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付與千鍾

  第65章 付與千鍾

    能夠在恰如其分的時刻救人與危難, 靠的還是詳實的偵查與準備。


    為了不顯山露水,乘月的裝束已做到最低調,灰撲撲的甲胄, 塗黑了的臉,壓的不能再低的帽子, 隻要不轉動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任誰都看不出來蹊蹺。


    公主所領的這支部隊, 名義上以張垂恕、林淵衝為統帥,盛玢的兩千禁軍混在其中,一路從漠北趕到寧武關, 在路上收攏了約五千人的遊兵散將, 也當真在突泉山、玉沙湖左近遇上了小股叛軍, 好在他們兵力尚算雄厚, 頃刻間便大敗敵軍, 將他們打的做鳥獸散。


    鉞戎人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勇士, 絲毫不啻莽古哈人, 他們歸附大梁已久, 又與莽古哈是世代的仇敵, 故而打起仗來格外英勇。


    有張垂恕的部隊壓陣, 林淵衝領兩千先鋒便可先行探路,偵察敵情, 傳信與後部, 故而能在七老圖山救顧景星的部隊與危難。


    起先誰也不知道在七老圖山遭遇伏擊的隊伍, 是哪一支, 乘月在大部趕去增援時, 第一時間就被阿詩拎著後頸衣領飛上了樹上的枝椏間。


    她在樹枝上趴伏著, 眼神敏銳地搜尋著下方的人群, 卻意外地發現顧景星的下落。


    他未穿甲胄,隻執一柄長/槍,在馬上拚殺,頃刻間斬殺幾名敵軍,還是英勇好兒郎的模樣,隻是鮮血染了他半邊臉,該是受了傷。


    乘月心裏一沉,垂下眼睫把臉埋在了手心裏,再抬眼看去時,已有三五人圍住了他,乘月心裏一驚,緊張地抓住了阿詩的手。


    阿詩早就注意到了顧景星,此時見此情勢,不假思索,以指風為劍,將那幾人掃下馬去,再幾道暗鏢追在後麵,將敵人釘死在地上。


    乘月方才鬆下一口氣,卻見下方黑暗裏顧景星旋身躲過一劍,接著循著暗鏢的來路看上來,對上了她追蹤著他的眼眸。


    她不知道顧景星認出她沒有,隻下意識地躲閃開去,將臉龐躲在了樹椏後。


    好在他並沒有佇立凝望太久,一瞬又投入了戰鬥之中。


    埋伏在七老圖山的敵軍不算太多,粗略估計不過千把人,月隱月出不過幾息的功夫,張垂恕的鉞戎軍便解決了戰鬥。


    張垂恕麵有血汙,然而一身的少年意氣不可擋,他與部下原地檢查著敵軍的屍首,見這些人泰半都是莽古哈人的長相,也有一小部分人穿著的形製雜亂,盔帽是莽古哈人的盔帽,身上卻還穿著大梁護國軍的護心盔甲,想是投了莽古哈的叛軍。


    林淵衝縱馬而來,在張垂恕身前落地,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末將已往前查探百裏,有一座辟土山,可前去休整。”


    張垂恕當下說好,再命人清點傷兵,忽然又道:“殿下呢?”


    “盛將軍護著公主,另有三位高手伴她左右,這一時應該在穩妥之處。”


    林淵衝向外看去,但見密林中縱馬行來一人,月亮在雲裏探看,幽謐的光亮照亮了他染血的半邊臉,驚駭之餘倒更顯出他的清俊來。


    張垂恕認得顧景星,連忙上前行禮,麵上不免帶了萬分的驚喜。


    “顧步帥?”他看了他渾身的血汙,驚奇道,“莫非這裏遭遇伏擊的竟是你的兵?”


    顧景星拱手稱謝,嗓音裏帶了沙啞。


    “東路軍被困長興嶺,我救父心切,與同袍領了三百護衛前去,不料在此遭遇伏擊。多謝張世子相助。”


    他看向一旁垂手而站的林淵衝,見他穿戴了中路軍的帽盔,麵容有幾分熟悉之感,剛想開口再問,林淵衝卻向他行了軍禮,顯是認得他。


    “顧統領,末將乃是中路軍統帥蘇侯帳下左護軍統領,因護送蘇侯回京,未能參與這一次攻打莽賊的戰役。”


    既護送蘇侯回京,為何又在這裏出現?顧景星心下起了些疑心,腦中閃過方才那樹上轉瞬而過的靈動眼眸,他抬眼向外看,在遠處看見了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護著一矮小的小兵向外去。


    顧景星心念一動,朗聲喚了一句盛玢。


    盛玢聞言即刻就轉過了身,而他身邊的矮小兵士卻隻站定了腳步,並不為所動。


    張垂恕從方才便在尋找公主的影蹤,看到她的身影,第一時間走過去,在她的身旁溫聲問詢。


    “公主,敵人已然清理幹淨。戰場難免有死傷,公主可會害怕?”他旁若無人的關切著乘月,回身看了顧景星與林淵衝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又笑道,“您說可巧,咱們這一回救下的,竟是顧步帥!”


