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禮物【一更】
那是一張紅色的魚尾簽, 柔軟的布料，一入手, 仿佛可以把它揉在手心。但是, 這小小的布條，承載了這個出口商品交易會當初設立的目的，又是那麽的沉重。
安華起身, 把身上的衣服拉得整整齊齊。儀容整理好後，接著雙手伸過去，把那張魚尾簽接了過來。簽尾處寫著一個十分大的數字。這是這次出口商品交易會官方發出的最後一張通行證。
“姚秘書，這……”
姚秘書很高興安華可以得償所願。特別是從這個聰明的女同誌眼中，看到隱約閃爍的淚花。她知道，這是一位深深愛著自己祖國的好同誌。
“這是我們高主任花了些功夫，臨時請人幫忙審批下來的通行證。”
說著, 姚秘書對安華鼓勵一笑：“你在到達羊城後, 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工作職責完成後, 就放鬆下來。反而多次給與代表團很多幫助。並且, 你還出謀劃策，幫助組織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這些功績, 沒有人會忘記。這幾天，好好的去交易會裏麵開開眼界。”
這些話本應該由高主任親自跟安華說的。不過, 因為要處理蔡老頭的事情, 隻能委托姚秘書跑一趟。當然, 後續的獎勵應該會在交易會結束後發放。目前，安華並沒有去想什麽獎勵。隻是覺得，自己能有機會得到正式進入交易會場館的通行證, 已經是天大的好事。
送走姚秘書後, 安華開始翻看自己的行李包。
這一次出來, 其實她也偷偷地帶了一套白襯衣、黑西褲、黑皮鞋出來。帶這種標配衣服出來，是因為她有一個說出來會被人笑話的目的。那就是，穿上這套衣服，在交易會門前的廣場上，拍上一張具有時代意義的照片。
現在，她不用假裝自己參加過交易會了。她，安華，馬上就要參加交易會啦！
心情十分雀躍，安華快速把自己捯飭了一番。就連頭發，都弄了點發油梳了個小包包頭。生怕哪裏不得體，會影響外賓對國人形象的誤會。
最後，把那珍貴的魚尾簽掛上了胸前。如果這時候有手機的話，安華肯定會給自己來一張自拍。
當她打開自己房間的大門，準備坐電車去場館的時候。門口，一道頎長的身影，正靠在對麵房間的牆壁上。
看到她開門，那人微微愣了一下。接著，對安華露出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準備好了嗎？”
在這一刻，看到這個人帶著這樣的笑容，讓安華飛揚的心好像漏跳了幾拍。
安華不自在地歪了歪頭，接著回了句：“準備好了。紀師兄。”
直到坐上吉普車後，安華這才從對方的口中，知道他是師父叫過來接送自己的。
“師父是不是也跟高主任，一起去處理昨天的事情呢？”
開著車的紀明城點點頭：“大伯這幾天估計都沒空。不過，他留了話，說讓你好好放鬆幾天。所以，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裏，我會帶你到處看看。當然，咱們的第一站是出口商品交易會。”
安華點點頭，忽然想到在場館大門口拍照的事情。於是了句：“紀師兄，上次在公園給我們拍照的那個老師傅，你知道他的照相館在哪裏嗎？”
紀明城聽到她提這個，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來：“知道。就在交易會場館附近，怎麽呢？”
安華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把自己那點點小願望說了出來。
聽完後，紀明城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反而一本正經地讚同安華的這個想法。當然，心裏的小人已經舉起旗子揮舞了起來。他怎麽都沒想到，安華的小願望居然是那麽得樸素可愛。
“這個想法好！等今天閉館後，咱們一起去找那老師傅，約著明天在場館門口拍個合照。”
安華點點頭。直到下車後，忽然想到，為什麽是合照呢？她明明隻想拍個漂亮的單人照留作紀念的。
從駕駛座上下來的紀明城看到她站在那不動，隨口一句：“怎麽呢？”
安華搖搖頭，馬上跟上了紀明城的步伐。她剛剛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因為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下意識忽略了那個最接近真相的念頭。
停車場離場館的大門並不遠，兩人走了大概幾分鍾，就到了那廣闊的廣場。即使是大中午，這廣場上麵也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除了部分中午休息過來看看商品交易會熱鬧的工人外，還有一些報社記者，端著照相機在來回走動。當然，這個出口商品交易會最重要的客人——外商，也會在這裏出沒。
安華看著迎麵走過的兩個金發藍眼卷毛的外國人，聽著那帶著濃重美式鄉村口音的英語，居然都覺得有了那麽一絲熟悉感。
