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回到運輸隊
得到了紀宏山的贈書後, 後麵的日子裏,安華陸陸續續被紀宏山叫過去好多趟, 專門讓她獨自維修一些出車經常會遇到的故障。遇上她能快速修好的, 就猛誇她。遇上她束手無策的,嘴巴也不客氣,直接說得她無地自容。
對於這樣的紀隊長, 安華真是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該討厭他了。
等她從李建軍手上接過自己的高中畢業證書時,安華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在維修隊呆滿了一個月,是時候回到運輸隊了。
這天是安華在維修隊的最後一天,因為明天就是休息日了, 所以下班後, 紀宏山叫住了準備下班的大夥兒。
“今天是安華在咱們隊裏呆的最後一天了。這段時間安華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雖然她是運輸隊的人, 但來了我們維修隊一個月, 也是我們維修隊的一份子。以後大家該怎麽相處還是怎麽相處。廢話不多說,我在國營飯店留了幾個好菜, 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頓好的。”
紀宏山說著,拍了拍手掌, 吆喝著大家夥趕緊動身, 別誤了國營飯店的飯點。
安華聽完紀宏山的話後, 呆愣了片刻。雖然紀宏山沒有明說,但是安華知道,這次請客是慶祝她完成了一個月維修隊的學習。
想到這裏, 這段時間積累的疲倦, 在這一刻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怎麽傻站著不動, 趕緊動起來啊!吃飯不積極,幹啥都不行。”
紀宏山樂嗬嗬地給安華丟下這句後,甩著手裏薄薄的車鑰匙,對著跑在前頭的幾個維修工:“你們這些臭小子,跑再快也沒用。沒有老子開車,你們不也要等著嗎?哈哈……”
等安華跟著他們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看到一排軍綠色的老解放大卡車。其中一台的後車欄上,正趴著幾個維修工。大家站在上麵對著走到最後的安華揮手:“小華,趕緊啊!待會兒隊長要發火了……”
而紀宏山這會兒已經站在車頭保險杠前,拿著根銀色的Z字形搖把,準備發動貨車。聽到幾個維修工的話,舉起搖把甩了甩:“就你們不靠譜,嘴巴胡咧咧個啥!待會兒的紅燒肉一人給老子少吃兩塊哈……”
“安華,你過來,給你個機會來發動車子。”說著,紀宏山直接把手中的搖把塞到了安華的手中。
冰涼的鐵製手搖把,是發動眼前軍綠色解放大卡車的工具。這玩意兒也被司機們稱做“大車鑰匙”。
雖然一直知道怎麽發動眼前的鐵疙瘩。不過,這還是安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了發動車子的任務。
按照紀宏山曾經講過的步驟,安華把手中的搖把的一端,塞進車頭保險杠底下的孔洞裏麵。這個孔洞連接著車頭的發動機。隻要她手搖的動作規範,就能讓發動機泵油成功。接著就可以上車,用車鑰匙接通電瓶,拉阻風門,車子就能發動成功。
搖把插進去後,安華一隻手把著車前保險杠,一隻手按住搖把的另一端。
下壓,上提。
Z字形的搖把順時針開始搖晃,安華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她爸說,瘦弱點的男人都幹不了這個活計。貨車發動機內的壓力出奇的大,每次下壓、上提搖把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幸好,她的力氣很大,這搖把她來使,一點兒也不費勁。雖然剛開始還很不順手。不過,沒過多久,她這邊就把發動機搖鬆了。
邊上一直看著的紀宏山見她的動作鬆下來,就知道發動機搖鬆了。立刻轉身掀開側邊的車前蓋,扒拉了下手油泵開始泵油。接著招呼安華一起上駕駛室了。
這大解放的駕駛室不同於後世的車輛,駕駛位跟副駕駛的座椅是連在一起,一眼望去就是一張黑色長座椅。
簡陋的大方向盤,儀表板也沒後世的繁多功能,就是簡簡單單幾個按鈕,油表。
安華抬腳跳上副駕駛後,看著紀宏山又是拉起阻風門,又是踩空油門,來回幾次後,“嘟嘟嘟”規律的發動機聲音冒了出來,說明油門穩住了。接著拿水桶加滿了水,等待暖車。
等車子暖好後,車前擋風玻璃跟反光鏡也都已經被安華給擦幹淨了。
這時候,紀宏山把腦袋從車窗探了出來,對站在車欄裏的幾個維修工喊了句:“開車啦!都給老子抓穩了。”
聽到這話,安華立刻穩住自己的身形,看著紀宏山的兩腳快速交替動著,笨重的大解放開始嘟嘟嘟的前行。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寬敞的道路上,因為是下班高峰期,紀宏山並沒有開的很快。有時候,周圍騎著自行車的,比他們這大解放跑得還要快。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開車像個老家夥?”
