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妙法蓮步
「小白和尚，這是塊什麼石頭，這又是顆什麼樹？」
莫輕雪極力斂去眼中的光芒，玉手摩挲著座下的圓石，感覺手中傳來的絲絲清涼。
江小白有些疑惑的看著莫輕雪，若有所思道。
「本來就有的普通石頭，這棵樹在佛經里叫做菩提樹！」
「菩提樹？」
莫輕雪美眸精光綻放，然後化作了痴迷，顫巍巍的伸出手撫摸著菩提樹上的老皮，一時間，淚眼朦朧，少頃，苦澀一笑，用修長的玉手拂去黑亮睫毛上垂掛的少許晶瑩，順勢躺在有些斑駁泥石地上，竟有些放肆的睡了過去，安靜，祥和。
江小白用白皙的手掌托著下巴，好奇的看著地上躺著的女子，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麼多的表情可以瞬間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而且對方還是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子，他甚至能從這個女子的身上感覺到一絲師父才有的氣息。
斑駁泥石地上躺著的莫輕雪一動不動，用手托著下巴的江小白也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兩個人好像莫名的定在了破敗寺廟中，與周圍格格不入，但看久了，卻又不那麼顯眼，反而給人一種，存在了很久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莫輕雪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睜開了那雙有些靈動的眸子，不再是此前的清冷，而是彷彿點燃了希望之類的靈動。
「小白和尚，給姐姐三錢菩提根，三錢菩提老皮，三錢菩提枯葉怎麼樣？」
江小白看著丈高菩提樹下的落葉和菩提樹上欲要崩落的老皮，想著十五年來師父拿著戒尺在樹下將自己打的痛哭流涕，多少次夢想著再也不過那樣的日子，可夢想成真的今天，心中竟有了幾分懷念。
「小師傅是不願意答應嗎？」
看到江小白不斷變換的表情，莫輕雪感到深深的不安，急忙追問，渾然忘記了一身的本領，那裡是眼前這個小和尚可以說不的，也許是這破敗寺廟冥冥中就有著一股力量，讓人自然而然的心性純良。
「莫施主想要多少，自己取就是了，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要再叫我小和尚，你可以叫我小白，對，就是小白！」
「噗嗤！」
莫輕雪笑了，如春風裡的桃花，有些妖嬈，有些嬌艷，使得江小白一呆。
「阿彌陀佛！女人是禍水！」
江小白在心中默念道，看了眼莫輕雪窈窕的身姿，將盪起漣漪的眼睛瞥向了別處。
「諾，小和尚這是姐姐給你的！」
莫輕雪收取落葉、老皮，挖了些菩提根，將一張舊的發白的獸皮扔給了江小白。
「妙法蓮步！」
江小白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並沒有為小和尚的稱呼而氣惱，而是專註的看著手中有些發白的獸皮，上面竟然是撰寫佛經所用的梵文，而且，看上去有些古舊。
莫輕雪一副果然如此的的表情，和尚如果連梵文都不認識，怎麼還是和尚，如果不是和尚，誰又會花費那麼大的精力去修習難澀的梵文，畢竟，在外面想要活著本就令人心力交瘁，力不從心的事情。
「這便是我被青雲城追殺的原因，不過，我不認識上面的梵文，便權當是這些落葉、老皮、根須的回報吧！」
聯想起昨夜濃霧外的喊殺生，江小白點了點頭，因為他意識到也許外面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安全，有這種步法說不定可以避開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當然，前提是他要將這上面的步法學會。
莫輕雪輕點玉足，輕輕一躍，穩穩的坐在了圓石上，合上仍有些濕潤的睫毛，臉上的激動迅速的退去，仿若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
江小白有些羨慕，剛剛莫輕雪那輕輕一躍，竟然有半丈高，而且看上去沒有絲毫吃力，再想起昨夜，耳邊呼呼的風聲，突然間，他發現有一扇書中才有的門欲向自己展開，那是一個相比於老僧日夜不停的木魚聲與念經聲，精彩無數倍的世界。
懷著有些激動的心情，江小白腳下輕快的離開了破廟，沾滿黃泥的僧鞋，有幾處破洞，可就是這雙有些破爛的僧鞋，觸地的剎那，總給人一種難以明說的意蘊。
「莫施主，我到後山摘了些果子，吃些吧！」
江小白再次出現時，手中捧著一些新鮮的果子，散發著山間獨有的清甜，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江小白有意的將『小僧』換成了『我』，似是有意的規避一些事情。
