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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度朔山

  飄渺不定的度朔山,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一眼望去,絕壁千仞、層巒疊嶂,彷彿不斷往上攀升的天梯一般,一峰更比一峰高,直到最高處已深入雲端,巍峨而又神秘。


  而在近處的絕壁之上,卻顯出一片秀美綺麗的景色,氤氳的水氣縈繞在半山腰之上,點點陽光灑落於若隱若現的青枝綠葉。雖正處血月之時,但這一日白天卻罕見的天青空碧,昨夜的濃鬱血氣也消散了大半,完全看不出其中竟然有一株吸引鬼物的先天鬼桃樹。


  「這就是度朔山?果然有仙山的氣勢。」


  「可算是找到它了!沒想到我們真的找到了,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是啊,我都想鷹巢城錦繡樓的鸞兒酒好幾十年了,終於可以回雲夢澤了。」


  「哈哈,你就拉倒吧,你不是想鸞兒酒,而是想樓裡面的姑娘了吧……」


  雲舟上的眾人都聚在船艙一側,對著越來越近的巨大山峰感慨萬分。


  他們跨過界面之隔、穿越重重險阻,背負著沉重的任務,在遠離雲夢澤萬萬里之外年復一年的、看不到希望的尋找,到今日總算有了個結果。


  苦海問翠虛:「其他幾隊人可已在趕來的途中了?」


  翠虛手持水鏡看了看:「最靠近南邊的一隊大概在明後天就能到了,其他三隊有遠有近,此次血月大概能持續十天左右,我讓離得最遠的那隊前往悔過崖,密切關注此界修士的動向。」


  苦海沉吟道:「如此也好。我們此行才剛剛開始,後面開鬼門才是最兇險之時,總要留點人回去報訊。」


  他的語氣極為平靜,話中之意卻點破了他們如今真正的處境。


  打開鬼門,放出萬千惡鬼,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脫身啊……


  旁邊的劉真武聽到這話,磕了磕煙袋,吐出一口煙霧,讓人看不真切那張老臉上的表情。他側了側身子,看向另一端沉默不語的柳清歡。


  柳清歡眼帘低垂,既沒看即將到達的度朔山,也沒加入周圍人的談話,面色亦平淡得彷彿這只是一個尋常的午後。


  實際上,柳清歡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自己靈海內。


  之前幾天,沉睡多年的三桑木終於「醒了」,靠著它的指引與幫助,柳清歡才感應到那一縷飄飄渺渺的先天木氣,尋到度朔山。然而,現在眼看要接近那座山了,它卻又龜縮起來,彷彿在懼怕、躲避什麼似的。


  不過,柳清歡如今已經能感受到一些三桑木傳遞出來的情緒,除了懼怕外,還有興奮、激動,以及躍躍欲試!


  他有些不明白,暗暗揣測著這一切恐怕與那株先天鬼桃樹脫不開干係。不過,三桑木雖是神木,現在卻還處在幼苗期,而鬼桃樹早已是成木,兩者之間差距極大,也不知道它又想幹什麼。


  想到當年在洗寶池,三桑木跟吃了葯似的直衝向池底,讓他差點被凍死,就不由打了個寒顫。


  看來,自己之後要多多注意它一下,免得又被打個措手不及。


  「……歡,清歡!」


  柳清歡回過神:「嗯?」


  雲錚瞅了他一眼:「你想什麼呢,準備下船了!」


  柳清歡抬起頭,才發現雲舟已經離度朔山極近。


  他拂了拂衣袖,看向穆音音:「音音?」


  穆音音臉色還有些微蒼白,聞言淡淡一笑:「不用擔心,我的傷已無大礙了。」


  柳清歡暗嘆一聲,四階妖獸造成的傷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天就好全,但此時多說也無益,只是道:「你倆之後要跟緊我,此地安險未知,凶吉難料,需得多加小心。」


