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軍報
抬手掀開營帳厚厚的幕簾,麥克休納軍團長在親衛們的敬禮中走出指揮營帳,看著群山環繞間綠樹蔥蔥,聽著清晨忙碌的鳥兒們清脆婉轉的叫聲,鼻尖還問到一絲草木的清香,這真是一個讓人心情舒暢的早晨。
沿著營帳向外走去,麥克休納軍團長檢查了一圈營地防衛工事的布置,著重提醒了當值營防官一定要注意敵人的偷襲,畢竟灰熊軍團已經深入群山,這裡的地勢複雜非常便於突襲,如何防禦敵人偷襲一直是麥克休納心頭的一塊大石。不過當麥克休納看著在林間空地上照常進行例行訓練的小夥子們,心情一下子又扭轉了,一時滿胸豪情地想,就算敵人來偷襲又怎麼樣,這些訓練有素精壯有力的灰熊幼崽們一定會給他們最有力的回擊的。
可惜,夾雜在灰熊軍團訓練中那有規律的吼聲里,卻有一絲十分不和諧的嘈雜,像是菜市場里討價還價又像是賭場押注的吆三喝四,讓麥克休納剛剛轉晴的心情又一次變糟。
「那是怎麼回事?什麼人在那裡大聲喧嘩?!」麥克休納軍團長抬臂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指,嚴聲厲色地質問著當值的營防官。
像是感受到了麥克休納軍團長的怒氣,當值營防官臉上的汗直接就下來了,他面帶難色地對軍團長回稟道:「報告軍團長閣下,那邊……那邊不是我們灰熊軍團宿地,所以我們無權管轄也無法制止他們的喧鬧!」
「嗯?」聽了營防官的話,麥克休納軍團長像是想起了什麼,向遠方喧鬧處眺望了一下,然後依舊面帶不豫地對營防官問:「那邊是不是貴族私兵的駐地?」
「是的,而且平叛軍總指揮官格里芬斯侯爵昨夜也進駐在私兵營了,先前我們還能壓制他們三分,現在有了格里芬斯侯爵撐腰,那些貴族私兵個個鼻孔都快朝天了,根本不把我們灰熊軍團放在眼裡!」一說起貴族私兵,營防官就是滿肚子怨氣,看起來最近被貴族私兵們沒少折騰。
這些毫無軍紀又打不得動不得的貴族私兵,就連麥克休納軍團長也頗感頭疼,隨便動哪一個估計都會被一群呱噪的貴族給掰扯半天。面向私兵營方向獃滯了一下的麥克休納軍團長只好吩咐營防官:「不要去理會那些傢伙,守好我們的營盤就行了。告訴你手下的小夥子們,只要他們不來主動鬧事,不管他們幹什麼都不用理會!還有,多派幾組哨崗盯緊周圍,在這密林中可不要被敵人偷襲了。等後方輜重運上來以後,我們立刻向南方拔營進發!」
就在麥克休納軍團長逐一巡視營地防務的時候,在軍營指揮大帳的魔法傳訊水晶突然亮起了一道道光芒。當值的文職軍官立刻上前查看,當他準備向軍團長報告的時候,卻發現軍團長不知巡視到哪裡去了,只好趕緊命人通知隨軍法師弗蘭克。
當文職軍官按照魔法傳訊水晶變換閃爍的頻率記錄下了傳來的訊息后,隨軍法師弗蘭克也收到了士兵的通報趕了過來。弗蘭克沒有理會文職軍官的敬禮,一把就從文職軍官的手裡抓過魔法傳訊記錄本,按照頻率記錄推導出了雷蒙從綠茵城傳過來的情報。
看完了情報以後,弗蘭克的眼神變幻了一下,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猙獰之意,他一把將記錄著魔法傳訊的那一頁從記錄本上撕了下來並隨手將它撕掉,眼角瞥了文職軍官一眼后,陰冷冷地訓斥道:「這是魔法傳訊水晶的誤報,都是些錯誤信息,用不著大驚小怪的!以後多長長腦子,別什麼事兒都往上報!」
說完,弗蘭克完全不理會面色鐵青地文職軍官,伸手撣了撣衣袍揚長而去。
弗蘭克走出營帳后,那文職軍官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從地上將弗蘭克撕爛的記錄紙撿起來正要扔到垃圾桶,卻突然動作一停,鬼使神差地將碎紙收了起來夾到了記錄本的後面。
文職軍官心裡明白,軍用魔法傳訊水晶都是有固定的魔法頻率,只有知道魔法頻率的人才能收發信息,根本不可能誤收別人的信息。能讓弗蘭克這麼在意,說不定就是什麼重要訊息,如果真的因為這則訊息而出什麼事情,追究下來的話,恐怕身為當值軍官難辭其咎,說不定還會被弗蘭克落井下石,所以這碎紙一定要保留。
文職軍官此刻的這一舉動彷彿有神靈庇佑他一般,如果不是他下意識的保留了碎紙,恐怕日後他真的就成了替罪羊了。
……
亨利農莊此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夕陽、麥田、小道、村莊、炊煙的田園景象了,一個個行軍帳篷像是一朵朵烏雲籠罩在麥田裡,一雙雙大腳將剛剛抽出新芽的麥苗重新踩進了泥土裡。
農莊里所有的房屋都被徵用,牛棚被改成了馬廄,穀倉也被塞滿了軍資物品,老亨利等人的住所此時也已經成了瓦格納大公的指揮所,鷹目皓首的瓦格納大公正帶著他麾下將領在一張群山地形圖前指指點點,不時詢問著前方設伏部隊的狀況。在場的將官包括了南方派系幾乎絕大部分的實權將領,在大公的面前,這些實權將領們一個個都像是認真聽講的小學生一般老實,完全沒了昔日的跋扈作風。