「好香啊！」
一襲黑風裹著另一種清香，化作了殘影，瞬間出現在剛剛踏入寺門的江小白面前，一雙玉手已經拿滿了各色的果子，看著空空的手掌，江小白露出一絲苦澀。
咔嚓咔嚓！
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果皮再也無法包裹裡面的香醇，清香四溢，聞一下就令人神清氣爽，果肉入腹的瞬間，絲絲熱流，進入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莫輕雪美眸中充斥著濃濃的震驚，粗獷的將手中的果子塞入嘴中，腳尖輕點，化作了一位凌空而渡的仙子，緩緩的落在菩提樹旁的圓石上，秀美的睫毛緩緩合上，嘴角始終含著一縷笑意。
江小白狠狠的揮了揮拳頭，希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這樣，以便能夠儘快完成師父的遺願，將流雲囊中的舍利放入八丈佛陀金身前的蓮池內，然後，無憂無惱的自在逍遙。
可是，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他搖了搖腫著包的光頭，無奈的拿出那張泛白的獸皮，認真的看起上面用梵文撰寫的妙法蓮步，看著看著，他便感到身體中沒由來的憑空出現了一些亂竄的熱流，由溫熱緩緩的變為炙熱，豆大的汗珠，密密的出現在他的額頭上。
「啊……」
江小白感覺全身血液如滾沸般，灼燒著自己。
嘭！
一道纖細的玉掌，擊在了他的背上。
「噗！」
江小白噴出一股血箭，感覺整個身體瞬間輕鬆了下來，那些肆意亂竄的熱流了無蹤影，通紅的皮膚，慢慢的冷卻。
「小和尚你不是出家人嗎！是出家人，怎麼還想不開！」
一張精緻的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壞笑。
「咳咳，多謝莫施主，莫非我走火入魔了？」
江小白毫不介意莫輕雪的調笑，回想起書上寫的關於走火入魔后的情景，一陣后怕。
莫輕雪嘴角微抽，一個真氣都不知道為何物的無知小和尚，竟然自以為走火入魔了。
「你只不過凝練出了幾縷真氣，毫無章法的在身體中亂竄，不算走火入魔！」
聞言，江小白拍了拍胸口，將懸著的心安然放下，他還真怕天嫉英才，收了自己的小命，不知怎的，他想到了生死，並且，有些畏懼死亡了。
「咦？怎麼那麼臭？」
江小白捏著鼻子，雖然他沒什麼潔癖，僧衣也可以沾滿黃泥，但唯獨不能忍受的就是臭味。
莫輕雪臉色一紅，唰的一聲消失不見，原地留下一股清香與奇臭的混合異味，使得江小白兩條英挺的劍眉，恨不得擠在一起，一隻手撫著胸口，另一隻手捂著嘴，逃命般的奪門而去。
「沒想到女子也可以這樣臭！」
一時間，江小白髮現或許像佛經中講的善與惡一樣，人們如果很在意其中的一項，大多說時候就會認定本應如此，從而會忽略其他一些很隱秘，很重要的東西。
如果莫輕雪知道因為自己達到完美洗髓，排除體內雜質而散發的臭味，引起了江小白這樣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狠狠的敲江小白幾個板栗，讓他閃著光的腦袋，多幾個凸起。
「嗯？」
江小白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好像明亮了一分，可以看到一些此前不曾看到過的東西一樣，但具體能看到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呼！
像一陣秋風，夾裹著火紅的楓葉，有些火辣，又有些粗放，滾滾而來。
「呵呵！仔細體會一下體內的熱流，銘記在心！」
一道魅惑的笑聲傳來，緊接著似乎有一種細膩的觸感貼在了他的後背，如靈蛇般的熱流順勢而出，源源不斷的鑽入體內。
江小白看到風風火火而來的莫輕雪先是一呆，隨即，眼中充斥著濃濃的驚艷，還未及體會眼前是這樣一種感覺，只聽誘惑的嬌笑傳入耳中，而後，一道熱流強勢沖入自己體內，由簡入繁的流動提來。
「阿彌陀佛！」
江小白緩緩閉眼，在眼瞼閉合的剎那，他的眼睛仿若化作了一汪清潭，給人一種舒服的祥和。
一個身穿火紅衣裙的女子，站在一個沾滿黃泥的小和尚身後，鮮紅的唇，如西方渡上的斜陽，暴露在空氣中的藕臂，散發著縷縷熱浪。
小和尚的臉上，時而欣喜，時而蹙眉，時而好奇……表情不斷變換，也許他從未想過，這樣多的表情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出現在自己的臉上。
……
第二天，晨露初凝。
嘭！
一聲悶響，一抹火紅的身影狼狽的倒飛而出，轟隆一聲，破爛的寺院直接塌了一截，煙塵中一雙莫名情緒流轉的美眸，複雜的看著不斷白霧蒸騰的江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