安華正努力地看著紀宏山是怎麽操縱車子左拐右彎的,聽到這話,搖搖頭:“怎麽會,安全第一。”
紀宏山點點頭:“就是這樣。當你成為一位司機後,你不止要為你的乘客、為你運輸的貨物負責。你更要為道路上的其他車輛、行人、建築物負責。雖然路上的車輛不多,但是如果開車的人不注意的話,就有可能會發生意外。意外,你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沒有說完的話,卻讓安華知道他的意思。她爸安國強同誌,可不就是因為車輛突發故障,為了躲避行人,發生了翻車事故。
安華穿越過來的時候,安國強腿都截掉了。具體的事故原因她不清楚,隻是好像因為路上忽然出現行人,安國強本來想踩刹車的。可是,車子的刹車忽然失靈。最後,安國強是靠著急打方向盤的方式來避讓行人的。不過,也因為這樣,車子直接翻到了路邊的田裏。最後,小腿因為被翻到的貨車壓迫過度,來不及搶救,最後才會截肢的。
“紀隊長,你怎麽對我那麽好?”趁著兩人終於有說話的機會,安華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紀宏山眼睛直視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開車不能分神……”
聽到這話,安華隻得不再說話。再次認真觀察怎麽駕駛這大解放。
好在,運輸公司離國營飯店並不遠。車子開了大概十分鍾就到。
還沒下車,一股股紅燒肉的味道就鑽進了安華的鼻子裏,讓安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天知道,她好久沒吃過紅燒肉了。雖然安家的夥食在這個年代算是挺好了,天天最少一顆蛋。但是,再好吃的雞蛋,吃了一個多月,她都膩了。
不是沒想過出來買點紅燒肉改善改善一下夥食,隻是這段時間忙著學習,還真抽不出空來。
不過,等安華看到身後那幾個維修工跟下餃子似的,車子還沒停穩,就直接單手撐著軍綠色的車欄,從上麵跳了下來。一窩蜂跟野豬下山一樣衝進國營飯店裏麵,安華的嘴角抽了抽。
原來,嘴饞的不止是自己。
“哈哈,現在你知道這幫臭小子的德性了吧!”
紀宏山把車子停好後,哈哈大笑地跟了上去。
他們這一夥人的目標太大,所以,一進去飯店裏麵,就收到了很多不同的視線。
安華也是第一次在晚上高峰期的時候來國營飯店的。這時候,整個大廳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滿了人。這些人有些吃的是簡單的麵條,有些人卻是紅燒肉加大白米飯。
好在,紀宏山早就讓熟人留好了位子。一進去,就看到隊裏的臭小子已經圍坐在角落最大的桌子上。安華自然跟著他們坐到了一起。
大家說說笑笑了起來,見紀宏山過去點菜了,忍不住開始猜隊長會請他們吃啥好東西的。
安華看著眼前這幾個高大健壯的漢子,猜測這頓飯,紀宏山到底要花多少。
“小華,待會兒肉跟菜來了,你可不用客氣,使勁兒吃就行了。咱們隊長家底厚著了。”林柱子怕安華心裏有負擔,小聲在她耳邊說了句。
安華暫時還不清楚紀宏山的來頭。不過,想來有個開坦克的閨女,這當爸的肯定也是有幾把刷子的。
香噴噴的紅燒肉很快就端了上來,而且一來就是滿滿兩個不鏽鋼盆。
等紀宏山抬著一大盆白米飯坐下後,大夥兒一點兒也不客氣。筷子不約而同朝著紅燒肉的盆裏而去。不過,才剛夾了塊肉,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裏。就聽到點菜的服務台那裏,有人吵鬧了起來。
安華的耳朵最是靈敏,很快就接收到了不少信息。
“不是說今天的紅燒肉沒了嗎?剛剛那一桌怎麽就上了兩大盆。”說話的人聲音尖利,穿著一身非常少見的碎花裙子。一隻手拿著一個鋁製飯盒,一隻手抓著幾張肉票,正朝著服務員大聲嚷嚷。
那服務員正斜靠在椅子上,被她的聲音給嚇了一跳,眉頭皺緊:“同誌,人家那是提早就給了錢跟票留的。現在人來了,咱們這肉自然要給人家上。你這後來的,肉沒了我也沒辦法。總不能我們把人家買下來的肉給你吃吧!”
