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安隊長
短短十天的一個任務, 就這樣結束了。
安華他們回到南花市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整座城市亮滿了燈光。今年的市政建設重點在改造道路上。所以, 從郊區到市區, 一路上都是路燈。就連道路都是重新鋪設過的，貨車走起來十分平穩。
安華安排了那些家住得遠的，先把從羊城買的東西送回去。剩下那些住在運輸公司職工樓的, 則是先回去交班。
安華自己當然先把副駕駛座上的崔景平送回家，接著往自家的方向駛去。
結果，貨車剛到自家所在的街道上。她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街道的路燈下朝外頭的主幹道張望。這時候已經是晚上8點左右了。街道上除了這人以外，還有很多出來消食的居民。
不過，人來人往中，安華還是第一眼人就認出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而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安華的大貨車。舉手朝車頭方向揮了揮, 接著小跑著朝貨車過來。安華立刻放慢了車速, 最終貨車停穩後, 對方已經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來了。
“歡迎回家, 安華。”
這話一出，讓在外頭奔波了十天的安華心裏暖洋洋的。就連眼眶, 都熱乎了起來。
“嗯，我回家了, 紀師兄。”
兩人相似一笑過後, 安華緩慢地啟動貨車。街道上的行人都知道這是安家的閨女出車回來了。大家紛紛把路給讓開, 朝著駕駛座上的安華揮揮手。
安華沒想到自己這次回來，居然有那麽多居民對自己熱情，有點懵。
紀明城一看她這樣, 就笑道：“你出車這段時間, 嬸子她可是幹了件大事。”
安華一聽, 不相信：“我在羊城那幾天，天天打電話回家。我媽幹了什麽大事？我怎麽沒聽說？”
紀明城笑道：“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安華把貨車開到自家大門口。就著街道上的路燈，發現自家的院門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掛了個木牌子。牌子上寫著“衣服補漏”四個字。看著這個招牌，安華居然還能想到後世那種樓層補漏的小廣告。一時之間，噗呲笑了出來。
“嬸子還在擔心能不能掛上這個牌子，問了我的意見。”
安華一聽，就知道眼前的人是過來邀功了。
“怎麽，幫我媽忙不是應該的嗎？”
安華跟他調侃了幾句，把貨車停穩後。就見爸媽跟弟弟，已經把院門給打開了，正等待自己回家。
安華從車上跳下來，對著家人揮揮手：“爸爸、媽媽、小安鈺，我回家啦！”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安國強跟黃曉梅說著，就想拉著女兒趕緊進屋休息。安華轉頭，想去貨車車鬥搬東西。不過，被紀明城給按住了。
“進去喝點水先吃飯，東西我來搬。”
說著，就掀開了被油布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車鬥。結果，裏麵的東西讓他眼前一亮。
安華這次從羊城帶了幾個籮筐回來。其中一個筐裝的是衣服鞋子，一個筐裝的是羊城的海貨，還有兩筐散發出芬芳氣息的芒果。
是的，雖然這芒果的皮還是綠的。但是紀明城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水果是廣省那邊的特產。沒想到這時候就上市了。
周圍的鄰居都在附近，朝車鬥這邊張望。這一帶住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工人。雖然不會真的上來幹什麽，不過好奇是必不可少的。
紀明城沒有耽擱，拎著兩個籮筐就朝院子走去。而安國強，也過來幫忙搬東西。很快，貨車的車鬥就被搬空了。
院子裏，安華正坐在那喝湯。見東西都卸下來後，笑道：“爸，我帶了兩筐芒果回來。你去挑些皮黃點的出來，給媽跟弟弟嚐嚐。”
這種外省季節性水果，因為運輸儲藏的關係，他們並不能經常吃到。安華這兩筐芒果，也是15號那天上午，遇上羊城周邊村子的人過來賣，才買到了。他們整個車隊，直接把人家那小小的果園都給包圓了。
等安華開始吃飯的時候，紀明城那邊已經幫著把芒果切好，正從廚房端了出來。
