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比起第五辭的倉惶, 溫嫻卻顯得異常得冷靜,從頭到尾把他仔細檢查一遍,這才啟唇詢問第五辭的傷勢:“近來是有什麽戰事嗎,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稀鬆平常的語氣,第五辭卻聽得心驚肉跳,渾身都不自在, 隱瞞了許久的秘密就這樣當場被人撕開, 第五辭臉麵有些掛不住。
“前些日子遇到敵寇偷襲, 我帶兵追擊, 不慎中箭,因此受了一點小傷。”他捂胸刻意與溫嫻保持距離,一副難以啟齒又備感矯情的模樣,不知是害羞還是怕溫嫻擔憂。
哪知後者並無太大的反應,淡定地點點頭, 然後從食盒中拿出餐食, 一一擺放在他的麵前。
這次換第五辭不淡定了,睜著大眼來回打量溫嫻的動作, 捂住胸口咬牙一按, 使得本就蒼白的臉色驟然又痛苦了幾分。
“你怎麽都不心疼心疼我。”
對於第五辭的小把戲, 溫嫻是看在眼裏, 疼在心中,可再怎麽心疼, 她也說不出那些肉麻親熱的甜蜜話來, 第五辭又是那般稚氣未脫的少年心性, 越是巴巴地圍著他轉, 他反而覺得受傷是一件備感殊榮的事情。
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以後會吃更多的虧。
溫嫻搖頭:“習慣了, 什麽時候你身上不帶點傷,我才覺得意外。”
第五辭撇撇嘴,不再與她討論這個話題,轉而看向溫嫻手邊的大海碗,嘴邊漾起一抹笑:“這是什麽啊,特地做好送給我的?”
“排骨湯。”溫嫻攪著碗裏的調羹散散熱,又將湯麵懸浮的油漬全部舀了出來,等不那麽燙後才遞給第五辭,“正好用來給你補補身子。”
第五辭滿足地嗯了一聲,享受著溫嫻關心的同時還不忘矯情兩句,口是心非道:“行軍之人,受傷都是家常便飯,我一大老爺們吃點苦頭也就罷了,怎麽還勞煩你跑上跑下地給我送飯,又不是什麽要命的大事,若被其他人看見,還不得在背後笑話我。”
嘴上雖是這麽一說,可捧著飯碗狼吞虎咽的動作就沒停過,正常食量的一大碗湯,第五辭三兩下便喝完了。
剛想用袖子隨意抹一抹嘴,低頭便聞到了熟悉的女兒香,他愣了一瞬,想起這是溫嫻的貼身之物,心底泛熱,臉紅到脖子根。
溫嫻極有耐心地為他擦拭嘴角的油漬,看著第五辭臉色的變化,彎唇笑了笑,然後起身收拾碗筷,裝入食盒,在他訝異的眼神中,快速離開了帳子。
走上街頭,鼻息之間仍舊殘留了些淡淡的血腥味,溫嫻微微張開嘴唇,深吸兩口換換氣,盡管方才表現得分外淡然,可一想起第五辭的傷口,仍是覺得後怕。
她匆匆趕往集市再買了些補品,趕回去欲給他熬湯。
料想第五辭在軍中吃得並不好,溫嫻變著花樣給他燉補湯,每日不重樣,且還親自送到城門口。
一來二去成了這裏的常客,好些士兵都認得她,個個嗷著嗓子喊“溫大嫂”。
林校尉心裏不太爽利,對此倒也沒說什麽,囑咐溫嫻快去快回,另外又把那些亂叫起哄的兵蛋子統統趕到一邊。
但架不住這群孤寡少年們的躁動之心,林校尉覺得留下第五辭實在個不是個辦法,思忖過後把他從帳子裏提溜出來。
“回家好好養傷,過兩天再滾回來。”說完一腳把第五辭踹了出去。
第五辭挨罵也樂得開心,衣裳都沒換,趕緊扭頭朝外走,想著林校尉還算有點良心,他決定去買壇好酒給他打打牙祭。
但很快,想到軍中嚴禁飲酒的律令,第五辭滿腔的熱情便被徹底澆滅。
頹廢地原地轉了一個圈,看著三三兩兩閑適逛街的中年婦人,第五辭不知做出了什麽打算,竟這麽毫不避嫌地跟了上去。
隨著娘子們逛了足有八家鋪子,涉及到布匹、首飾、零嘴和胭脂,每次等人家挑好東西並殺完價後,第五辭才會出其不意地湊上前,笑眯眯地與掌櫃道上一句“跟她們一樣,包起來”。
都說花錢買的是快樂,第五辭臉上湧現出不同於以往敗家那般的喜色,今日被人一勾,沒控製住雙手,嘩啦買了大堆東西,雖是花光了剛發的軍餉,但為討得心上人的歡心,他依舊甘之如飴。
趕在溫嫻出門之前回到家,第五辭尋了半天才在廚房看到溫嫻忙碌的背影,許是未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她正專心擺盤裝菜,然後一一盛放在食盒內。
第五辭放下東西,悄悄走到灶台邊,不打招呼直接從後摟住溫嫻的細腰,邊蹭邊撒嬌:
“今天吃什麽?”