  穆音音乖巧地點了點頭,雲錚哼了聲,道:「看把你得意得!你不就一時跑在我前面了嗎,等著!等這趟回去我就衝擊元嬰。」


  柳清歡哈哈笑道:「好啊,那我就先預祝你結嬰成功了。」


  兩人說話間,雲舟終於落在了最外圍的一個山頭上,穩穩地停住不動了。


  之前該說的都已經說好了,翠虛只是沉著地揮了下手:「我們下去吧。」


  神色有些興奮的眾人依次飛下雲舟,終於腳踏實地的站在了度朔山上。


  這時,劉真武背著手走過來,問道:「柳道友,你可感應到了那先天鬼桃樹的位置?我們直接往那處去就行了。」


  柳清歡招出初一,淡淡道:「那真是抱歉,從進入度朔山的範圍后,被這裡旺盛的木氣擾亂了感應,所以我也找不到那鬼桃樹的方位。」


  「那就麻煩了,這裡這麼大。」劉真武仰頭四望:「我們也沒見過先天神木是什麼東西,要是它藏在密林之中,這可如何尋找。」


  柳清歡皺了皺眉,就見雲錚一邊去摸久未見面的初一的腦袋,一邊斜覷向劉真武,不耐煩地道:「要不您老在這兒等著,我們找到了再叫您?」


  「呵呵。」劉真武乾笑一聲,道:「雲小友真是愛說笑,老夫不過白說兩句。」


  說著轉過頭,與其他人說話去了。。


  柳清歡盯視著他的背影,想到什麼,神色不由沉了幾分。


  「這老傢伙!」雲錚傳音道:「看來我們得小心他背後搞鬼。」


  柳清歡對此人的目的已有了幾分揣測,反倒心定了,囑咐穆音音和雲錚:「嗯,你們到時不要落單。」


  一眾人稍稍休整了下,翠虛與苦海走了過來,四位元嬰修士聚在一起商量之後行事,最後決定還是暫時不要分開,先進去探探再說。


  初一久未出來,顯得頗為歡悅,強壯的四肢在地上不斷踩踏,迫不及待地想要飛出去。


  隨著一聲令下,它潔白的雙翼一展,帶著背上三人第一個沖了出去。


  一座高過一座的大青山從腳下掠過,一行人不時有人驚呼道看到了某種珍貴的靈藥靈草,好在大家都還記得當前最緊要的任務是什麼,不然他們早就撲了下去,還找什麼鬼桃樹。


  一山復一山,隨著山勢越來越陡峭,山間的雲霧漸漸濃烈,形成一片雲海,景色也越發壯麗。然而,卻有絲絲縷縷的陰冷之感不知從何處而來,猶如附骨之疽般纏上四肢百骸,與眼前的秀美之景十分不稱。


  慢慢地,興奮的交談話低了下去,直至無聲。氣氛變得很是壓抑,所有人都覺眼前之景越來越詭異,只是一遍遍的驅著那不斷纏上來的陰冷之感。


  穆音音眉頭緊蹙,低聲道:「太奇怪了,這麼半天,竟然沒有見到一隻妖獸,連普通的海鳥都不落到島上。」


  柳清歡道:「不只如此,這島上的樹木看似蔥籠,枝葉卻隱隱發白,只有在陰氣極重之地才會出現這種現象。」


  轉過頭,問道:「雲錚,你可有什麼發現?」


  雲錚之前一路上都在仔細觀察,手指時不時還會臨空畫幾筆,嘴裡低喃幾句,似乎在算什麼。而隨著時間過去,原本常常翹起的嘴角已綳得平直,無形的凜然之意越來越盛。


  他只搖了搖頭,神色更加凝重,卻並未回答。


  柳清歡看在眼裡,心知不好,不由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


  度朔山雖不小,以他們一行人全是金丹以上修士,兩個時辰也足夠走遍全島了,結果還真沒見著那株鬼桃樹的影子!

  所有人停在那最有可能是鬼桃樹生長之地的最高山峰之上,面面相覷。


  「不應該啊。」苦海抱著他的酒葫蘆,烈酒的醇香讓人聞之便覺心中暖意升起。他不解地道:「別說鬼桃樹,連株普通的桃樹咱都沒找著。」


  劉真武道:「莫非這裡並不是度朔山,只是一座普通的海島?」


  柳清歡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劉道友這話我不明白,你是說我把大家帶錯了地方?」


  劉真武似是無奈地攤了攤手,道:「我並沒這般說,道友可不要誤會。」


  「行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翠虛道:「我相信柳道友,這裡必定是度朔山,只是那先天鬼桃樹極有可能被陣法隱藏起來了。」


  他轉頭,看向雲錚:「雲小友,你可曾找到有陣法存在的痕迹沒有?」


  雲錚收回望著遠山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此地藉助山勢和地脈,布下的是地**煞封魔大陣。」