安華看到他，就想起剛剛沒說完的話題。
“媽，門口那牌子是你要掛上的吧！”
黃曉梅一聽安華說道門口的招牌，立刻激動了起來：“對對，我問過你爸爸跟明城了。他們都說這牌子可以掛。沒人會管這個。”
安華知道她媽媽的手藝，但是沒想到她那麽勇敢，居然敢踏出這第一步。
黃曉梅見女兒問到這個，立馬把這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安華這才知道，原來她媽媽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在幫街道這邊幾家關係好的人補衣服了。
這時候的布票難得，所以很多人家的衣服破了個洞的時候，大家都會選擇補一補再穿。而黃曉梅的手藝，在鄰居看到過小安鈺身上的幾個補丁後，有了些口碑。
所以，當去年年底，有人抱著自家孩子的衣服上門的時候，黃曉梅還有點回不過神來。然後，當她聽說是過來請她補衣服，就立刻動手幫忙了。那時候，她覺得縫紉機隨便一踩，衣服就補好了。
結果，人家見她把衣服補好後，居然塞給她兩個雞蛋才離開。這讓她覺得十分驚奇。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補個衣服還能賺錢。之前她都是偷摸著做些小衣服，給安華拿去底下生產大隊換糧食的。還沒有試過補衣服賺雞蛋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漸漸地，黃曉敏的手藝在這附近慢慢有了些名氣。手藝好收費又不貴，是她的特點。
等後來她發現有人找不到自家的時候，索性問了安國強跟紀明城的意見後，在門口架設了這麽一個招牌。
安華笑眯眯地聽著她媽媽說話。
這是她穿越過來後，第一次聽到黃曉梅說那麽多話。等她眼角掃過手表的時候，才發現黃曉梅居然已經說了半個小時話了。
而且神采飛揚，精神奕奕的樣子。
看來，事業是女人的膽，果然是金玉良言。黃曉梅這麽一個內向膽怯的人，居然因為幫街坊鄰裏補衣服，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膽量。
安華鼓勵地對她笑笑，不準備插手她媽媽的事業。當然，偶爾可以給她點引導。但是，她不想破壞黃曉梅的積極性。
等把飯吃完後，安華就起身準備把貨車開回運輸公司交班，然後再回來。不然，停在外麵，要是被人弄壞了貨車，那真是要倒黴的。
紀明城見狀，拎著自己的車鑰匙。
“我開車跟在你車的後邊。等你回到公司辦完交班手續後，坐我車回來。”
安華也是這個意思，她沒跟紀明城客氣，伸手抱著他的胳膊，就朝院門外走去。
黃曉梅看著女兒跟紀明城靠在一起的身影，小聲問道：“國強，小華她這樣是不是……”
沒說完的話，表達的意思正是不想女兒跟紀明城一個男同誌靠得那麽近。畢竟兩人還沒結婚。
安國強倒是不在意：“他們今年估計就要結婚了，咱們別幹涉那麽多。”
這是黃曉梅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都瞪大了不少：“我怎麽沒聽說過？”
安國強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伸手不自覺地撓撓頭：“這是年輕人自己的計劃，我也沒想摻和進去。”
——
製定計劃的兩個年輕人，根本不知道兩人離開後，家裏發生什麽事情。
安華按照既定的安排，把貨車開回了運輸公司。等坐上紀明城的車往家裏趕的時候，兩人終於有空說話了。
安華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外頭的昏黃的路燈，小聲把他們怎麽對付那個搶匪團夥的過程說了出來。一直開著車的紀明城聽到安華居然還去當誘餌的時候。雖然知道她不會出事，但心髒還是微微緊了一下。
安華馬上就察覺了他的異樣，趕緊安慰道：“我這一趟車，真的從頭到尾都十分注意安全。既沒有冒頭也沒有怎麽出力。隻是動了動嘴皮子而已。”
紀明城無奈笑道：“你這動動嘴皮子，就把人家搶匪團夥給坑了。要真是動起手來，他們不得要被你揍得下半生不能自理。”
安華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自己也笑出了聲音。接著，語氣漸漸嚴肅了起來：“這樣的劫道的團夥，我怕後麵會越來越多。”
安華的擔憂是因為她熟知後麵會發生的事情。這兩年知青一窩蜂都回城了。但是，城裏的學生也是一年畢業一批。崗位即使再增加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一下子把這些勞動力給消耗掉。這樣一來，那些沒有工作崗位又不願意自謀出路的人，將會成為不安定的因素。
