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太子心聲

  第77章 太子心聲

    叫哥哥怎麽了?

    雪兔在牆邊上趴著, 一手托腮,眼睫忽閃一下,閃出了幾分頑皮。


    他從北境回來的那一日, 身沐著落日的洋洋暖金,少年意氣生春, 她在他的身後跺腳喚他的大名, 於是他回身笑著糾正她一句:叫哥哥。


    如今怎麽叫不成了?還不樂意聽了?

    雪兔起了逆反心理, 笑眯眯地又喊了一聲哥哥,“打小我就叫你哥哥,改不了啦!”


    顧景星認命一笑, 雙手一撐正要越過牆頭, 卻見冷不防的, 太子殿下從公主別業前門的方向衝過來, 以大開大合地姿勢動作, 把梅花鹿的角從樹枝從裏拽出來, 旋即拍拍它, 叫她走了, 自己則走到牆頭下, 仰頭看著妹妹與顧景星。


    “我說江乘月, 咱能不能勻出點時間同我說幾句?我明兒曉起還要上大朝會舌戰群儒呢!這會兒困的頭點地,指不定說話間人就過去了。”


    太子江步寰是真有事, 晚間馬不停蹄地追過來了, 結果正碰上渾小子顧景星哄妹妹, 他同顧景星也是打小就認識, 彼此也挺隨意, 又知道他其實不容易, 便也識趣地讓了時間給他, 豈料這倆人聊起天來,沒完沒了了!


    要看著他二人從花廳說到院外,眼下看樣子又要翻牆出去,倘或他放任不管,今夜就白來了。


    “還有你顧景星,沒完沒了了是不是?怎麽,你還打算翻出去給她牽梅花鹿去?喪心病狂!”


    顧景星眉宇間就浮上了一些歉意,可乘月卻歪著腦袋向下瞧哥哥。


    “你要同我說什麽?”乘月忽然踮起腳來,把手探下去,摸了摸哥哥的頭,隨即笑眼彎彎地說,“我才不要做皇太女當女皇帝,哥哥回吧!”


    乘月把這事想的很簡單,她素來是嬌嬌兒的形象,即便眼下有了些成長,那也沒想過要做垂治天下的君主,故而哥哥連夜趕過來,她略猜了猜就知道是這個。


    小女兒笑容嬌憨可愛,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麽鋒芒,可卻叫牆下的太子殿下急紅了臉。


    他回身走了幾步,再走回來,叉著腰同牆上的妹妹吼起來。


    “你以為哥哥來,是同你計較這個事,非要從你嘴裏聽到你沒有這個心思,才能安心走嗎?”


    他雖平日裏愛捉弄妹妹,可這麽大聲地吼她還是第一次,乘月的嘴角就耷拉下來了,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哥哥,再看了看顧景星,委屈巴巴,“他吼我。”


    顧景星心知這是兄妹之間的事,也事關國本社稷,隻以安撫的眼神望住了乘月,又輕拍了拍她的肩。


    “公主同殿下好好說,臣先告退。”


    江步寰知道顧景星為人知進退懂分寸,雖仍氣著,但也點了點頭。


    顧景星頷首,正要跳下石桌,一旁公主卻哇的一聲抱住了他的胳膊,“你別走,我哥當著外人不好意思揍我!”


    一句外人叫顧景星輕皺眉,手臂上偎依過來的份量卻叫他心弦微動。


    他安撫地拍了拍公主的背,不免將探問的眼神投向太子殿下。


    江步寰見妹妹被自己嚇到了,這便也懊悔起來,隻點了點頭,又指著乘月道:“你把箍著他的手鬆開,我是同你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親哥哥,看不了這個,腦殼疼。”


    乘月才不管,越發把顧景星的手臂箍的更緊,甚至臉都貼的更緊了。


    “你好好同我說話,我就不抱他,再對我大聲一句,我就跟他走了。”


    江步寰扶了扶額,算是妥協了,緊接著一個大跳動,扒上了牆頭,接著才艱難翻過牆,落在石桌上,學著妹妹的樣子,抱住了顧景星的另一隻胳膊。


    “那就這麽說。”


    顧景星覺得此時的自己很脆弱。


    脆弱的肩膀上的傷都好像又裂開了。


    乘月探過頭去,“你說啊。”


    江步寰還是放棄了抱顧景星這個動作,隻跳下石桌,眼睛紅了又紅,像是有莫大的委屈。


    顧景星揉揉乘月的額發,低聲道:“我肩膀有些疼。””


    乘月嚇了一大跳,連忙鬆開了抱他手臂的手,“你快去叫阿詩給你瞧瞧。”


    顧景星嗯了一聲,這便拱手作別,往花廳裏去了。


    江步寰就慢慢悠悠地走過來,坐在石桌一邊,示意妹妹坐下,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爹爹和阿娘就生了你和我,這天下你我都有份兒,沒有說就該是我江步寰的道理。我白日裏被父親拘在宮裏,好在阿娘去才得了空跑過來,就是想同你說,不必在意那些大傻子的閑言碎語,黃河之石若是真的話,那鳳皇當立這四個字絕不是讖言,而是吉兆,倘或妹妹為上天選定,對社稷有福,綿延大梁國運,那這東宮,妹妹去住就是。”


