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長古寂夜,誰憐芳心
柳清歡十分無奈,如今不只是玉尊、太古雷鰻被困在這陣內,他也暫時被困。
倒不是出不去,如果能找到進來時大陣中那道破綻的話,應該有機會離開。
但是,柳清歡抬頭看向半空中激烈的戰鬥。
整個雷湖此時已變得極為洶湧,一道道暴躁的雷電滿湖亂竄,那太古雷鰻狂怒地扭動著身軀,嘩啦啦的鐵鏈響聲甚至比雷聲更響。
五龍焰扇雖然也是玄天級別的寶物,但品質只是尋常,無法與萬木瓶這等極品玄天至寶相提並論。封印的五條真龍魂,魂力也不是無盡的,屬於用一次就會被耗弱一次,不然當初他也不可能一一將之打回扇骨中。
要不是太古雷鰻被鐵鎖禁錮住了遊動的範圍,實力應該被封住了不少,堪比大乘期雷劫的紫雷似乎也不是想吐多少就有多少,五龍都恐怕無法將它纏住。
陷入暴動的雷湖,一時間難以找回進來時那條路,柳清歡被逼回島上,只能再次試圖與玉尊談判,謀求其它脫困之法。
然而,聽了柳清歡的話,玉尊只是陰沉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把頭一撇,丟給他三個字。
「不知道!」
「不知道?」
柳清歡皺起眉,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若想獲得自由,若連這點配合都做不到,那我就更無所謂了。」
這玉尊的性情太過喜怒無常,與之交流起來實在是費勁。
頭頂是不斷炸開的轟隆爆鳴,玉尊嬌嗔地嘟起嘴,忿然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要不是她腳下不能動,可能還會氣憤地跺跺腳:「我從醒來那天起,就被困在陣中,就是這個樣子,連是誰把我雕出來的都不知道,怎麼知道你所說的法陣、結界什麼的要怎麼打破!」
柳清歡愕然片刻,想了想,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生出靈智的?」
「不知道!」
玉尊又道,柳清歡不禁微惱,就見她開始掰手指:「不過,上一次你這樣的人修找到這裡,他曾說那一年是血戈歷黃初廿三五戊月朔日。上上一次,有人來是在洪皋什麼什麼年。再上上……嗯,天戈?記不得了!」
「血戈、天戈?」
柳清歡怔了怔,修仙界因為各個界面之間並非暢通無阻,所以各有各的曆法,記法並不統一。但是,以戈為記,卻是冥山戰域獨有的。
以戰季為輪,每個戰季歷時十萬年,而血戈就是上一個戰季的記年,據今已有.……
「血戈、黃初.……十三萬年前!」他驚呼道:「而天戈,則要追溯到冥山戰季元年!」
「你竟活了這麼久!」柳清歡不禁側目而視:「所以你上一次見到人竟是在十三萬年前?」
「很久嗎?」玉尊歪著頭注視他,神態天真清純,不諳世事。
「睡一覺不就過去了?啊,睡得我都快忘記怎麼說話了呢。」
柳清歡冷漠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那麼,除了我之外,你迄今為止,只見過三個人?」
「嗯……」玉尊糊裡糊塗地又開始掰著手指算:「好像是呢,一個、兩個.……」
她突然咯咯咯笑了起來,拍著手道:「惠子昭,對了,他叫惠子昭!你認識惠子昭嗎?」
「不認識。」柳清歡微覺不妙,頓了頓又問道:「他是誰?」
玉尊以一種故作神秘的,又透出幾分癲狂的語氣道:「惠子昭啊,就是他教我說話的,咯咯咯!他還陪我玩,還說喜歡我,還說要帶我離開這寂寞又陰冷的雷湖呢!去看那靈皓華境的璀璨星海,再到古摩界的蒼月下許天心之誓,最後在九天青冥的仙渺雲霞中結為道侶……」
玉尊猶如陷入了美好的夢境中,目中滿是嬌羞的情意,與渴望和期待,然而,怨恨卻慢慢爬上了那張冰雕雪琢的臉。