有遠見的人，應該都能看到這一點。
特別是安華身為一個車隊的隊長，更加為以後車隊隊員出長途任務時的人身安全感到擔憂。
“你要真的擔心，咱們以後多留意其他省份的報刊。要是發現有這種事情，事先做好準備工作。等真遇到事情的時候，就不怕抓瞎了。”
安華點頭表示讚同。事實上，這一次跟省汽車隊合作一起組成一個車隊後。她有心想在三花省範圍內設立一個類似供司機查看的信息交流平台。
隻是以目前連BB機都還沒出現的年代，弄出一個省範圍內的信息交流平台十分困難。
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安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兩人回到安家後，安華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晚上十點鍾了。這個點，在這個年代，已經過了睡點。安華隻能看著紀明城那依依不舍的表情，給了他一個淺淺的臉頰吻，然後就回家了。
回到家裏，她帶回來的那些東西還在客廳的角落堆著。沒有跟自己商量，她媽黃曉梅同誌是不會主動去碰這些東西的。安華十分感恩自己能遇上這麽一家明事理的親人。
而客廳裏麵坐著的安國強跟黃曉梅，見安華終於回來後，紛紛看了過來。
“事情辦完了嗎？”
安華點頭：“嗯！剩下的收尾明天我去車隊一趟辦完。今天是休息日，不過那十五個司機明天都不上班。到時候估計有得忙了。”
運輸隊出長途的司機，回來後都會有一天假期。不過，安華身為一個運輸隊的隊長，卻沒有時間享受這個待遇。積壓了十天的文件，她估計得花一天的時間才能批複完。
洗漱過後，安華先回房間休息了。
這一趟車，安華主要目的是想去看看目前的國際運輸能力。探明白了這一點外，她還清楚得知道了這個時候經濟發展的情況。就這兩點來看，順手坑了一把那些搶匪，倒是顯得沒那麽厲害了。
羊城的經濟這樣蓬勃發展，說明離那個豬都能被吹上天的風口已經很近了。
——
第二天，安華去到運輸公司後，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不是有一個劫道團夥被抓住。反而是那位從羊城搬了台大彩電的司機，在整個運輸公司職工樓出了大名。
安華問住在職工樓的路武：“小路哥，他們這都是在談論那大彩電啊！”
安華說著，指了指派單大廳嗡嗡嗡的一堆司機。雖然隻是三月中旬，天氣還沒到炎熱的時候。但是，二十幾個壯漢湊到一起侃大山，那熱度也是逼死人的節奏。
路武下意識地遠離了這一堆人：“是啊！昨天我們回到職工樓，還沒到八點鍾。大家都在樓下的空地散步。所以，那大彩電就被人看了個正著。你是不知道，昨晚職工樓有一半的人都不睡覺。抱著個搪瓷杯，直接堵在了買大彩電的那家裏麵。大家夥一起看彩色電視了。”
安華聽著路武的描述，十分震驚。
當然，她不是吃瓜群眾，而是一個車隊的隊長。所以，她幹咳了兩聲，高聲讓派單大廳的司機都安靜下來。
“幾天沒見，大家都有好好接任務吧！”安華的開場白顯得不那麽友善。很多司機都自覺地散開，一副坐等安華吩咐的架勢。
安華這才看清楚這些司機的模樣。打眼看去，十個人裏麵，就有五個看著精神麵貌不太好。一看就知道昨晚沒睡好。
“咱們都挺熟的了，話我也不想說得那麽難聽。不過，大家夥要時刻記得自己是司機。要出任務的人，就要注意讓自己的身體得到充分的休息。不然，在路上發生事故，那就是害人害己。”
安華說著，視線一一掃過那些沒什麽精神的人。她沒有點名道姓地批評。但是，適當的敲打還是要的。不然，她這邊準備勞心勞力搞個司機信息交流平台。那頭，司機因為不自律出交通事故。那不就是打臉嗎？
被安華視線掃過的司機，都不自覺地低下頭來。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彩色電視機，而且還是24寸的那種。跟這大彩電比起來，家裏那白慘慘的小熊貓電視機，就顯得十分落後了。
所以，昨晚沒有一個人舍得離開大彩電一分鍾的。都恨不得抱著那有顏色的電視機，看個一整晚。要不是太晚的時候，電視台那邊信號給關了，他們今天怕連爬起來的精神都沒有。
安華見這些人肯反省自己，也沒多說。而是轉身走到了派單大廳的小辦公室裏麵。把自己一大早做好的排班表上麵的人名劃掉。然後代替了小六的工作，開始在窗口喊司機接單。
她一邊掃視著任務內容，一邊重新匹配一個司機。
幸好今天的任務量不算大，那些精神頭比較充足的司機還可以安排過來。