服務員不耐煩地解釋了一下,就不理會女人了。
因為背對著的關係,安華並沒有看清女人的臉。不過,想來也不會是她所認識的人。這樣想著,安華剛準備把筷子的肉塞進嘴裏。結果,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國營飯店的大門口。
進來的人正是一個多月之前才見過一次的安金。
不過,安金看著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身上那套紡織廠的工作服看著鬆鬆垮垮的。但是,臉上憨厚的笑意,配上他那標準的國字臉,讓很多人看著都對他心生好感。
安金進來後,直接走到服務台。剛剛還凶巴巴的女人立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轉頭委屈巴巴地跟安金說了些什麽。
安華忍不住吐槽:剛剛聲音那麽尖利,這會兒倒是變成蚊子了。
她這邊聽不到女人跟安金的對話。隻是看到安金不知道跟服務員說了什麽,接著那服務員的臉色就舒展開來。接著,居然接過了女人遞過去的飯盒跟錢票。最後,那飯盒被送進了後廚。沒過多久,一盒滿滿的紅燒肉就被遞了出來。
安華忍不住對她這位堂哥叫聲好!
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人,就不知道是靠嘴巴還是靠臉蛋,又或者是兩者都占了。
熱鬧看完,安華低頭開始享受紅燒肉的美味。再不吃,兩盆紅燒肉就要被這些大肚漢給吃光了。
不過,她沒去關注安金,安金卻在一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這一桌。
畢竟,快十個穿著運輸公司工作服的人坐在一起。其中一個還是女人,那麽顯眼,安金怎麽可能沒發現。
當看到安華身上那一套本該屬於他安金的工作服時,安金那被按壓下的怒火差點又冒了出來。
都怪安華這個死丫頭!
想起他貨車司機夢碎的那一天,安金差點就把手中拿著的那一盒紅燒肉給扔到地上。
都怪安華這個死丫頭!
