人高,巨樹枝葉橫斜,將明麗日光切碎。


    灌木叢後,有人看著談敦治飛馳而去的背影,遺憾地磨了磨牙,伸手一按,腰間出鞘的寒光收回。


    ……


    談敦治跟著慕容翊轉了一整日,跟到後來,他麻木了。


    他覺得這位好像是在轉圈子,還是帶著越來越多的公子哥兒轉圈子,用自己的無雙射藝和源源不斷的獵物和宛如癡呆的記憶力,吸引那群公子哥們自己都不打獵了,專門圍著他撿獵物,一整日累死累活喂飽了所有盛都子弟,自己馬後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那些猖狂的吸血蟲們,從四麵八方趕來,跟著慕容翊在斷水山中轉,興高采烈地分著他的獵物,毫不掩飾地討論著他們這兩隻傻逼。


    談敦治幾次想要離開這詭異的氛圍,自己回到營地也好被人嘲笑,但都被“熱情”的慕容翊牢牢栓在馬後,被迫和他成為了一對二傻子。


    他好容易熬到了太陽落山,和慕容翊兩手空空地回去,還沒走出林子,就聽見前方歡笑聲點數聲,那群撿破爛大軍為了搶占獵物,已經先一步滿載而歸了。


    場上皇帝和眾位大臣一直在等候眾人,閑來無事也議議政,皇帝提起太女即將出巡燕南,關於護衛的人數和選拔之事,大家都表示陪伴太女南巡,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也承擔著保護皇儲的重要責任,定然要選忠誠可靠人才出眾者擔任,大家說得懇切,老滑頭常大學士甚至表示,若不是自己年紀已大,怕成為太女拖累,這回定然也要請纓,看看南地風物,順便為太女出謀劃策的。


    眾人頻頻點頭,心裏鄙視,老狐狸,不就是曉得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你去,才順嘴扯這人情嘛!


    再看皇帝神奇愉悅,頓時也紛紛表態,反正嘴上人情,不花費什麽。


    最後商量說,太女九衛自然是要選精銳去的,至於其他的,大家都在努力推薦自己看不順眼的人。


    正說著,狩獵的人歸來了。歡聲笑語老遠傳來,眾人精神一振,都笑說瞧這模樣,今日必然滿載而歸。


    幾位大佬笑而不語,心想多熱鬧我們也不摻和。


    皇帝看見回來的人一個不少,心中鬆了一口氣,心想本來一直還有點擔心怕出事,如今可見不過多想了。


    他看見鐵慈最後奔馳而出,神采飛揚地和他做了個安心的手勢,顯然鐵慈也放下了心。


    場上堆著山高的獵物,夏侯淳帶著太女九衛在計數。


    “李蘊成,十九頭。野豬一、野鹿二、野兔野雞若幹!”


    “馮桓,十七頭,鹿一、獐子三、麅子七,野兔野雞若幹!”


    “常千磨,十六頭,野豬一、鹿一、獐子二,野兔野雞若幹!”


    “……”


    有嘩啦啦的喝彩聲。


    端陽侯和常李兩位大學士卻臉色微變。


    說好不要出頭的呢!


    怎麽獵了這許多?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這許多他也獵不著啊!

    端陽侯是武將,和容氏是姻親,常大學士不愛介入朝爭,朝中出名的老滑頭,李大學士是蕭氏的忠心同盟,這幾家都無意交好皇室也無法交好皇室。皇太女的彩頭也好,皇家看重也好,乃至太女後宮也好,都不想湊上去,因此特意囑咐家中子弟,莫要太過出頭。


    畢竟湊太近了,後頭難做,若是被太女綁住,是受還是不受呢?

    原以為不過白囑咐一句,畢竟家中子弟想出也出不了。


    誰知道這還湊上三甲了!

    三位大佬麵色複雜地看著自家子弟連同那些成績優異者上前,得了太女讚譽,領受了太女“親手製作”的彩頭,李慎忽然幽幽道:“怎麽這些排在前頭的,全是重臣子弟……”


    眾人一瞧,可不是嘛。


    還有句話不好說。


    全是非保皇派子弟。


    甚至那名次,好像都隱隱呼應自己等人在朝中的實力地位……


    大佬們覺得不妙。


    容蕭兩位可是說了,太女奸詐得很……


    隨即就聽皇帝道:“今日排定名次,得彩頭,觀我兒郎英姿還是其次,關鍵是要為太女出巡燕南選拔隨行官員。”


    眾大臣僵住。


    剛剛還滿臉得色的公子哥們僵住。


    ……什麽?