  見眾人依然一臉茫然,雲錚卻懶得管他們,喃喃道:「當初布陣的人算盤打得倒是精,先天鬼桃樹需要大量的地陰之氣,度朔山雖然在海上,但水屬陰,陰氣極重,完全能夠滿足鬼桃樹的需求……再加上此山滿大海亂跑,就不存在將一地耗盡……」


  後面還有一大段關於陣法的闡述,聽得所有人都不甚明了。


  苦海叫道:「呀呀,你這雲家小輩,莫要說那些雲山霧罩,你只說這勞什子封魔大陣怎麼破就行了。」


  雲錚扯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不用破。」


  「不用破?」


  「什麼意思?」


  其他人更加疑惑,就聽他抬頭望天,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天快黑了。」


  陰月血界的白晝極其短暫,此時殘陽如血,黯淡的陽光再也傳遞不出本該有的溫暖,反倒像浸了雪的刀子般,刺到人身上只帶來越來越盛的陰冷之感。


  柳清歡無奈,代其他人問出疑惑:「雲錚,為什麼不用破陣?」


  雲錚收回目光:「我們現在就已在陣中了,自然是不用再去破陣了。而最多還有半個時辰,血月升起之時,這座山就要淪為鬼域。」


  「什麼!」


  幾道驚呼聲同時傳出,那三位金丹修士臉上更是出現懼意。


  「鬼域!」劉真武陰沉著臉上前一步,元嬰修士的威壓瞬間放出,逼向雲錚:「說清楚,什麼鬼域?」


  柳清歡面色一變,上前一步,將雲錚擋在身後,喝道:「劉真武,你想做甚!」


  雲錚推開他,手中赫然出現一把冰藍長劍,森寒如淵的劍意直衝回去,對抗著劉真武的威壓。


  他抬起眼,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但那笑卻比刀鋒還冷:「先天鬼桃樹,天生便吸引各種鬼魅妖魔,這裡會淪為鬼域很奇怪?」


  劉真武被他笑得心理一冷,不由退了一步。


  「行了行了。」苦海站到兩方中間,挑著眉道:「劉道友,以大欺小可不是君子所為,還請收了威壓。」


  轉過身,客氣地道:「那麼請問雲小友,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雲錚見劉真武退到一邊,也收起劍,語氣和緩了些,道:「多謝前輩。我們本就是為先天鬼桃樹而來,鬼域又如何,難道我們就能不闖了?再說,我們現在想退出去也已經晚了。」


  其他人都緊張起來,誰也沒想到還未開鬼門便要應對鬼域。


  翠虛一揮拂塵,道:「我們還是先退到外圍吧,或許可以爭取多點時間,看清情況后再論其他。」


  話不多說,一行人離了最高的山峰,疾趕至外圍。


  還未到海邊,天色便徹底暗下來,彷彿突然有人用遮天黑布將天遮了起來,三輪圓月從海面上跳了出來。


  霎時血光衝天,秀麗之景淪為血池地獄!

  柳清歡心中一悸,猛然抬頭,只見度朔山深處鬼影幢幢,以極其可怕的速度往四面八方伸展,如蛛網一般覆蓋住了天空。及到近前,才發現那全是一根根糾結生長在一起的枝椏,繁密沉厚得連血色月光都完全擋住了。


  所有人都驚得低呼一聲,有一位金丹修士甚至差點從飛劍上掉下去。


  那人穩住后,白著臉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柳清歡沉聲道:「先天鬼桃樹,據說蟠曲三千里,枝葉能遮天蔽日。」


  「三千里?!」


  不過,今日鬼桃樹顯然不打算真的蟠曲三千里,枝椏將整個度朔山完全覆蓋,又遮住了一片海域后便不再繼續伸展。


  但即使只是這樣,已是極為驚人。


  「這便是神木嗎?」劉真武低喃了一句,渾濁的老眼射出明亮得滲人的光,道:「哈哈哈,果然神異非凡!要是我也能擁有一株……」


  他頓了下,掩飾激動之餘的失言:「各位,機不可失,只要有那麼一小段先天神木的桃枝,咱們這趟就賺了!」


  柳清歡嘴角浮出一絲冷笑,終於確定此人為何一路上便對他多般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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