等走到入口處，這裏已經開始排起了長隊。安華淡定地排在後頭，偶爾轉身跟身後的紀明城交談。就這樣，她抱著輕鬆又不失嚴謹的心態，在門口登記後，進入了這夢寐以求的交易會場館。
“紀師兄，我想去跟鍾姐她們打聲招呼。”
紀明城點頭，反正，今天下午他的時間都是安華的。
兩人快速走到了輕工業品區域後，安華就看到了豬鬃的攤位前，站了好幾個外商。
安華走近一聽，鍾芳正用熟練的英語，跟外商介紹起這些豬鬃是怎麽生產出來的。偶爾被問到十分專業的生產工藝時，她就會微微轉頭，用中文小聲問了問梁婷。確定答案後，再次用英語回答外商的問題。
安華就站在附近，聽著鍾芳用一副清冷美人的樣子，口中卻時不時冒出pig，又或者bristles。這不是豬就是鬃毛的，聽著就覺得反差十分明顯。偏偏對方的解說十分專業，安華在邊上聽著聽著，都忍不住點頭。
這時候，旁邊的紀明城好奇道：“你聽懂了嗎？”
這時候的學校，外語課是沒有的。以前國家跟蘇國蜜月期的時候，安華應該學過些蘇語。但是英語，應該是沒學過的。不像自己，因為專業需要，不止是英語，就連德語、西語、拉丁語都有一定的了解。
安華知道自己差點兒露餡了，趕緊扯開話題：“那些人都是想要訂購豬鬃嗎？”
安華這樣問，是因為這幾個外商裏麵，除了歐美人外，還有東南亞人。東南亞那邊的生豬飼養業應該挺發達的。居然還需要從這裏進口。
紀明城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解釋道：“咱們國家的豬鬃硬度特別合適做刷子。”其他的紀明城顧忌到場合問題，沒有深說。不過，安華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優質的豬鬃，製作成武器清潔刷子特別好用，防靜電簡直一流。
好不容易敲定購買意向後，鍾芳把這幾個外商帶去旁邊的辦公室，讓專門談合同的同事接待這幾個外商。
接著回來後，就看到安華帶著那個汽車廠的紀工，正跟梁婷說著話。
“安華，你怎麽來呢？”
顯然，鍾芳並不知道安華已經拿到了正式入場證。安華笑著挺了挺胸，讓自己胸前別著的通行證顯眼一點。接著才回道：“高主任那邊幫了忙的。別說這個先，剛剛是敲定了一筆買賣嗎？”
鍾芳一聽，臉上露出自豪的笑容。
“那當然，我跟你梁姐合作，還有什麽單子拿不下的？”
看著驕傲的鍾芳，以及高興的梁婷，安華很是自豪這些女同誌擁有一份自己喜歡並為之努力的事業。
看過輕工業區後，安華就跟紀明城往旁邊的農副產品展覽區走去。
離開的兩人，都沒有聽到鍾芳跟梁婷的聊天。
鍾芳一改往日清冷的表情，滿臉興味地看向兩人離開的方向。“哎，梁婷。他們兩是處對象了嗎？”
梁婷臉上笑得意味深長，但是口中卻說道：“不知道哦！晚上回去直接問問安華就好了。”
已經走遠的安華打了個冷顫。接著，鼻子聞到了一股鹹鹹的味道。她以為自己鼻子不對勁，伸手揉了揉。再聞，還是一股鹹味。而且，鹹味中還帶著一股股魚腥味。
她轉頭看向紀明城。顯然，紀明城也聞到了這個味道。臉上也是帶了些驚奇。以前是聽說過農副產品區域有賣鹹魚、鹹菜、菜幹的攤位。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去這個區域逛。
果然，兩人擠過人群後，就看到一框框不同品種的鹹魚，正整整齊齊地碼在陳列桌上。估計這布置展品的人是個非常幽默的。安華還看到，一條約莫快一米長的大鹹魚，被人用一條紅色的綢布，在魚鰓處綁了個蝴蝶結。然後，這魚就這樣被直接掛在了攤位陳列架上。
好家夥！
這樣顯眼的廣告，顯然比他們掛畫報要吸引人眼球得多。安華這時候心裏隻有一句感歎：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而聰明的國人，總是能想到一些出人意料的點子。
這個攤位吸引了很多外商聚集過來，大家都對這樣新式的廣告方式感到十分有趣。
“師兄，你看看這鹹魚，真是鹹魚啊！”
紀明城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安華的意思，再看看那被人掛起來的鹹魚。果然，從那鹹魚已經灰白的眼神中，總覺得看到了那麽一絲無奈。
兩人站在這個攤位好一會兒，看著攤位上的那位業務員，操著半生不熟的英語，拿著個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估計是單價。接著外商立刻回了一個價格。雙方你來往我，費了一張白紙後，最終敲定了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價格。
這時候，旁邊圍觀的人裏麵，就有一個其他攤位的業務員感歎：“這老康，真是厲害。今天上午，就賣了五噸鹹魚出去。下午又這麽火爆。估計不到交易會結束，他們公司的庫存都得被他賣光了。”
安華聽得津津有味。
抽空抬頭看向鹹魚攤位後麵寫著的單位名稱。原來是廣省食品進出口總公司的。怪不得那麽能耐。這些大型的國有進出口公司，裏麵的員工那是經過千挑萬選的人才。一般人還真的進不去。
安華這時候還不知道，她的能耐，已經讓高主任看進了眼裏。對方正在想辦法，從紀宏山這裏挖牆腳。畢竟，他也可以當個好師父的。
