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想殺人
接下來的三天,落花城出奇的平靜,相比於群鷲不斷飛向的遠方,這裡彷彿就是一處世外桃源,雖也有著悲傷,但大多數人還活著,然而就是在這種氛圍中,一個謠言在不斷衝擊的人們那微弱的安全感。
「據聽說江小白是被城主從白霧之中帶出來的,肆虐的靈鷲也來自白霧,他收服的那隻銀鷲本就是他放出來殺我們,奪我們的孩子的!」
就像一點星火落入了長滿枯黃乾草的燎原,所有人都畏懼的看著在街上走著的哪位穿著青衫的少年,以及他肩頭的銀鷲。
昔日圍繞在江小白左右的石小倩,也不見了蹤影,而當一直忙於善後事宜的莫輕雪知道這件事情后,即便她做了很多的努力,但卻無法消除縈繞在人們心頭的恐慌,心中不斷放大的仇恨,礙於江小白肩頭的銀鷲,所有人都躲了起來,牢牢的看著自己的孩子。
「小白,對不起,你走吧!」
莫輕雪拿著灰色的包裹,裡面有著她讓人趕製的一件白色錦衣。
「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江小白不認為事情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畢竟他曾經救過很多人的性命。
「或許會死,所有人!你不走,你肯定會死!」
莫輕雪摩挲著手中的白袍,心中暗暗想到,小白穿上一定會很英俊。
「是因為那個少城主嗎?」
江小白梳理著小銀的羽毛,幾根不易察覺的金色夾雜在裡面。
莫輕雪玉手一抖,詫異的看著江小白,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第一次下山的小和尚,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想到關鍵所在。
「一半是!」
「謝謝莫姑娘送我衣服!」
江小白接過包裹,抬腳向著內城中的一顆樹走去,安靜的盤膝而坐,時不時有著一片桃花落下,帶著很多地方都尋覓不到的清香。
莫輕雪靜靜的看著,掃了一眼周圍指指點點的人,漫著蓮步擔憂的離開了。
夜間,無數的火盆將城牆照的通明,彷彿要驅趕長久以來,人們不斷收縮的不安。
在內城的一顆桃樹下,江小白依舊盤膝而坐,絲絲涼霧,將他的青衫打的有些潮濕,桃樹的枝頭,銀鷲如睡了過去。
叮!
一聲輕鳴在江小白身後三丈處響起,寒光乍現,生生撕破了黑夜,像道雷光射向他。
唳!
突兀的叫聲響起,一線銀光射去,眨眼間,便與射向江小白的那道光芒,發出轟鳴之聲。
卻在這時,有個如鬼魅般的身影站在江小白前一丈處,手中握著一把幽幽的匕首,化作了殘影。
江小白霍然站起,腳下倉促的變幻著,震驚的感受著不時撕破青衫的鋒利,心沉到了谷底,很顯然來人已經知道他降服了銀鷲,所以派兩位暗殺高手,襲殺他。
唳唳!
看到江小白陷入危局,遲遲殺不了眼前的敵人,銀鷲有些暴怒,化作銀線的身體不由加快了幾分。
落花城一處殘垣的樓塔之上,莫輕雪皺著眉頭看著狼狽躲避的江小白,手掌不由握緊了幾分,指關節咔咔作響。
「呵,莫城主欲出手?」
一個鐵塔般的身影站在莫輕雪前方,手中握著柄閃著冷光的銀刀。
「百里淵,不在你的石魂城等死,跑到我落花城找死,人賤如你,恆古未有!」
轟!
殘破的塔樓碎石坍塌,鐵塔般的百里淵怒視著莫輕雪,一道道血絲漸漸的布滿瞳孔。
「哈哈,南風月不在,你還是如此的潑辣,我喜歡!」
百里淵嗜血的眸子瞬間恢復了清明,只因他猛的想起了那個曾經舉著把白傘的翩翩公子。
「那小子殺了我兒子百里天!」
百里淵狠聲道。
「我被青雲城的柳雲溪追殺,逃入了濃霧,出來后便聽到你兒子滿嘴污言穢語,然後,就殺了他!」
莫輕雪隨意的說道,仿若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過眼中卻有著煞氣匯聚,顯然剛剛百里淵的放肆,成功激怒了她。
百里淵瞳孔猛的一縮,看著下方的戰鬥,手中握著的銀刀,不由更緊了幾分,對眼前的莫輕雪再沒有了半分的輕視,甚至感到了一絲壓抑。
莫輕雪不知何時舉起了一把白傘,恰到好處的遮住了墜落而下的雨滴,叮咚之聲不絕於耳。
城內被追殺的江小白,一身打濕的青衫到處是被利刃劃破的口子,狼狽的躲避著刺碎雨滴的寒光。
周圍的石室中亮著昏黃的光,所有人都看似十分專註的處理著自己的事務,渾然不見院中的雨聲,以及雨水中苦苦掙扎的少年,如果是往昔,肯定會有很多人而出,為雨中那顆桃樹遮擋風雨。
轟!