等上午的委托單都派出去後，那些一晚上想著大彩電的司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發現了這裏頭的意思。
安華，一早上派單，居然都沒派給他們這些人。
這樣一來，這些司機更是滿臉羞愧了起來。雖然他們的皮膚黑，看不到臉紅。但是，他們臉色那被羞出來的熱度一直都沒下去。
安華來這一手，比直接批評他們還要讓人難受。因為這證明，安華已經看出了他們的精神不好。不足以擔任司機的工作。
這些人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安華則是把手裏重新填上司機名稱的派單表遞給小六做登記。接著看向那些精神不好的司機。
“你們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給你們的任務會加重一倍。”
聽到安華這話，這些人才鬆了口氣。紛紛低頭，小跑著離開了派單大廳。
邊上一直看著這一幕的小六歎息道：“安華，你這可真是越來越有隊長的威嚴了。”
安華聽到這話，笑道：“這算什麽。我隻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還有，在車隊裏麵的時候，得叫我一聲安隊長。”
最後這一句，安華是帶著笑意的。她微笑著從小辦公離開，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一上午，安華基本上就窩在辦公室裏麵批文件了。等到中午下班的鈴聲響起時，她一出辦公室，就看到紀明城拎著一個大袋子走了進來。
“你今天沒回省裏？”安華十分驚訝地看向紀明城。
紀明城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抬了抬，笑道：“給你跟安叔送午飯。”
大辦公室還有幾個職工沒有離開。看到這一幕，大家臉上的笑容都曖昧了起來。而金姐，因為跟安華很熟，直接調侃道：“安華，好羨慕你啊！對象給送飯了。”
安華好笑地看了一眼金姐：“金姐，要不我給姐夫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陪你吃飯？”
金姐一聽，趕緊搖頭，拉著辦公室的人就跑了。
紀明城不太知道安華辦公室裏麵這些人的情況，隻是拎著手裏的袋子走了過來。
“就在這裏吃？”
安華點頭，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飯盒。
安國強也從善如流地接過飯盒，一打開，就被裏麵豐盛的菜色給驚訝到了。
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安華跟紀明城走到派單大廳的桌上，吃起飯來。想了想，還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吃起飯來。心想：他這個老父親，還是不去打擾年輕人的世界了。
而被他以為的年輕人世界，其實聊天的內容十分家常。
安華對紀明城為什麽今天不回去省裏上班感到好奇，而紀明城接下來的話更加讓她覺得驚訝。
“你是說你們研究室的負責人要調回原籍？”
紀明城點頭：“最近研究室的幾個高級研究員，正在找關係，想爭取這個負責人的崗位。我索性就避開了。反正手頭的項目已經告一段落。昨晚想跟你說來著，但是看你太累，也就沒說了。現在看到我來送飯，是不是十分驚喜啊！”
安華一看就知道對方有話沒說完。不過，他們說好了不能過於幹涉對方的事業。所以，她隻是瞪了紀明城一眼，就認真吃起飯來。
至於紀明城，其實心裏已經有了些決斷。不過，他這人向來辦事情，沒有到百分之一百肯定的時候，都不會吭聲的。他準備等著幾天事情定下來後，再跟安華說。
兩人吃完午飯後，安華幹脆拉著紀明城，在運輸公司的周圍閑逛了起來。
很多人都看到這兩人的身影，不過並沒有人上去打擾。當然，也有那些新來的，好奇心重的，會跟老人打聽安華他們兩人的事情。
不過，這些人的行為安華並不去關注。她跟紀明城走著走著，話題就繞到了紀宏山身上。
“紀師兄，你說我那個司機信息共享平台的設想，要跟師父這邊取取經嗎？”
這個設想既然安華已經提了出來，就會開始完善。今天一早，她已經寫了大概幾千字的構想。目前還存在很多實際操作困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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