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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許是難得看到第五辭的窘迫模樣, 溫嫻起了玩鬧之心想要逗他,一個大力撲騰到他的身上,第五辭著實受不住她這般挑逗, 在溫嫻親近過來的瞬間,趕緊後退扣住她的手腕。


    “你莫勾我。”


    溫嫻也禁不住紅了臉,低頭整理耳邊的碎發, 聲音低軟, 透著一點羞赧:“知道了。”


    方才一番深情討論, 沒由來的, 兩人都有些別扭,第五辭抹了一把額上熱汗,跟溫嫻打了聲招呼,蹬蹬開始往外跑。


    他要去外頭做活了,還是幹著之前的老本行, 養家的擔子落在身上, 讓他平日沒有片刻的懈怠。


    溫嫻目送著第五辭離去,一直看到那點黑影消失在灼烈的日頭當中, 與熾白色的光暈融為一體, 她送過他多回了, 也是頭一次這麽強烈地想要挽留他的背影。


    他不想讓她吃苦, 她又何嚐舍得讓他受累。


    溫嫻心裏悶得慌,轉悠了兩圈更是覺得胸口堵脹, 像是塞了一坨棉花, 心頭咚咚跳得厲害。


    閑下來就想做點事打發時間, 可屋子就這麽點大, 要緊的活兒都被第五辭倒騰完了,溫嫻找不出需要自己動手的地方, 隻得無聊地坐在院裏曬太陽。


    家中繡線已經用完,她唯一能夠幫襯著補貼家用的技藝算是作廢,無所事事的感覺讓人覺得不安。


    溫嫻把臉埋進雙腿,借此想要醒醒腦,但聽到隔壁暴力推開屋門的動靜聲,她又再次無奈地抬起頭。


    胖嬸端了一盆髒衣走進院裏漿洗,剛巧出門便撞上溫嫻的視線,她放下手裏的衣裳,拿布巾胡亂擦拭完頭上的濕發,走過來趴在牆根同溫嫻嘮閑話。


    “小娘子坐在這裏是為何事?”


    溫嫻神色怏怏,半點也提不起活力,卻又不想讓人看出端倪,竭力扯出一抹淡笑,隨口道:“我在這裏偷偷懶,順便等著夫君回來。”


    胖嬸沒多少心眼,但內裏的八卦之魂絲毫不減,狠拍了兩下巴掌,神秘地問:“他做什麽去了,怎得一天到晚不著家?”


    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溫嫻笑笑打發了過去,“男人嘛,幹的都是體力活,給人搬貨的。”


    胖嬸點頭道:“也是。”


    見溫嫻實在沒什麽敘話的心思,她也不想硬湊上去平白惹人嫌,隨口招呼一句“小娘子若是家中困難可隨時過來知會咱們”,而後便甩起頭發回屋了。


    胖嬸本是好意,溫嫻卻罕見地沉默了,料想家裏的落魄早被街坊四鄰打聽了去,她就有些茫然和無措,這話聽在自己耳裏,已是萬分酸澀,若再被第五辭知道,他又會作何感想。


    溫嫻不敢作答,隻是木訥地盯著麵前的空地,在胖嬸用肩撞門的一瞬間,才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來。


    她動靜太大,十分惹人注意,溫嫻抬眸,堪堪瞥見嬸子進屋的背影。


    那一撮及臀的卷翹長發,蕩漾在空中飄起一彎俏皮的弧度,溫嫻眨眨眼睛,忽地抬手撫上自己的鬢發。


    刹那間,她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反正已經一無所有,困難當前,又何必再守著那些禮義廉恥。


    爛到底的日子,沒有什麽比兩人的安穩歡愉來得更為重要。


    溫嫻進屋收拾起著裝,對著銅鏡整理長至腰際的如瀑墨發,一梳梳不到尾,卡在中途的位置,她反複用手比量,適應了一段距離,才放下木梳,起身出門。


    她似是下定決心,要去街市碰碰運氣。


    那日去給第五辭送飯,她曾偶然看到幾家收購假髻的攤子,明晃晃就搭在最顯眼的街口,若無意外,今日也應是在的。


    溫嫻走得匆忙,渾身像是裹挾了一陣熱風,臨到街巷的拐角處時,被從另一頭奔跑過來的孩童撞了個滿懷。


    巨大的衝擊力使她募地後退數步,撞到旁邊一架碰巧經過的推車才被迫停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那孩子又歡天喜地跑開了。


    溫嫻揉揉發麻的後腰,因此意外,倒也豁然清醒了不少,想到此行的目的,拐角之後就是她要找的攤子,溫嫻不覺得激越,反而望之生怯,躊躇不安起來。


    走走停停,兩步並做三步,她慢吞吞挪到熟悉的攤子跟前,沒有開口,隻咬唇悲戚地盯著擺在長桌上的零星幾束濃黑長發。


    對麵坐著前幾日同她搭話的中年婦人,體態偏瘦,人挺精壯,是個常年跑江湖的生意人模樣,就是不怎麽熱情,見有人靠近,也隻微微抬了抬眼皮,便又繼續翹腳磕著手中的瓜子。


    “請問……你們這兒還收頭發麽?”溫嫻蠕動著唇瓣,聲音低到塵埃中。


    大部分過來的女子都是這般扭捏的做派,婦人已是見怪不怪,隨意掃了一眼溫嫻的穿著,心裏便有了大致的估價,於是開門見山,直接道:


    “我能收,但你肯賣嗎?”