江小白被一拳砸飛了出去,將被靈鷲抓的凹凸不平的石柱撞碎。
噗!
一口鮮血噴出,他的心中有些無奈,沒想到山的外面竟然這麼的兇險,如山般的眼瞼欲要合上結束這一切。
「小白哥哥,小心!」
被打濕的石門前,一個眼中閃著膽怯的小姑娘欲要向某個方向遞過去的小拳頭被一個裹著血色紗布的大手拉了回去。
唳!
銀鷲發出一聲哀鳴,羽毛炸起,化作了一道銀雷,隆隆作響,射向襲向江小白的身影。
噗!
噗!
兩聲悶響,辨不清是利刃破入了肉,還是銀鷲穿碎了骨,瓢潑的大雨下,依稀分的清躺在地上近在咫尺的兩個身影,以及一道閃進石室,而後飛速消失在夜色中的黑點。
在黑點的後面,很突兀的出現兩道黑影,緊隨其後消失在夜色之中。
「滾!」
一道怒吼從白傘垂落的雨簾向爆出,連綿不斷的水珠,轟然分開。
「他還沒死!」
百里淵握著銀刀的手緊了緊,又鬆開,沖著莫輕雪嘿嘿一笑,一躍而下,心情竟莫名的好。
「城主,奴魂城的人都撤了,石東夫婦死了,帶走石小倩的人被殺了,江小白重傷,命懸一線!」
莫輕雪身後出現兩道身影,一人手中抱著個帶著被雨水衝掉淚痕的小姑娘。
然而,莫輕雪仿若沒有聽到般,站在雨中,突然間從這座自己苦苦守護的城,感到了一股冷漠。
落湯雞般的銀鷲把江小白拉扯到屋檐下,焦急的蹭著臉色蠟白的江小白,就像個失去依靠的孩子,傷心無助。
最後一刻,江小白聽到了石小倩的喊聲,銀鷲的哀鳴,以及利刃刺入身體的悶響,暈死了過去,他太累了,面對敵人招招斃命的攻勢,鬼魅般的身影,壓抑的氣氛,心中期待的流逝,一切都好像變了。
「這個給他吃下!」
莫輕雪踩著雨水,緩緩來到江小白的身前,將一枚紅彤彤的果子遞給了眼含警惕的銀鷲。
銀鷲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伸頭去銜果子,觸碰剎那,銀鷲恨不得一口吞掉這枚果子,嗡,奴魂印紫光一閃,銀鷲這才不舍的將果子放入江小白的口中,然後,守在他左右,防止任何人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江小白睜開了雙眼,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仍入了一個冰壇之中,渾身發冷,牙齒打顫,直到有一股熟悉的暖流,流入腹中,這才漸漸暖和。
「我沒死?」
江小白看著倚在石室牆壁上,思緒不知飄向何處的莫輕雪平靜的說道。
「嗯,沒死!感覺怎麼樣?」
莫輕雪沒有看江小白,漫不經心的說道。
「痛!」
胸口以及全身傳來的刺痛,使得江小白毫不猶豫的說道。
「身痛還是心痛?」
莫輕雪那如秋水般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江小白,清秀的臉龐,被污泥污血遮蓋。
「嘿嘿,全身都痛!」
江小白傻傻一笑,瞳孔深處閃過一抹黯然,也許,這就是師父說的修行。
「痛了,下次就狠的下心了。」
莫輕雪起身向外走去。
「傷養好,就回去吧,下一次我護不住你,你也護不住你自己!」
「我不打算回去!」
江小白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其中的堅定,使莫輕雪的眉頭微蹙。
「隨你,明天晚上之前離開落花城,不用來向我告別,也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殺人不一定是做惡,也有可能是行善,既然你已不是出家人,心中就不要顧及太多。」
江小白看著莫輕雪有些蕭瑟的背影,細細品位著她的那番話,衡量著此前面對刺殺沒有還手的對錯。
「我真的不想殺人!」
江小白大喊,好像要極力的辯解對生命的尊重,然而,寂靜的落花城瞬間便消磨了這道帶著善意的聲音。
唧唧……
小銀親昵的蹭著江小白的手臂,眼中閃著欣喜的光芒,在它的世界只有江小白,沒有城的內外,山的上下。
「小銀,你來自哪裡,你想回去嗎?」
江小白喃喃道,有些失神。
唧唧!
小銀眼中閃過茫然,好像在極力思索著,自己到處來自何方般。
江小白苦澀一笑,吃力的盤坐起來,不知道是出於習慣,還是什麼,這樣他會很快的平靜的下來,哪怕受再大的委屈,至少在山上是這樣。
外界,在綿延的山巒間,一個消息飛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城,直到一個仿若要觸入雲端的雄城掠過一隻金鷹。
……
掙扎於靈鷲肆虐下各城的人,都分出了一份好奇留意著曾經令無數人嚮往的落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