    不是選後宮,也不是考驗才能?


    是選隨行燕南的人?!

    誰不知道燕南情勢複雜,爭位激烈,還是獨立大藩,掌握軍隊,太女一行無論是公開還是隱瞞身份,都極容易被人所製,跟著去燕南,太女肯定有人保護,他們這些隨行官員,一個兩個不都是送死的命?


    幾位大佬想得更遠……前幾名的,可都是他們這些非保皇派的子弟!

    皇太女這是不要臉,要拿他們的孩子做人質,出門還把他們家孩子隨身帶著,要牽製得他們在朝中老實做人!


    太心機了,太惡毒了!

    常大學士聽著皇帝滿口誇讚,讚他家兒子忠勇英武忠誠可靠才能出眾,赫然就是他方才誇那些即將跟隨太女出巡的護衛官員的詞兒。


    好了,原來話題不是無端提起,在這兒等著呢。


    但是話先前已經說出去了,連自己願意跟隨出巡的漂亮話兒也說了,如今輪到自己兒子就不樂意,常大學士不能這麽打自己臉。


    他隻能一拱手,幹笑著認了這誇讚,讓一臉懵的兒子上去謝恩。


    李慎無奈,也隻能對兒子點點頭。


    懶洋洋的李家公子歎口氣,嘀咕道:“爹啊,我怎麽覺得你投靠的陣營挺要命的啊。”


    李慎麵色複雜。


    端陽侯瞠目半晌,霍然回身瞪兒子。


    誰讓你這小兔崽子掐尖要強的!


    馮恒心裏叫冤。


    誰他娘的想掐尖!

    這不是一直有獵物撿嘛……等等,為什麽撿獵物那麽容易?


    馮恒緩緩轉頭,碰上李蘊成常千磨等人的目光。


    幾人在這一瞬恍然大悟。


    難怪一開始就衝突激怒他們。


    難怪一開始一隻鹿不肯讓,後麵獵物任他們撿。


    難怪那家夥和個瞎子一樣被撿了那麽多都不管。


    這就是故意塞給他們。


    故意要他們優勝。


    故意坑他們的啊混蛋!

    ……


    眾臣看著幾位大佬就這麽輕易地被皇家父女架在火上烤,心情複雜。


    又幸災樂禍,又心下不安。


    皇帝父女,或者說皇太女,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草灰蛇線,防不勝防。


    什麽慶生狩獵,這是早就等在這裏了。


    眼看幾家都謝恩領旨,成為了太女隨行一員,很多人醒悟過來,也開始紛紛請纓。


    不管怎樣,這樣的皇室麵前,表態總是要有的。


    常大學士看著兒子,歎了口氣。


    算了,也未必是壞事,之前不是也羨慕過容家戚家的兒子能和太女共事,和太女交情不凡嗎?哪有天上掉下來的交情呢,一起曆練經曆過風雨才行啊。


    至不濟一趟回來,就算有功,之前想要給兒子謀個好前程的想法,也就沒問題了。


    常大學士想定,決定回去之後就安排護衛暗中保護兒子。


    那邊皇帝陛下看著那幾個老家夥一臉吃癟表情,心下暗爽,對鐵慈悄聲笑道:“安排得不錯。”


    鐵慈默了默,道:“我還沒來得及安排。”


    鐵儼詫然道:“不是你安排的?那是誰?”


    “……慕容翊。”鐵慈道,“他搶先一步和這些子弟發生衝突,激得對方圍在一起偷搶他獵物,他打獵一天,就送了他們一天獵物,硬生生把這些原本不想出頭的豪門子弟,送上了前幾名。”


    鐵儼:“……”


    半晌他道:“崽,爹有個問題。”


    “您說。”


    “這麽個促狹玩意兒,別的不說啊,相處應該甚是有趣,那當初你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還要和他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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