等看完了鹹魚攤位的熱鬧後，安華看到鹹鴨蛋、茶葉、糧油、畜產等等全國各省的特色農產品。
等這個區域全部看完後，紀明城才提議道：“我們去看看機械陳列館？”
對方眼中含著的期待，讓安華簡直覺得如果拒絕的話，就是個千古罪人。於是，她連連點頭。
科技陳列館在一大片空出來的特殊區域。
在這裏，很多展品不像輕工業展區，更加不像農副產品區域那樣，把貨物直接攤開放在展台上。
這裏的展品，很多是國內目前最為尖端的機械產品。所以，會特別隔開一個個區域，把機械產品擺放到裏麵。而每個產品附近，都有好幾個工作人員在小心翼翼地看管著。
如果有外賓對這個機械產品感興趣，並且問出問題。他們才會認真回答問題。其餘的時間，這些人都是目不斜視地站在那裏。如同在保護那一個個大型的機械品一般。
安華一走到這裏，就有種被金屬機械包圍的感覺。
其中，最為抓人眼球的，果然是停在角落的兩台大貨車。那是他們三花省汽車製造廠生產的最新型貨車。來羊城的路上，安華已經看過了。但是，這貨車到達後，應該被重新美容了一番。現在一眼看上去，不止嶄新，而且還透著一股霸氣。
紀明城一看她這個想上去摸摸貨車的樣子，就有點哭笑不得。他帶安華過來，其實是想邀請她，一起看看自己的科研成果。
好不容易等安華看完了大貨車後，紀明城剛想開口。然後，安華又被其他機械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台國家自主研發的數控劈錐銑床。這樣的數控機床，其實安華搞不懂是幹什麽的。但是，並不妨礙她聽著解說員的解說。然後，她才知道，這些年國家在數控機床的研究方麵，已經取得了重大的進展。而眼前的這台銑床，正是代表國家參加過國際機床展覽會。
“紀師兄，咱們國家可真是厲害。”
紀明城對這方麵倒是有了解，知道這款銑床，其實是清大那邊領頭的研究項目。人家的研究已經有了那麽大的成果。反觀自己，倒是沒能設計出一款完全創新的發動機。而是一直根據老舊發動機的設計，進行二次創新。這樣一比，自己這樣的，太過微弱了。
想到這裏，他也不再想著拉安華過去看自己帶過來的發動機了。反而耐心地站在這個銑床前，聽著解說員解說。解說完畢後，還有現場演示環節。直到這時候，安華才知道眼前的這台銑床是用來加工精密機器零配件的。
而那些外商，看到這麽好用的銑床，紛紛露出笑容。看樣子，是準備下訂單了。
看完了這個後，紀明城想帶安華去其他食品區域看看。不過，安華卻忽然對他露出笑容：“紀師兄，走，咱們去看看你帶過來的發動機。”
“可是，安華……”
“別可是了，趕緊，咱們看完後，再去食品區看。”
說著，不由分說地走在前頭。紀明城見狀，無奈地跟了上去。不過，那腳步輕快地，就像個剛剛得到獎勵的小學生那般雀躍。
三花省汽車製造廠在國內是有一定名氣的。所以，帶過來的這個發動機，因為是新型生產出來的發動機，所以被安置到機械陳列館的中心區域。
兩人一走近，就看到有好些人正看著那被圍起來的木架子。架子上，正擺放著紀明城設計的那款發動機。
從安華的眼裏來看，這是一款平平無奇的發動機。因為發動機的外殼都差不多，從表麵上是看不出這發動機有什麽特別了不起的。不過，發動機旁邊豎著一個展板。展板上清清楚楚列明了這款發動機，在實際使用過程中測試的參數。
安華看完那些參數後，轉頭看向紀明城：“紀師兄，那些參數是真的嗎？”
上麵列出來的參數，已經是領跑全國的水平。當然，跟國際上一些主要生產發動機的廠商是沒有辦法對比。但是，這樣的參數，如果用在大貨車上，那他們的貨車性能馬上就能提高一大半不止。
了解安華的紀明城一看，就知道她的想法。
紀明城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絲自豪：“這款，是按照小轎車的參數來設計的。等這個發動機裝車實驗通過後。我會往大貨車方向研究的。”
“好！真希望有一天，能開上那樣的大貨車。”
兩人正在開心交談的時候。忽然間，邊上圍觀發動機的人群裏，有一個人，朝著發動機所在的圍攔圍繩上抓了過去。
安華的第一反應是有人想搞事情。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搞事情，有點過於誇張了。
因為人很多，又發生了意外，大家都擠了過去。中間傳出了驚呼聲跟其他吵吵嚷嚷的聲音。安華完全分辨不出這些人說了什麽。多個國家的語言交織到一起，就像是進了鴨子群一樣。她隻能看到那隻手的皮膚異常得蒼白。指甲上，還塗著鮮紅色的指甲油。
這不是國人的手。
想到這兒，她跟紀明城立刻撥開人群，往裏麵走去。
這時候，負責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也往這邊靠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疏散著這裏圍著的人群。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下午三點有二更，記得來看看我哦！鞠躬感謝訂閱、投雷、送營養液的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