想到他爸安國富這個沒用的老東西,這段時間被大隊的人明裏暗裏羞得不敢出門,他就生氣。本來家裏人想著找大伯家要個說法的。
他們老安家這次不止在整個紅棉大隊丟了麵子,而且還白白沒了二百五十塊錢,還不算家裏為了慶祝,一口氣拿出來的那些雞跟雞蛋。這麽憋屈的一口氣,他們沒人能咽得下去。
“安哥,怎麽呢?”特意壓低的聲線,帶著些微詭異。
安金卻轉頭看向了身邊站著的年輕女人,臉上的神色非常溫柔:“王同誌,沒事。隻是遇上我堂妹了,想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這王同誌顯然是聽安金說過他家裏的事情。聽到堂妹兩個字,立刻撇了撇嘴:“那不是個害人精嗎?要不是她們家辦事不地道,那司機的崗位早就是你爸的了。哼,這樣的害人精,還是離得遠點好。我爸說她在運輸隊呆不久,遲早要出事的……”
聽著身邊的女人呱噪的聲音,安金的心裏總算沒那麽焦躁了。
是啊,女人學什麽開車呢?而且還開大貨車,簡直是癡心妄想。女人就該像他媽一樣,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種田養兒子。這安華說得再厲害,還不是上崗一個月,一直在維修隊裏打轉。整天渾身髒兮兮的,一個月都沒摸上車。
安金最後還是把手中的飯盒塞進王同誌的手中,讓她先回去。接著走到了安華麵前:“小華,好久不見。爺奶可想你了,怎麽不回紅棉大隊去看看他們?有時間回大隊看看老人家,少跟別的男人出來吃飯。”
一句話,把他們這一桌八個男人、一個姑娘,直接打上了亂搞男女關係的罪名。
隔壁兩桌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的,現在聽到安金的話,又看看安華這一桌的人員構成,心裏居然還真的升起點這小姑娘怎麽跟一桌子男人一起吃飯的疑問來。
安華本就不耐煩應付安金這個假老實人。現在見他嘴巴不幹不淨,直接站了起來,剛想開口懟回去。桌上其他大老爺們都不樂意了。
嘩啦啦,一下子八個高壯的男人站了起來,眼光直勾勾地瞪著安金。最年輕的林柱子捏緊拳頭,哢哢作響。準備等紀隊長一聲令下,立刻就上去給這個傻大個好看。
紀隊長對著自己的隊員搖搖頭,看向安華,問她想怎麽解決這個事情。
安華伸手朝著幾個漢子揮了揮,讓他們繼續坐下吃飯。自己則是雙手交叉到胸前,無所畏懼地掃視了一遍整個國營飯店的大堂。
所有對上她視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頭移開了自己好奇的目光。隻有幾個肩膀套著紅袖章的人直勾勾地看著他們這邊。看樣子,是準備聽到什麽動靜,立刻就上來抓人了。
安華知道有些時候,一句話就能定死一個人。
所以,當她的目光看到那幾個紅袖章後,立刻字正腔圓地說道:“主席說了,男女平等。我們都是無產階級,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大家不分高低貴賤,都是兄弟姐妹。大堂哥,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們這裏都是工人同誌。請你的嘴巴放幹淨一點。別寒了我們無產階級的心。”
安金聽到這話,心裏一緊。順著安華的目光看到身後,這才發現,隔著幾桌,居然坐著幾個紅袖章。
再回頭看看那八個坐了下來,但虎視眈眈瞪著自己的大漢,接著硬是擠出幾分笑容:“小華,大堂哥這不是關心你,一時說錯話了嗎?你別生氣,你這麽善良,應該會原諒大堂哥吧!”
安華譏誚地勾起唇:“不,大堂哥。我是善良,但是,我善良不代表你可以隨便汙蔑我們。你現在就給我的這些師父、師兄道歉,他們接受了就沒事。”
形勢比人強,安金見這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又想站起來,最後隻能不甘不願地對著他們鞠躬道歉。接著灰溜溜地從飯店大門往外跑了出去。
整個飯店大堂的人沒想到居然吃個飯還能看場好戲,現在見鬧事的人走了,就有人湊過來看看什麽情況。
這些人裏麵就有認識紀宏山的。
“我說是誰那麽大陣仗,來吃個飯,呼啦啦幾條漢子。原來是你啊!老紀。”
紀宏山剛剛被安華那句無意中冒出來的“師父”兩個字給說得整個人十分舒坦。現在見上來的人是自己認識的老熟人,也不生氣了,笑眯眯地回了句:“老淩,這麽巧啊!吃個飯咱們還給碰到一塊兒了!”
眼前的老淩是紡織廠一個車間的主任。因為紡織廠的貨物運輸都是跟他們運輸公司合作的,所以,兩人是認識的,就是關係不怎麽熟而已。
“哈哈,我就說太巧了。”老淩說著,笑嗬嗬地伸手朝後頭一張桌子招了招手。
接著,一個麵相看著十七八的小年輕,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雙腿走得跟風火輪一樣快。安華隻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快一米九,跟座鐵塔一樣男青年,就湊到了他們紀隊長麵前。
“來來來,海洋,這位就是運輸公司維修隊的隊長紀宏山。”
老淩說著,樂嗬嗬地伸手拍著兒子的背,啪啪的響聲在飯店大堂回蕩。
安華隻覺得一陣肉疼。這叫淩海洋的小夥子,像是沒感到疼一樣,傻笑著對紀宏山就是一個五十度的彎腰:“紀隊長,你好。我叫淩海洋!”
