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遙不可及

  安葬好依柔之後，曲未央身心疲憊地回到了房間。淩文冉一直都守護在靈位前，一個人在那裏黯然傷神。那樣的寂寞，真的是不忍卒看。


  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忽然感到，似乎有誰伏在自己的床沿。


  她睜開眼睛，原來是琉鶯。


  “姐姐……”他抬起頭，懵懵懂懂，“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心裏一痛：“不要叫我姐姐。”


  “為什麽？姐姐不要我了麽？”


  “我……我現在好難過……”


  “我聽說了，淩將軍的夫人……”


  “她是我的好姐姐，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而如今連她也離開了……”


  “姐姐，我就是聽說這件事，所以特意偷偷跑出來，過來看望你的！”


  “鶯哥，不要對我這麽好，我不值得！”


  “為什麽姐姐總是喜歡說這句話？你是我的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鶯哥，你太天真！”


  “以前姐姐也總喜歡說這句話，說我總是懷著遙不可及的夢想，總是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離開皇宮，就如同螢火一樣自在飛舞。是啊，我是很天真。因為我不想複國不想報仇，隻想看到那些螢火蟲自由自在，隻想看到姐姐平平安安！”


  “鶯哥，你可知道，你不想複國不想報仇，總有人懷著自己的野心！為了這份野心，甚至連人性都可以泯滅！你太過天真，別人就會滿懷心機地來害你！”


  “其實這麽多年來，身邊的那些老臣那些侍衛，他們的心我都看得真切，隻是我假裝不懂假裝每個人都對我真心好！但是我知道，不管怎麽樣，姐姐永遠都是姐姐！”


  “姐姐永遠都是姐姐……鶯哥……你可知道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但是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就像今日的螢火蟲仍然是昨夜的，而眼前的姐姐也永遠都是從前的！”


  “鶯哥，你知道麽，隻過一晚，螢火蟲就會全部衰竭。”


  “不！不是的！那些螢火蟲永遠都不會死！它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所以我將它們畫在了布上，那樣看起來，它們似乎永遠都在！隻是真正的事實你必須接受，畫布上的螢火蟲，就如同埋在地底的複國之夢一樣，永遠都隻是鏡花水月！”


  “不！不要說了！我不信！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走出這地下宮殿，然後去看曾經的那些螢火蟲！它們一定還在，一定還在等我！”


  “鶯哥，回去吧，他們一定在到處找你。”


  “可是我想陪著姐姐！”


  “我答應你，很快就去看你。”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少年歡欣地笑著，懷著遙不可及的夢想，雀躍地離開了。


  他剛剛離開，淩熠霄就走了進來。


  他雖然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但是懷有野心的人，是不會沉迷太久。


  “剛剛東臨君來過了？”


  “我不信你沒有看到。”


  “看得出來他很關心你，也很信任你。”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會殺他。”


  “一旦開始，你就沒有再選擇的餘地！”


  “我不想像你一樣，變得眾叛親離！為了某些目的，你可以不擇手段，我卻做不到！”


  “事成之後，我可以許你半壁江山。”


  “對妻子的承諾尚不能做到，這樣的承諾又有誰敢信！”


  “你跟她不一樣！”


  “我真為她感到心寒！”


  “未央，不要再提起她了。相信我，我會讓你享盡榮華富貴！我會封你為後！”


  “你以為我要的是這些?”


  “你想要君月夜的人頭，我可以割下來獻給你！”


  “不必！我要親手殺了他！”


  “如果你真的想要為你的雲哥哥報仇，那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雲哥哥……”她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那一日的鮮血猶在眼前，刺痛了她的眼睛。熾烈的仇恨控製著她，吞噬著她全部的感情。


  “我知道你身手不凡，但君月夜更是深不可測。單打獨鬥你是絕對殺不了他，更何況他還擁有千軍萬馬！想要殺他，也就隻有自己為王！然而隻要東臨君在，我就不可能有機會！也許你會幻想東臨君幫你殺他，但東臨君本身就隻是個文弱的傀儡，而他的那些大臣們隻是做著複國的白日夢，卻從不敢付諸行動！否則你看這麽多年來，世人隻知闌華國雪羽國以及幽冥，為何早就沒有人記得東臨國！未央，清醒吧！權勢才是一切！仇恨才是一切！”


  報仇！報仇！報仇！


  她隻看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所說出的全部都是這兩個字。如同一個咒語，蠱惑著她的淪陷。


  心被撕裂，血被風幹，此時她心裏隻記得仇恨，再也沒有任何理智。


  終於，她接過他手中的毒藥，如同一個木偶般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