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莫如不見

  曲未央側過臉，隻見那是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而那種麵具再熟悉不過，竟然是她當初在軍中所戴的豹頭麵具！


  男人攬著她的腰，目光熾烈地看著她。那雙寒徹的眸子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可是，她卻沒有看它。


  她對他說了聲‘謝謝’，試圖著想要從他的懷抱裏掙脫。


  他放開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你沒事吧。”


  聽到他的聲音，她不由得有些心悸。這是怎樣的聲音啊！嘶啞，破碎，似乎是從嗓子裏硬生生地擠出！


  看出她的心思，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麵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苦楚：“我沒有嚇到你吧？”


  她慌忙掩飾：“怎麽會？多謝你。”


  “你沒事就好了。一個人行路，千萬要小心些。為何選擇這樣的偏僻之處？”


  “我喜歡。我不想被人找到。”


  “這世上有你不想見到的人？”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知該如何麵對。”


  “也許他也一樣……”


  “什麽？”


  “沒什麽。最近我總是喜歡自言自語，也許是因為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吧。”


  “那麽你呢？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你是為了逃避，而我是為了麵對。我在找一個人，雖然我比她更沒有勇氣。嗬……真是可笑，想不到我竟然也會有失去勇氣的這天……”


  “你為何……為何戴著這樣的麵具？”


  他張了張口，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忽然看到，無數的毒蛇朝這裏湧來。


  他將她護在身後，抽出普通刀劍，砍殺著那些毒蛇。


  毒液噴濺，斷肢滿地，他護著她，不染汙血。


  毒蛇越來越多，他避無可避，手上被咬的鮮血淋漓。


  她忽然拉起他，瘋狂地朝外跑去。


  穿過密林，穿過孤風，朝著那沒有方向的方向，與一個陌生人共赴這場遲來的叛逃！

  終於，毒蛇越來越遠，而他們也失去了力氣。


  沉沉地倒在草地上，看著夕陽染紅了天地。


  她握著他的手，給他吸出毒血，然後撕下自己的衣衫包好傷口。


  “真美。”她癡癡地看著天空。


  “是啊。”他靜靜地看著她。


  “曾經有一個人許諾過，會陪我走遍天下，看遍美景。隻是我很清醒，這條路隻有我自己走下去。沒有人能夠陪我到最後，他也隻是個過客。”


  “在你的心中，所有人都隻是過客？”


  “沒有誰能夠陪誰到長久，我早就已經學會了一個人走。這路上的風景，風景裏的人，看看就罷了。經年以後，誰又會記得誰？”


  “也許你會忘了那一切，但是總有人不會。對於你來說，他們不過是你人生的匆匆過客。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你卻早已成為他們最美的回憶！”


  “走過，看過，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我已經嚐試著放下很多，包括愛也包括恨。但是總要找些信念來支撐，而我現在的夢想就是——走遍他所創的天下，然後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靜地過完後半生。我想，當我看完了這天下的美景，我對他的恨或許就會少一點。或許……或許我會重新審視我們的回憶……”


  “我可以陪你走完這段路，可以陪你到想去的地方。”


  “你是誰？”


  “你可以當我是一個陌生的過客。我跟你一樣，想要走遍天下，想要找到她。”


  “她一定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至少不會孤單。”


  “為何這麽說？”


  “有人牽掛，有人尋找，難道不是麽？”


  “但願她真的這麽想。”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你為何戴著這樣的麵具？”


  “我聽過一個故事。曾經在軍中，有一個叫作禦天的副將。他戴著這樣的麵具，跳了一曲蘭陵繚亂。我很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人，藏著怎樣的心事。我也很想知道，當我戴著這樣的麵具，會不會感受到他那時的心情。”


  “那不過是一個傳說罷了，何必當真。”


  “傳說的動人之處，就在於故事裏的人還活著，還能夠延續這一段傳奇。然而偏偏分不清，究竟是夢是醒。”


  “至少我很清醒。”


  她說著，站起身，朝前走去。


  他走上來：“不如結伴。”


  她淡然說道：“既然同是過客，結伴與孤單又有何分別？”


  “既然沒有分別，又何必執著？你孤身一人，總該有個人保護你。”


  “你叫什麽名字？”


  “你可以叫我過客。”


  “路上隻有你我二人，有沒有名字都無所謂。”


  兩人並行，朝那夕陽深處走去。


  瑰麗的天地裏，兩人的身影看起來那麽孤單，一直孤單到塵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