響亮如同鍾聲的自我介紹,讓整個維修隊的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更有人忍不住直接說道:“這孩子,怎麽有點傻愣愣的。”
淩海洋見大家都笑了起來,自己也跟著傻樂。
安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單純的快樂,知道這位才是真正的憨人。真想把她那跑掉的堂哥拉回來,跟淩海洋放到一起。這樣,有眼睛的人都不會再認為,安金是個老實的。
見大家的笑都是帶著善意的,老淩也不介意。
他兒子他知道,沒什麽心眼,隻有一副好體格。說好聽點叫老實,說不好聽,叫有點傻乎乎的。他本來想把人給送部隊去鍛煉的。不過,妻子又怕兒子太老實,在部隊被人欺負了還不知道。索性,打聽到運輸公司那邊過幾天就要招工了。到時候給兒子報個名,讓他去參加招工試試看。
本來聽說運輸隊裏麵有個姓安的要賣崗位的,隻是後來他們準備好錢了,又說崗位不賣了,讓自家女兒給頂了,他們也就沒在去注意這一塊了。
今天看到跟紀宏山一桌有個小姑娘。後來又見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就是外麵傳著的女司機了。
老淩過來主要是想跟紀宏山套套套近乎,讓兒子露個臉認識認識這些運輸公司的人。說不得,以後兒子還得靠他們幫忙照顧一二。
現在招呼打了,還看到傳聞中女司機。其他事情就看以後的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讓他跟這一桌的人都問了好,這才笑著跟大家道別。
見人都散了,整個飯店大堂其他人該幹嘛的繼續幹嘛。很多人吃完飯也跟著淩家人一起離開了。包括那幾個之前虎視眈眈的紅袖章。
安華也早就坐了下來,吃肉扒飯,動作飛快卻又不失禮貌。
等她吃完抬頭,發現整個維修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讓她先吃。安華臉上一熱,有點不好意思:“大家都吃啊,別客氣。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小華,你剛剛是不是喊我們師兄啊!”林柱子最沉不住氣。現在見外人都離開了,立刻咋呼了起來。
“就是,就是,小華,這稱呼一出,我們都覺得很舒坦。”
“哈哈,我就說以前小華跟著你們喊我老黃哥,哪裏不對勁。原來,她該喊我師兄才對。”
“哈哈……”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這七個人,說起來,全都是在紀宏山手底下曆煉出來的。說句不過分的,紀宏山就是他們的師父。從學徒工起步,到現在的三級維修工、四級維修工。他們這些成就,都是紀宏山給與的。
安華有點不好意思。她當時隻是順口說了出來,不是想攀關係什麽的。這時候的師父師兄,是很實在的關係。基本上叫上了這名頭的,就要遵循師父如父,師兄如兄的規矩。
大家都相處了一個月,見安華的樣子,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立刻就有人說道:“小華,要是你不介意的話,以後就喊我師兄得了。”說著,直接從兜裏掏出一張大團結,站起身放到安華桌前。
“師父,你不介意我認了個師妹回來吧!”
紀宏山被自己的徒弟調侃,眼睛一瞪,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林柱子就歡呼一聲:“太好了,我以後就不是最小的了。”
說著,林柱子也沒看紀宏山想說話的臉色。直接學著自己的師兄從兜裏掏了張大團結出來,放到剛剛那張大團結上麵。
接著,其他幾個維修工有樣學樣,都從兜裏掏了張大團結出來。
安華被這突如其來的認師妹場景給驚訝了好一會。等她回神,麵前的桌上,已經放著厚厚一遝大團結。最上麵的幾張,是她的土豪師父紀宏山放上去的。
“還傻著幹什麽,錢收好了。今天的日子太過倉促,你的師兄們來不及準備禮物,這錢就當做改口費了。”
安華很想吐槽一句:改口費是用在這裏的嗎?