「然後有一天,他不見了!哈哈哈哈,他不見了,自己偷偷跑了,再也沒回來!」
玉尊憤怒地伸出手亂抓亂刨,迷亂中彷彿又看到了那位叫惠子昭的負心男子,大嚷大叫道:「殺了你,騙子!全是騙子!你們都該死!」轉眼又求道:「不許走,這漫漫長古寂夜我再也撐不下去了,留下來陪我.……」
看著玉尊又陷入瘋狂和迷亂中,柳清歡無奈地嘆息一聲,也大概猜測出此間發生的事。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亦不知因何緣故,在這地底深湖中建起了一座大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座大陣是抽取周圍汲靈膽礦脈中的靈氣為驅,再以女子玉尊作為陣眼。
汲靈膽礦脈吸藏的靈氣無疑是十分龐大的,全部匯聚到玉尊腳下后,不僅凝出了天精地乳,還讓玉尊生出了靈智。
然後,也有人和他一樣闖了進來,其中一人以花言巧語許下過承諾,最後卻又沒做到。
柳清歡並不太相信那位叫惠子昭的修士,會愛上一尊玉尊。能闖進此地的人修為絕不會低於合體,道心堅不可摧,對人間情愛的執著也應該早已淡薄,怎會無緣無故與一死物結緣。
不過……對方卻又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玉尊,難道是日久生情?
柳清歡搖了搖頭,並不想理會這些背後的糾葛,他看著陷入癲狂的玉尊,一道清心安魂的法訣打出,沉聲低喝道:「你要再不恢復神智,我可真走了!」
過了一會兒,玉尊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只是情緒低落至極,一動不再動。
柳清歡十分冷靜地道:「我進來時那條路,應該就是惠子昭弄出來的吧?他離開了,不管你是想去找他報仇,還是只想得到自由,我都可以幫你,但是!」
他逼近一步:「你不能再發瘋,如果這點都做不到,你還是繼續留在這兒吧!」
「不要!」玉尊凄然叫道,喃喃不止:「我想走,我想要自由……」
若不是見過她一開始時的模樣,此時她看上去和真人已無什麼差別,肌膚瑩潤光澤,一身衣裙也不再是冷硬的石塊,變得華美而又輕盈,流動著七彩的絢麗光芒。
離開,顯然已經成為她的執念,玉尊抹了抹臉,神色堅定不少。
「好,我都聽你的。」
柳清歡道:「那好,你喚太古雷鰻停手吧。」
玉尊立刻大怒道:「你是不是也想趁機逃走!」
「你可以讓它一直守在外面,我跑不了。」
又猶疑了半天,雙方才勉強達成協議,鐵鏈聲終於停下,柳清歡也趁機收回了五龍焰扇。
他蹲下(隔)身,仔細觀察玉尊層層疊疊繁複無比的裙裾上那些陣紋,一邊道:「你將衣裙先恢復成玉石.……對,這樣才能看得真切……得罪了!」
雖然不是真人,但玉尊也是個女子,他卻像個急色鬼般盯著對方的腿來回打轉,實在有些不像話。
他緩緩道:「你想離開,那麼必須破壞此地的結界,但是,你身為陣眼,破壞結界就等於殺了你。」
那些陣紋,竟密得幾無空隙,摞列在一層疊著一層,以他從未見過的方式交織在一起。
而且,陣紋絕對不止雕刻在玉尊身體表面,其體內,應該也有一道道複雜的紋路,與整個大陣連在一起,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玉尊見他半晌不說話,急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也不是沒有……我需得再仔細看看。」
柳清歡心裡暗道:要那麼好辦,也不會這麼多萬年過去,你還半點動彈不得了。
他突然目光一凝,手不自覺地拂上裙擺:「真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