    一句話似有千斤重,砸得溫嫻腦袋有些恍惚,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倒也不覺得驚訝,斂眸盯著腳下的影子,沉思過後,爽快地回道:“我賣,您看著給個價就成。”


    她說話毫不含糊,已經開始解開頭巾拆發髻了。


    婦人眉梢高挑,似是驚訝於溫嫻的實誠,甩開手裏的瓜子殼,拍拍手站起,繞過攤位來驗收“貨品”的優劣。


    邊境這般窮苦的地方,女子沒有多少精力會去保養自己的頭發,條件好的偶爾能使上一兩滴香氛的發油,而普通的人家就隻能湊合用用過濾後的草木灰,就這樣放養出來的頭發,粗糙程度可想而知。


    婦人對此也沒抱有太大的期望,攏了溫嫻的一撮耳發在掌中,瞧了瞧,又搓了搓,最後攤開對著太陽檢查起成色。


    富有閱曆的眼眸,裏頭算計十足,本欲借此壓壓價格的婦人卻忽然轉變了態度,一張冷淡的麵容驟然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哎呀哎呀”連喚三聲,高興地圍著溫嫻轉圈圈。


    繞是她走南闖北見慣了世麵,對此也不得不發出類似於癡迷的驚歎。


    溫嫻的發絲生得極為漂亮,色澤盈潤,其光可鑒,稠密順滑如絲絛,撲麵且夾雜著還淡淡的油脂香,這是常年優渥生活侵染出來的上乘發質,非普通少女能夠比擬。


    婦人當即拍掌,與溫嫻定了這樁買賣。


    “市場價來算,我最多隻能給你出三兩,但看你模樣好,人又乖巧,我給你多加一兩錢,便算作四兩銀子,如何?”


    四兩銀子……對於普通的人家來說,已然稱得上是不小的數目,更遑論拮據到走投無路的溫嫻。


    這般不費吹灰之力即可獲利的機會,沒有誰能夠拒絕。


    溫嫻□□凡胎,同樣禁不住誘惑。


    天不遂人願,她隻能靠此捷徑為往後的日子拚出一條路。


    可溫嫻還在斟酌,眼波流轉,甚為不舍,尚在思慮如何應承之時,後頭那人又開口了。


    “如你還在糾結,我便再加一兩銀子,算你五兩如何。”咬牙切齒的聲音,看來是打算花血本了。


    溫嫻低頭歎息,心口抽抽快要緩不過氣來,無法,隻能點頭回應:“如此便好,多謝娘子。”


    她此刻的心情是平靜的,所有的難過早就在來時的路上就已咽進了肚裏,她也沒有那般矯情,受點委屈就要哭哭鬧鬧,沉默過後還是應了。


    婦人滿意溫嫻的爽利,不待片刻的猶豫,拉起她往攤位後走。


    地上堆了一團鼓囊囊的大包袱,婦人拎起來抖開,裏頭剪子、軟尺和繩條全攤在長桌上,生意不太好,剪子有些鈍了,婦人套在手上比劃了兩下,估計不太滿意,又跟隔壁的大娘借了一把新的。


    溫嫻始終安靜站著,斂起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緒,直到那冰涼的硬物觸到後頸,她才有所反應地聳了下肩膀。


    婦人一手拽住溫嫻的頭發,用軟尺掐了個位置,拿起剪子正欲下手,遭溫嫻一個激靈,她手滑剪錯了地方。


    “你這是……”她不滿地埋怨一句。


    被剪短的發絲脫離隊伍,掉下來搭在溫嫻的耳畔,她咬唇,終是紅了眼眶。


    婦人也不好再使臉色,手起剪落,一刀切斷了青絲。


    頭頂驟然一輕,溫嫻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


    她不敢回頭去看,隻是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僅剩的齊肩短發。


    這邊婦人把長發拴好捆了一個結,心滿意足地折疊好放進一個破舊的匣子裏,最後忙完了才掏出銀子遞給溫嫻。


    知她女兒家敏感,不免出聲多安慰了幾句,但說完就又繼續沉浸在賺了快錢的興奮中。


    溫嫻飛速整理好儀容,拿上銀子揣入懷中,再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陌生的打量,讓她無所適從,在這個民風開放的地界,斷發亦是不容百姓所能承受得住的。


    回到屋中,溫嫻總算舒了一口氣,她不敢去照鏡子,隻是麻木地坐在桌前,想起方才的衝動,再也忍受不住地啜泣出聲。


    偏安角落,她一人放肆地發泄著心中的情緒,最後哭完了,腹中也餓了,就著剩菜剩飯勉強填飽肚子,溫嫻琢磨著要去購置一點糧食,可這模樣也不太好出門。


    她將舊衣裁下一方邊角,當作頭巾捆紮在後腦,遮蓋住短寸的碎發,一通拾掇完,倒真有那麽一點農家俏媳婦的味道。


    溫嫻自己已經想開,就是苦惱該如何與第五辭解釋,他心氣高,若是知道她為了生計走到賣發這一步,怕是又會作鬧不止。


    反正都是一場逃不開的死結,溫嫻也懶得隱瞞,在聽到院外咚咚的奔跑聲時,起身迎了出去。


    第五辭歡天喜地衝進來,沒注意到溫嫻的異樣打扮,高高揚起手中的錢袋,衝她挑眉笑得輕狂:“咱們有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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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好心疼阿嫻的漂亮長發,古代約束下的女子能走出這一步真的很難很難!

    可是也沒辦法啦,社會底層的女子們為了生存往往都會想盡各種辦法,賣頭發實屬無可奈何之舉。


    ……


    阿辭和阿嫻都是為了對方能夠豁出一切的人,今天寫到這個,突然想起了歐亨利的短篇小說《麥琪的禮物》,也是很感動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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