紀宏山見自己說完,安華還沒有動靜。就清了清嗓音,幹咳兩聲。
“怎麽?咱們還當不了你的師父、師兄嗎?”
安華抬頭看看這一桌眼巴巴盯著自己的漢子,一個月的維修工生涯,讓她了解了這一幫漢子的真性情。知道大家都是真心實意認同自己的。身為一個幹脆利落的人,她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師父,師兄,謝謝你們。”
新鮮出爐的師父、師兄們聽到安華喊他們,紛紛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這時候,安華才知道,每年維修隊都會接收貨車隊跟公交車隊的學徒司機。不過,這些人裏麵,沒有一個被紀宏山認作徒弟的。所以,這些人來了維修隊,學了點基本操作。一個月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安華還是這十幾年來,紀宏山收的第一個非維修隊的徒弟。
當然,也是紀宏山這輩子收的第一個女徒弟。
躺在家裏的床上,安華心裏湧起一股子說不出的高興。好像自己這一個月的努力,得到了師父師兄的認同。這種成就感,比安華看到自己的銀行卡餘額超過九位數還要高興。
她也是第一次明白了穿越前的父母為什麽那麽熱愛自己的事業。
安華說來不是個缺愛的孩子,她穿越前的父母雖然工作繁忙,但每天都會抽空來跟她交流。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比別的孩子少了些什麽。隻是偶爾看到父母在處理工作的時候,臉上露出的那些光輝,是她那個時候看不明白的。
不過,今天過後,安華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第二天是休息的日子。
安華難得地賴了個床,躺在自己的小隔間裏麵不想動彈。
客廳裏,她的弟弟小安鈺正在跟她爸安國強說著些童言童語。
不一會,小安鈺忽然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安華好奇外頭發生什麽事情,直接起床了。等她拉開門簾,就看到弟弟雙手撐著自己的胖臉蛋,手肘壓著大腿,正坐在門口,跟個肥鴨子大眼瞪小眼。
“爸,這鴨子哪裏來的?”
眼前的鴨子彎著腳趴在地上,她弟弟正準備伸手,準備去摸鴨子翅膀上那漂亮的亮綠色羽毛。
“你大龍叔拎過來的,說是食堂今天去采購的時候,看到那的鴨子好,順便給咱們家帶一個。”
安華:“錢給回給人家了嗎?”像這種食堂統一跟鄉下大隊采購的物資,並不需要額外給肉票的。
眼前這麽肥的大鴨子,少說也有七八斤重。一斤毛鴨好像得要六毛錢,那眼前的肥鴨子就值四、五塊錢了。也不知道李大龍跟她爸安國強關係究竟有多好。上次她把那卷大團結還回去,估計對方是明白了他們家的意思。這次就幹脆不送錢,改送鴨子了。
隻是,這李大龍的攤子鋪得太大。安家老的老,小的小,安華並不想跟他們家有太多銀錢上的往來。七十年代一趟長途車,他李大龍就敢倒十台電視機。等到風雲變幻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人能幹出什麽事情來。
安華的直覺是完全正確的。這時候,她有很多事情的內幕並不知曉。但是,因為她的謹慎,安家安全地度過了一次危難。
在客廳看著小安鈺的安國強聽到女兒的話,立刻說道:“早給回去了。這鴨子送過來,也不好拒絕。畢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就讓你媽拿了五塊錢。”
安華這才點頭,就該這樣。
這時候,小安鈺已經轉頭看到了姐姐。立刻伸出小胖手,指著那肥鴨子說道:“姐姐,有鴨鴨,有鴨鴨……”
“嗯嗯,小安鈺,鴨鴨的肉肉好好吃的。今天吃鴨鴨好不好?”
