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餘生茫茫
雪羽國的風雪，向來都是淒寒入骨，雖然美如幻夢，但是卻不能多留片刻。
曲未央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流連，不知不覺放任著自己的貪婪。貪婪地看著一方雪，貪婪地想著一個人。
隻是她想著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到現在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熟悉的氣息忽然間擦肩而過，恍惚就在身邊。等她轉頭去尋，卻哪有那人身影？
她的嘴角露出一個淒楚的笑容，笑自己多情，也笑這命運無情。
不再流連，她轉過身，毅然決然地朝城門的另一方走去。她知道，對於兩國禍妃來說，唯有那裏才是出路。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卻偏偏錯過那人的苦尋。
兩人在人海中不期而遇，又在人海中擦肩而過。不斷尋覓，不斷錯過，從始至終卻都沒有見到那深藏心底的容顏！
韓慕澤失神地朝城門走去，倚在那裏，靜靜地看雪落一場，任由自己餘生茫茫。
心口處劇烈地痛了起來，寒氣上襲，他再次咳嗽難止。
鮮血噴出，染紅白雪。
片片雪花驚散，就如同他的生命般，漸漸凋落。
“慕澤！”
那個曾經溫良的女子奔上前，手中的紙傘落在了地上。
如今的她已經貴為人中之鳳，雍容華貴的模樣，卻令他分外的厭恨。
她想要扶住他，卻被他冷冷地摔開。
“為何這樣對我？”她的眼中滿是不甘。
“你自己做過的事，心知肚明！”
“我……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那夜趁著你難過……灌醉了你之後……又扮作她的樣子……可是……可是因為我真的愛你啊！”她痛苦地說道，“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會輸給一個身世不堪的庶女！不甘心自己守護多年的愛情被人奪走！我不過是想挽回自己的丈夫，我又有何錯！”
“所以你就害死翎兒，害死禦天，甚至——害死了我的皇兄？”
聽到這句話，雲黛大驚失色，震愕地說不出話來。
“你當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你當真以為可以瞞我一世”韓慕澤冷笑道，“皇兄死後，我一直都在徹查真相，因為我不願相信未央會做出此事！後來衛垣終於幫我查出蛛絲馬跡，很快就查清楚整件事——當初是你指使那些殺手！他們也就同時招認了，當初翎兒也是被他們所殺。而至於禦天，珠兒也招的一幹二淨，她親口承認，是你指使她拿出凝香散。本來是想害的未央毀容，但是陰差陽錯，卻害禦天受了重傷，最後竟然不治而亡！雲黛啊雲黛，真是想不到，你我知己幾年，我一直都看不出，你竟然藏著這樣的狠毒心思！”
既然他已經得知全部真相，雲黛心中一狠，如實說了出來：“不錯！翎兒確實是我買凶殺人，我這麽做自然是為了阻止你跟曲未央的婚禮！凝香散也是由我親自配毒，本想害她從此容貌盡毀，但是沒想到被她逃了過去！而至於韓慕暉之死，自然是為了離間你們兩個。我知道，韓慕暉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若他慘死，不論是誰，你都會與之反目成仇！況且隻要韓慕暉一死，你就會立刻登上皇位，而我則會成為皇後！如此一箭雙雕，何樂不為！那些殺手都是隻認錢不認人的亡命之徒，我扔出重金，自然有人替我賣命！我算好了時間，算好了地點，引她走入了陷阱。那些人根本就與幽冥無關，是我特意叫他們這麽說的！”
“毒婦！這麽多年來，是我看錯你了！誰能想得到，外表溫柔賢良的皇後，居然藏著如此歹毒心腸！你這虛偽的笑容下，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難道你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是你將我逼到絕路！”
“天性虛偽歹毒，可笑還能為自己找出這樣的借口！我隻問你——雲皞是否參與此事？”
“父親與此事毫無關係！他一心忠君報國，請皇上不要遷怒於他！”
“所謂的忠君報國究竟是什麽……”韓慕澤冷笑起來，“隻可惜我已經時日不多，無法再去探查……”
“慕澤，你不會死的！我一直都在研究醫術，幾乎精通百藥，我可以給你配藥，我一定會治好你！”
“你配出的藥，無一不是帶著劇毒！我寧願死，也不會多看一眼！你不要再枉費心機了！”
“慕澤，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愛著我的！不然為何你留我至今，為何遲遲不揭露真相！”
“我不過是顧念著皇兒！我不是你，做不到你那麽心狠手辣！我早已立下遺詔，等他長大親政以後，就由他當著天下宣讀你的罪狀，然後將你處以極刑！”
“慕澤！慕澤！”她震駭至極，“你怎麽能夠這麽對我！你怎麽忍心！”
“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韓慕澤疲倦地閉上眼睛，“你走吧！我不想多看你一眼！”
“慕澤！你每天就在這裏看雪，身子也一天天消沉下去。再這樣下去……”
“死又算什麽！總好過整日對著毒婦，卻又無法解脫！況且……這是我欠她的……”
“慕澤……我永遠都比不上她……你永遠都不會再原諒我……是麽……”
“是。”
“好……我知道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默默地從懷裏拿出一顆毒藥，含進了口中。
絕望地倒在雪地裏，徹骨的寒冷襲上心頭。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期盼他能夠回過頭來。可是他的背影那樣冷漠，直到她嘴角的汙血凝寒，他也終究沒有回頭。
閉眼的瞬間，她似乎看到，多年前的雪地裏，他撐著紙傘，款步而來。他對她溫和一笑，刹那間恍若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