    話說到這裏,乘月再不轉身已然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過去,坦坦蕩蕩地稱了一聲顧將軍。


    “此地不宜久留,依著林淵衝的計策,前去辟土山休整。”


    四下裏靜寂無聲,偶有老鴉振翅而逃的聲音,公主開了口,嗓音是她一貫的輕柔,像是小溫風過耳,世界安寧下來。


    可溫度是向著別人的,落在顧景星身上的,似乎半分都無。


    他怔然一時,眸光黯黯,似乎有許多話要問,卻又似開不了口,隻拱手稱是。


    留下百餘人來收拾戰場,其餘三支隊伍紛紛啟程,公主與張垂恕行在隊列最前,因首戰告捷,張垂恕不免興致高漲,隻將一匹馬騎的歪歪扭扭的,不停歪著向公主說話。


    盛玢隨著顧景星身側而行,看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前方那兩人身上,作為全程見證公主與顧景星之間感情糾葛的他,哪裏還能不明白顧景星此時在想什麽。


    “世子,我看你肩背麵頰皆有傷,卑職手上還有大理的秘藥,一時到了辟土山,卑職來為您治傷。”


    顧景星嗯了一聲,在下一刻卻翻身下馬,將韁繩遞在了親隨手裏,閃在了路的一側。


    盛玢見狀忙落下馬去,跟在了顧景星身後走過去。


    “公主為何會來此地?”顧景星言簡意賅,將盤旋在心底的疑惑問出。


    盛玢麵上不免露出為難之色。


    從頭說起太過冗長,他想了想道:“……蘇姑娘困在漠北庫裏奇沙漠,公主出關來接,在沙漠裏捉了三個中路軍的傳令兵。”


    他將遇見那三個軍漢的事,和盤向顧景星托出,見他的眉頭蹙起了深穀,顯是察覺了事情的嚴重性。


    “消息雖已往回送,可目下仍有源源不斷的援兵由寧武關往長興嶺去,公主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領兵前來示警,不叫太多人中了圈套,白白在這條線上喪命。”


    顧景星深吸一口氣,隻覺心裏激蕩。


    “寧武關前,可布置了人手?”


    “已經布置上了。隻勸返小股救援的兵力。”盛玢道,“接下來應當如何,還要兵部收到訊息後,再行部署。”


    顧景星看了一眼漸遠的那兩道背影,不免再問:“鉞戎軍為何會在公主的手上。”


    盛玢乃是公主的擁躉,此時有心刺他,這便如實道:“公主要往武寧線上來示警,隻有三千兵力太過凶險,便派人知會了鉞戎王世子,未料到張世子竟來的這般迅疾,頃刻間便集結萬人,護佑公主左右。”


    他說罷,隻悄悄看向顧景星,但見他仍是一貫冷清的神情,隻有那額心的一道淺川越來越深重。


    到辟土山的時候,已是後半夜。


    乘月疲累不堪,坐在馬上昏昏欲睡,忽然耳中聽得有喝令隊伍靜止之聲,一個激靈睜開眼,險些落下馬去,忙抱住了馬頭,一整個身子趴在了馬上。


    她忙喚盛玢來接她下馬。


    她學會騎馬不久,卻仍學不會如何安生下馬,故而每一次都要喊盛玢接她。


    隻是話音剛落,張垂恕便走在了她的馬前,向她伸出了雙手。


    “公主,臣來接您下馬。”


    張垂恕仰頭看她,他生的本就端方如玉,此時笑容清淺,坦坦蕩蕩地樣子令人心生好感。


    乘月雖覺得不大好,卻想著不過是接她下馬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隻勉力直起了身體,向他遞出了手。


    張垂恕便上前接去,恰在這時,他的側方卻走來一人,向上伸手,掐住了乘月的腰,將她一把抱了下來,放在了地上。


    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乘月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然踩在了地上,再看來人,俊眉冷眼,正是顧景星。


    張垂恕在一旁訝異地微張了口,乘月卻沒來由地很生氣,她不看顧景星,隻當他不在,看著張垂恕說,“沒事,你等著啊,再叫你接一次。”


    她說完,便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馬,躲開顧景星,向張垂恕遞出了手。


    張垂恕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但也毫不猶豫地向前,隻是再下一刻,乘月又被顧景星給抱了下來。


    顧景星身量很高,自是比張垂恕順手許多,乘月站在地上,隻覺得胸口的火騰騰向上。


    她立刻又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馬,示意張垂恕為她牽馬,“走,我們去那裏下馬。”


    張垂恕覺得小黑臉公主委實很可愛,橫豎部隊在此時休整,這便上前正欲牽馬,忽見那韁繩已然落在了顧景星的手裏,牽起就走。


    乘月見又被顧景星搶了韁繩,牽住了自己的馬,不禁氣急,“顧景星你做什麽?快放下我的韁繩。”


    他在前方牽著馬慢慢走,聞言回過身看她,沾血麵龐上那雙眸光黯黯的眸裏,顯出了細微的脆弱。


    “怎麽,臣如今,不配為公主牽馬了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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