小安鈺這頭看看姐姐說的鴨鴨肉好吃,那邊轉頭又看向瞪著無辜眼神的肥鴨。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
安國強倒是看懂了小兒子的為難,好笑地瞪了女兒:“別逗你弟弟了。你媽出去買把蔥,中午咱們就吃湯麵。下午等把這鴨子宰了,你跟安鈺一人一個大鴨腿。”
見爸爸給自己做了決定。小安鈺不再糾結了,反而雙手高舉,歡呼著晚上有鴨腿吃。他還記不住鴨肉的味道。不過,小腦袋可清楚,肉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爸,我昨天認了個師父還有七個師兄了。”
安國強一點兒也不意外:“今天一大早,老紀就過來說了。還說等我傷好了,請我們一家人吃飯。”
安華想到自己睡了個大懶覺,居然不知道紀宏山來過一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安國強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笑著道:“這有什麽,你還是個小姑娘,缺覺。多睡睡對身體好。你也不用有負擔。老紀的為人我是知道的。能當他的徒弟,是你的福氣。以後記得多孝順他就好了。”
安華說完自己認師父的事情,又說起了安金的事情。
這個月老安家都沒人上門找茬,她還以為老安家是消停了。結果,昨晚安金這一冒頭,她就知道安金不是個好打發的。特別讓她在意的,就是跟安金關係親密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無論是身上穿著的裙子還是手上帶著的手表,都能證明家裏條件非常好。
也不知道安金,怎麽能找上這麽一個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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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早上好!”
一聲聲道早安的聲音此起彼伏,安華從職工樓出來,一路上跟遇到的人打著招呼。
等孫海按照往常來到運輸隊的辦公小樓,就看到安華已經坐在負責調度的小六附近,拿著本厚厚的記錄本看著。
孫海一看,就知道那是他們運輸隊的出車記錄本。
記錄本裏麵記錄著整個貨車隊每天出車的任務內容、時間、司機名字、交車時間。有了這些信息,就可以統計出每個司機每個月出車的時長以及貨車的使用情況。
沒想到這丫頭還挺上進的。
孫海這樣想著,拍了拍手掌。
門外的大廳三三兩兩坐了五六個正在等任務的司機,聽到孫海的拍掌聲,一個司機摁滅了手中的香煙:“孫隊長,今天的任務多不多?”
運輸隊的任務一般都是提早一兩天就安排好的,今天的出車任務並不多,孫海見問話的是老油條老吳,眉頭皺了皺:“老吳,上次安排你去廣省,都休息好幾天了。怎麽,今天不想出車啊!”
老吳張口露出一口大黃牙:“哪裏,哪裏。隊長安排我出任務我就出。再說呢,我巴不得多跑幾趟車,哈哈……。”
“哈哈……老吳,你可別那麽貪心……”
“就是啊!誰不知道大龍上次帶你……”
……
幾個等任務的司機聽到老吳的話,立刻開玩笑似的說了他幾句。
這老吳上次跟李大龍、路武一起出車去廣省賺了一大筆的事,已經成了整個運輸隊公開的秘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隻是事情沒有捅到上麵領導那裏而已。
安華自從孫海進來後,就把腦袋從出車記錄本上抬起來。聽著司機們說出來的那些酸溜溜的話,她就知道那事兒已經人盡皆知了。
倒賣那麽多貨物,居然還敢到處說,這老吳可真是嫌命長。
安華眼睛微微眯了眯,把手中的出車記錄本還給小六哥。今天她提早半小時過來,就是為了看看這出車記錄本。剛看完最近一個月運輸隊的出車情況,她大致估計了一下自己今天會有什麽任務。
那頭孫海聽到老吳的話,不著急進辦公室了。而是從小六手裏拿過排班表,直接站在辦公大廳開始派單。
“老吳,今天陽明公社的屠宰場要去養豬場拉一批生豬,這任務就給你了。”
老吳一聽,剛剛還露出大黃牙的嘴巴徹底閉上了。
無他,這任務不是什麽有油水的任務。
拉生豬會讓貨車又髒又臭,等拉完豬後,清洗的工作是司機自己負責的。而且,等著那些肥豬裝車還得耗費很長時間。每次出車任務是有規定出車的最大時長。超過最大時長,他就得寫報告說明情況。
再說呢,這去陽明公社的路彎彎繞繞並不好走,路上車子出現故障的機會大大增加。所以,這去陽明公社拉生豬的任務,在整個運輸隊是最不討司機喜歡的。
想到這兒,老吳站了起來:“孫隊長,我這上次出長途還沒休息好。要不,今天我再請個假?”上次出車已經賺了一大筆,老吳也不介意請假會扣掉的那一點點補貼了。
孫隊長聽到這話,眉頭一立:“說什麽屁話。領導給你安排任務,你還推三阻四、挑挑揀揀。怎麽呢?不想在運輸隊幹是嗎?”
