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結局

  那日清晨，他忽然告訴她，他想要喝酒。


  他不要她的報答，隻須她幫他找來一壺醉生夢死。


  她來到街上的時候，這座清平的小鎮已經開始蘇醒。


  空氣中散來美酒的芳醇，伴著花香在清風中飄搖。


  她走到小酒館，店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


  她要了一壺最烈的酒，然後靜靜地等在那裏。


  酒館裏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他們各個喝得酩酊大醉，伏在桌上不知時日。


  有人高聲談論風月，也有人低聲探究宮闈。


  細碎的說話聲，從那邊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聽說宮中有一位獸妃，極受皇上寵愛。甚至後來她參與叛亂，皇上竟也不予追究。非但如此，甚至封她為戰神！真是好奇，這位戰神獸妃究竟長得何等模樣，竟會讓皇帝這般魂牽夢縈！”


  “就算再受寵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離宮出走，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她真的離宮了？皇上這麽寵愛她，怎麽會放她離開！”


  “我有一位親戚在宮中當差，他親口告訴我們的！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外傳，否則我們可就都沒命了！”


  “我們是多年的酒友，你還信不過我嗎！”


  “昨夜喝得這麽盡興，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隻不過這件事實在是牽涉重大，你就當是聽了一場故事，千萬不可告訴別人！”


  “快說啊！什麽事兒？”


  “前段日子皇宮發生大火，聽說是皇後發了瘋，半夜跑到皇帝寢宮，打翻了燭火。大火很快燒了起來，侍衛們立刻衝進去救駕。救出了皇帝之後，皇帝不知為何又衝了進去，手裏捧著一副快要燒焦的畫！你說奇怪吧，為了一副美人圖，居然連性命都不顧了！其實真的丟掉性命倒也沒什麽，可怕的是——他毀了容貌和聲音，從此以後不得不以麵具示人！”


  低靡的聲音，穿過破碎的空氣，傳到了這裏。如同一個個符咒，緊扼著她的脖子，刺痛著她的耳膜。她隻感到心口陣陣窒悶，幾乎就快喘不過氣來。


  這一定是錯覺，他們臉上露出的笑容，他們嘴裏說出的話語，全部都是錯覺！一定是這樣！


  她要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場不真實的噩夢！


  她從夥計手中搶過烈酒，緊緊地抱在懷裏，發瘋似地朝家裏跑去。


  一路上她幾乎失去所有力氣，隻感到雙腳一刻不停地奔跑，靈魂卻早已破碎不堪，隨著她的腳步在塵土中流離失所。


  花香猶在，清風不改。


  可是清潺溪邊，卻再也不見那人朗逸身影！

  “月夜！月夜！”她撕心裂肺地呼喊起來。


  天地寥落，隻剩下她的聲音尚在遊蕩。


  一方錦帛從窗前飄落，她伸手握住。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不由得失聲痛哭。


  相見爭如不見。


  她仰頭飲盡那壺烈酒，然後鬆開手指，任由那方錦帛隨風飄零，落在水裏，直到再也看不見。


  嘴角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來時路尚在，不見彼時人。


  這一生都在漂泊，本以為終於到了盡頭，想不到這才隻是開始。如同紅塵孤雪，注定是飄零無依。也許隻有死的那一刻，她才能夠找到片刻的歸宿。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從身後的樹叢深處，緩緩地走出一人。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看著她漸漸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也消失在自己的生命。


  他的懷裏藏著那幅畫，那副當年在寢宮之中為她所作的美人圖。殘碎的畫布，唯有那雙眼睛明澈如初。


  他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喊出深藏心底的那個名字。


  他知道她不會去找他，而他也不會再見她。尊嚴與她，他選擇尊嚴。如今這殘存的軀殼，除了君王不可侵犯的尊嚴，他還有什麽值得驕傲！


  看著她徹底地消失在雲翳之中，他緩緩地摘下麵具，拋在了身後。


  可怖的麵容在笑聲中嘲弄自己，他終於轉過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