瓦格納大公的副官肯尼·艾爾西是從小就在大公府里長大的親隨,自幼便將勵精圖治雄才大略的瓦格納大公視為自己的偶像,此刻看著大公揮斥方遒地在地形圖上一一指定所有軍團的設伏地點,看著那些跋扈將領們逐一低頭領命,心裡不由得湧起一股從此一戰平定帝國軍,從此踏上制霸帝國的憧憬與激動。
「威廉!你身為大公之子,自然要以身作則奮勇當先,我的一身本領你學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就是你學以致用的時候。我命令,本次魯曼群山伏擊戰由威廉·瓦格納領軍,所有參戰軍團必須聽命!」瓦格納大公身後的一位貴族青年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胸膛挺得高高的,看著那些往日神氣活現的將領們紛紛領命。
看著大公身邊不斷有軍官依照大公的安排領命而出,剩下的軍官越來越少,肯尼開始替瓦格納大公的自身安全有些擔憂了。但這種軍事會議上都是各軍團主官參與,他一個小小的副官根本沒有資格發言,也無權打斷大公的指揮安排,所以肯尼只能暗暗替大公捏了一把汗。
最後一名將官向瓦格納大公行了一個軍禮后領命而出,肯尼這才按捺不住心裡的擔憂,上前向大公表示如果將所有精銳部隊全都安排出去,那麼指揮大營里必然會造成防衛空虛,到時候會對瓦格納大公的安全造成很大問題的。
「唉!別看現在帝國皇帝昏聵無能,貴族長老院又迂腐不堪,但瓦魯帝國畢竟是傳承數百年的大帝國,國富民強底蘊深厚。我以三省之力與帝國交戰,雖說兵力比平叛軍略高,但若是不盡全力一搏,恐怕也難以穩操勝券。況且這一戰干係太大,若是能勝,則可以一舉擊破帝國虛假繁榮的面具,凡是有野心的各路公侯權貴自然都會看到希望,只要帝國四處烽火一起,到時候縱使帝國精銳軍團再多恐怕也會顧此失彼疲於奔命,無暇顧及南方的;但若是此戰一敗,我南方三省再無可戰之兵,你我下場自然不用多說,南方能否自成一國便在此一戰了,沒看我連威廉都派上了陣么?實在是由不得我留手啊!」瓦格納大公連日來強頂著壓力運籌帷幄,心理的弦綳得太緊,肯尼這一關心,瓦格納大公自然將心裡的憂慮都吐露了出來。不過瓦格納大公畢竟也是一代人雄,片刻間的真情流露轉瞬間便消失在了他的臉上。
「哼哼!在整個南方難道還有人敢行刺我嗎?」瓦格納大公恢復了往日的陰沉后說:「我們這是身處軍營,即便是精銳軍團都派出去了,不是還有你在么?不是還有我的直屬親衛在么?而且我們也已經將南方地下盜賊頭子給抓起來了,誰又會有膽量來行刺我啊!」
瓦格納大公不提老亨利還好,一提起來,肯尼的心又懸在了半空。大公久居高位不知民間勢力,可肯尼卻知曉其中一二的,老亨利在南方三省經營了數十年,早已經是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了,也就是現在是戰時,要不然為老亨利上門說項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雖說老亨利已經被關押,但他的兒子卻沒有找到,如果真的被逃了出去,恐怕現在大公的前線軍營位置已經被人知曉,就怕有那不開眼的愣頭青真的敢闖進軍營驚擾大公。
肯尼的擔心不是毫無緣由的,說不定這世上真的有人對危機來臨時能有所感應。就在南方軍所有精銳軍團依照瓦格納大公的軍略指示開拔進入指定位置設伏時,亨利農莊中央那座巨大的穀倉里,真如肯尼擔心的那樣出了變故。
穀倉中盤旋的木質樓梯最底下,低矮的樓梯夾角處,有一塊木板悄悄地晃動了幾下,便無聲無息地被向內抽走,露出了一個漆黑的地洞。因為有樓梯的遮掩,再加上穀倉里堆滿了軍用輜重,即便是穀倉中安排了守衛,也無法遍顧穀倉的所有角落。
一個削瘦佝僂的身影從地洞中緩緩爬出,他的動作輕緩無聲,完全沒有引起穀倉守衛的注意。隨著人影的出現,幾縷從木質樓梯縫隙透出的光線灑在他的身上,依稀能夠認得出那是馮錫范的身影。
穀倉守衛們來回巡邏走動的腳步聲,暗哨那有規律的呼吸聲一一落入馮錫范的耳中,當馮錫范確認已經掌握穀倉中所有守衛的人數位置后,伸手從懷中掏出幾枚小石子,這只是來時在地道中信手拾取的石子,但在馮錫范這種內家宗師的手中,威力卻完全不亞於任何弓矢。
馮錫范雙手掐住石子十指連彈,只聽到噗噗噗一連串的破肉之聲和人體倒下的聲音,穀倉中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所有的守衛連同暗哨都被小石子擊殺,竟無一人能夠發出警示,甚至連叫都沒叫一聲便立時斃命。
在馮錫范確認穀倉沒有危險之後,向地洞里做了個手勢,李奧等人隨之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