    乘月沒想那麽多,此時聽了哥哥略帶了幾分急切的話,倒聽傻了。


    “上回……我在東宮的樹上看見一隻鼻涕蟲垂下來,惡心吧啦的,我能不能不去住……”


    人家說天她又說地,江步寰卻知妹妹的可愛,隻歎了一聲,慢慢同她說著。


    “十四年前,宮城裏下了雪,阿娘生你的時候糟了大罪,我抱著阿娘哭,你就躺在阿娘身邊,醜的像個糟老頭子,我那時恨不得抽你兩個大嘴巴子,可後來阿娘走了,陪著我的隻有你。那時候我牽著你走路,一邊走一邊哭,我就想著,咱倆個都沒娘了,往後我給你當娘。”


    這……


    乘月的臉就皺成一團,也不知道是該生氣哥哥罵自己剛生出來像個糟老頭子,還是該吐槽最後一句他要給自己當娘的話

    “哥哥,你來就是為了埋汰我長得醜的嗎?”乘月嘴上不滿哥哥對自己的評價,眼睛裏卻浮上了一層淺霧,“阿娘不是回來了嗎,眼下我就想著和爹爹、哥哥還有阿娘不分開,旁的我沒想那麽多。”


    江步寰同她一般所想,隻輕聲道:“咱們自然不會再分開了。”


    縱然他是在父皇的嚴厲管教下成長起來的儲君,可父皇後宮清淨,隻有他與妹妹兩個人,自然少了太多紛擾,他又是胎裏帶來的純質善良,故而麵對打小他就心疼的妹妹,更為真切誠懇。


    “哥哥,你說顧景星來找我是什麽意思啊?”乘月轉開了話題,隻托著腮向哥哥發問,“他身上還帶著傷,也不先回帝京城,追著我到霧靈山……”


    她猶猶疑疑,不敢確定,“他是還喜歡我嗎?”


    江步寰覺得腦殼疼,“他不喜歡你,他追過來幹什麽?我聽說,你都把他送給你的那堆垃圾都還給他了,那倘或他不喜歡你,不就正好順水推舟了嗎?”


    “可是,這世上哪有人前陣子還冷冷淡淡,各種決絕,這會兒又說想見我……”乘月覺得很糾結。


    “打個比方,我在中原的時候,特別想你,給你搜羅了一堆新奇玩意兒,可一回來,看見你披頭散發跟個炸飛的鳥似的樣子,我就煩你,那是不是能斷定我討厭你?”


    乘月說是,“你就是討厭我。”


    “你少來。”江步寰笑,“顧景星這個人呢,圭角不露心思比較重,難免會想多,指不定一發現你喜歡他,他就在在心裏就演了一整本楊家將,但也不代表他不喜歡你啊。有時候把喜歡壓在心底的人,活的更苦。”


    乘月大吃一驚,感覺小看了哥哥,“你是遭遇了什麽愛情的傷嗎?說得頭頭是道。”


    江步寰說沒有,自信出言,“這是天賦。”


    “那他剛才同我說,不要讓我叫他哥哥,”乘月想著,又向哥哥確認,“感覺很有深意。”


    江步寰看傻子一樣看著妹妹,“你自己有哥哥,做什麽喊人家哥哥?他不要你喊哥哥,那不就是怕你真把他當哥哥。”


    “可我剛做好同他做朋友的準備。”乘月為難極了,“雖然一看到他,我就有點動搖,可做人不能反悔的吧。”


    江步寰懶得給妹妹□□情顧問,這便站起身,結結實實地伸了個懶腰。


    “忘了同你說了,阿娘頭疾好了一些,她那病就得在北方幹燥的地方將養著,是萬萬不能再回滇南了。晚間的時候我過來,阿娘還追過來,瞧著像是想一道來的樣子,可惜爹爹絆住了她。”


    乘月不想讓阿娘再受趕路的哭,這便小聲道:“我明兒就回宮去。”


    “你既不生氣,今晚都能回去。”江步寰道。


    乘月指了指前院兒,“我的好友都在,沒有主人先走的道理,明日一早我就回宮去。”


    江步寰說好,他把自己的心事與擔憂悉數說給妹妹聽之後,心裏不免有鬆快許多,隻徑自去花廳裏休息一時再回京城不提。


    乘月感念著哥哥待她的好,一路想著一路向前院去,見好友們都窩在樹下的椅上,懶洋洋地從繁茂枝葉的縫隙裏看著月亮,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便提裙過去,想加入他們。


    張垂恕為公主拖開自己身邊的一隻椅子,正要請公主入座,卻聽一陣腳步聲輕起,有人自花廳裏出來,身姿頎秀,眉眼在月下生光,正是顧景星。


    公主的好友們都驚呼起來,紛紛站起身見禮,顧景星笑著頷首還禮,接著將張垂恕方才拖開的椅子,推至自己的座旁,這才請公主入座。


    “這裏剛好能曬到月亮。”他指了指張垂恕身邊的位置,語聲徐徐,“那裏太暗了,顯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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