溫嫻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好大一跳,尤其察覺到第五辭正使壞般深嘬她的耳垂,溫嫻體內的羞恥感猝然被引爆,她一緊張,手上便沒力氣,端著的雞湯不受控製地打翻在案板上。
幸好第五辭反應夠快,扣住溫嫻的手迅速閃退到一邊,但灶台滑落的湯汁還是不可避免地濺到兩人的衣角上。
一頓午飯弄得格外狼狽,光是換衣擦身都花了好長的時間。
凡事必有因,善後事宜理應由挑起這樁意外的第五辭負責。
可溫嫻擔憂他傷勢未好,冒然用力會使得沒有長合的傷口再次崩裂,自行收拾完廚房,還不忘把衣裳也洗完晾好。
第五辭深覺愧疚,卻隻能眼巴巴地跟在溫嫻的身後,像是一隻甩不掉的黏人大狗狗。
溫嫻嫌他礙事,大手一揮:“你躺床上去!”
某人得了指揮竟也沒還嘴,乖乖走進屋子,脫鞋爬上床,順從得簡直匪夷所思。
好不容易等到溫嫻忙活完,第五辭才探個腦袋與她撒嬌討好。
“阿嫻你過來一下成嗎,我胸口疼了,你來幫我上上藥。”
聽到第五辭說傷口疼,溫嫻哪裏還閑得住,匆匆忙忙走過去,掀開床帳便開始嘀咕:“我看看……”
話還沒說完,迎麵撞上第五辭促狹的目光,見他一派悠閑地翹腳斜靠在床頭邊,雙手環胸,嘴角上揚,溫嫻就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她不欲去計較第五辭的玩鬧,反而認真地觀察起他的傷勢,扒開被褥一看,沒有發現任何滲血的痕跡,才放心地收回手,嗔道:“你就一天拿傷勢嚇唬我,狼來了的教訓僅限於兩次,下回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說完作勢就要走,第五辭趕緊拉住她:“是真的,林校尉專門打發我回來養傷……”
溫嫻表情稍微緩和了那麽一些,第五辭添油加醋繼續說:
“你也知道軍營裏頭規矩嚴,我們這些小哈囉都是得聽上頭人的話,說了養傷就是養傷,若再遲遲等不及痊愈,我也不好交差啊。”
搬出軍令絕對是個忽悠人的好辦法,第五辭臉不紅氣不喘儼然把自己說成了最卑微的那一方。
不過解釋歸解釋,他的手倒也沒閑著,攤開溫嫻的掌心貼在自己的心口處,正兒八經地說:“這些天的換藥事宜便就有勞娘子了。”
語畢,他掏出一個素白瓷瓶放置在枕頭邊,然後自顧開始脫衣裳。
青天白日的也不覺得害羞,解了上衣,還要去解褲帶,窸窸窣窣的聲音讓溫嫻頓時神魂歸位,她趕緊起身,迅速止住第五辭的動作。
“換藥可以,但你別脫褲子。”
後者聞言果然收回手,轉而捏捏鼻梁,不自在道:“又不是沒見過,你不是還喜歡得很嗎?”
溫嫻被他的葷話激得臉頰蹭蹭泛起酡色,偏偏第五辭卻是一本正經的少爺模樣,她嗔罵他一句“鬼才喜歡”,隨後跺腳跑了出去。
小媳婦的嬌羞姿態,第五辭瞧著直泛起甜蜜,聽得屋內逐漸沒了腳步聲,他才低頭去拆胸前的布帶。
溫嫻一個女兒家哪裏做得這些,換藥的事情最終還得自己來。
第五辭慢吞吞拆解完巾布,提起瓷瓶正要往傷口處倒藥,就見方才還一臉羞赧的溫嫻去而複返了。
她端了一盆熱水,正晃晃悠悠往屋內走,一邊吩咐一邊用肩頂開床前的帷帳。
“先把身子擦一擦,出了汗也不嫌難受。”
把巾子擰幹後遞給第五辭,溫嫻想了想又問:“你自己能行嗎?”
“是受傷又不是殘廢。”第五辭頗為無奈,“你這般精細謹慎的模樣,莫不是把我當姑娘養了。”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想到近日接二連三的變數,溫嫻已有許久沒再擺攤賺錢了,銀子嘩啦啦撒出去,家裏又多了張要吃飯的嘴,第五辭是指望不上了,要想過活還是得靠老本行。
溫嫻托腮望著床帳發愣,偶感自己肩上的責任,不禁歎道:“說的沒錯,我可不就是得好好養著你。”
“哈?”第五辭腦子險些轉不過來,“你養我?”
他一整個嫌棄的表情,隻差沒把牙咬碎:“讓我當軟飯男,還不如讓我去死。”
溫嫻對於第五辭的抗議表示無能為力,她重拾起紙筆,於第二日再次開張擺攤,雖然生意早已不複從前,但忙活一天,少說也能有十幾文的小額進賬。
比起在家與第五辭大眼瞪小眼,溫嫻還是覺得賺錢來得更實在。
可被遺留在家的某位大少爺,日子過得就不是那麽痛快了,心理生理的雙重折磨,讓他生生咽下要靠媳婦養活的這股氣,麵上不說,其實心裏膈應得想咬舌自盡。
他提出要同去擺攤,溫嫻不讓,他又說受不住想提早回營,溫嫻也不應,無奈隻得洗衣做飯,偶爾還要應對時不時就愛竄門來看熱鬧的嬸子們。
男主內,女主外,這種看似有些匪夷所思的生活方式,第五辭卻早已過得心如止水,拋開名聲不談,他的確有些享受溫嫻帶來的極致溫柔和寵愛。
久而久之,第五辭也迷茫了,既覺得自己真不是個男人,可又忍不住扶額感歎:軟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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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辭你墮落成這樣了!你怎麽好意思的!你睡得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