老吳見孫海一定要讓他出這個任務,臉上的表情就垮了下來。不過,他還想再掙紮一下。眼珠子一轉,看到老老實實坐在角落的路武:“小路,你老吳哥累。要不,待會兒你領了任務後,跟我換一換?”
老老實實的路武:……
安華看著這老吳的做派,心裏默默給他點了一根蠟。
果然,孫海一聽到老吳的話,直接喝道:“老吳,你今天是跟我這個隊長杠上了是嗎?這任務你領還是不領?”
老吳見孫海把話說的那麽強硬,脖子梗在那裏不說話了。
孫海也不給他麵子,說些話讓他有個台階下。他早就知道車隊裏麵有幾個老油條。占著跟自己的資曆差不多,底下小動作不斷,搞些歪門邪道。這次他要下力氣,殺殺這股歪風。
對著手上的任務表,孫海轉身,繼續給在場的司機一個個分派任務。
等司機們領著各自的任務走的差不多了,孫海這才對著路武說道:“路武,過來。這任務給你,去檢查車輛準備出發。安華,今天是你回來咱們隊的第一天,你就跟著路武出去學習一下。”
安華站在邊上一直觀察著老吳的表情。現在聽到孫隊長給她分派了任務,不自覺身體立正:“是,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跟著路武走出運輸隊的辦公大廳。
轉彎走去停車場的一霎那,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李大龍匆匆跑去辦公樓的身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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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球收藏,美食事業團寵文《鹹魚真千金在七零年代躺贏》
意識到自己穿進了年代文,成為剛出生的小嬰兒時,蘇糖淡定異常。
雖然是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但是這裏沒有九九六福報,沒有各式各樣的工作壓過來。
有愛自己的父母,疼愛自己的四個哥哥,蘇糖非常滿足。
直到有一天,大隊裏麵來了一家下放的城裏人,蘇糖這才知道,自己穿的居然還是年代文裏的真千金。
書中,蘇家的親生女兒胡華跟她蘇糖互換了身份。
享受了城裏人生活的胡華很快就會來搶走蘇糖的幸福。
本來天天隻想躺著的蘇糖立馬跳了起來,她不準備讓人把自己的幸福搶走。
蘇爸爸蘇媽媽:糖糖寶貝,別怕,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孩子。
蘇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妹妹別怕,誰也別想搶走你。
本來想奮鬥一次的蘇糖又躺了下來:好吧!自己就是家裏最靚的崽兒。
假千金胡華剛穿越就知道自己是個農村人的孩子。
怕吃苦的她使計讓自己跟城裏人的孩子換了身份。
喝著牛奶,吃著白麵大肉長大,胡華覺得美滋滋的。
直到有一天,她那地位高崇的養父母居然被下放了。
她滿心後悔,早知道應該早點跟這對父母脫離關係的。
結果,一下放到農村,她就遇上了這輩子的親身父母。
隻是,這怎麽跟自己想得不一樣呢?
說好的村姑皮膚粗糙,吃糠咽菜。為什麽蘇糖白白淨淨,吃香喝辣的。
說好的村姑大字不識,語言粗俗。為什麽蘇糖居然識文斷字,出口成章。
說好的農村重男輕女。為什麽蘇糖被家裏人寵上天了。
胡華不服。
既然這城裏的養父母天天幹重活,住牛棚。她也是時候認祖歸宗了。
胡華作啊作啊,發現自己不止沒能認祖歸宗,最後連這養父母都給丟了。
蘇糖躺啊躺啊,發現愛自己的人多了幾位。而且,自家哥哥們居然都成了成功人士。
蘇糖想:生活啊!怎麽就那麽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