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五辭還沉浸在要幹一番大事業的憧憬中, 凡神機營上至都督主事下至兵士小卒無不混了個臉熟,可沒等他正式混出個官職,就聽皇城傳來消息, 說是陛下病重了。


    此病來勢洶洶,且無任何征兆,太醫院上下盡數出動, 整個皇宮早已亂成一鍋粥。


    京城百姓惶惶不安,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原先門庭若市的茶肆酒樓, 現在更是多了些許亂嚼舌根的混子,趁機散播流言,造謠生事,雖有金吾衛日夜排查,活捉主謀, 以儆效尤, 但事關陛下龍體,依舊堵不住這天下攸攸之口。


    京畿大營位於皇城北郊, 常年遠離政治漩渦, 第五辭收到消息時已經是在第二日午後, 偶感此事非比尋常, 無心再留下來操練,跟上頭告了假, 匆匆騎馬趕回城。


    可打從進城門起, 便被守軍勒令不得跑馬疾馳, 第五辭被迫下馬步行, 一路沿著中央大街往裏走,途中所經之處, 無不有兵士嚴密巡視,凡遇到聚眾闊論者,一應以滋事擾亂之名帶回候審,輕者罰銀,重則挨板子,皆是毫不留情。


    百姓人人自危,敢怒卻不敢言,或是閉嘴不語,或是打包行頭趕緊逃遁,在這個時候與朝廷做對,無異是往刀口上撞。


    第五辭斂眸等著身側一隊金吾衛快步行過,回頭之時正好看見領頭之人躬身正與身側將領述職,他微微側聽,可距離尚遠,無法知曉說得是何話,但在他有限的記憶裏,尤記得金吾衛並非是如今這些兵卒模樣。


    他揮開腦中雜亂的思緒,再次朝前,隻待臨近府門時,忽地看到武安侯從裏匆匆而出,眉頭緊鎖,麵色凝重,一身凜然肅重之色。


    第五辭幾步上前,忙問:“爹,你這是要進宮?”


    “正是。”武安侯言簡意賅,腳在踩到馬凳時也不忘回頭敲打他一番:“你且好好待著,莫要在外惹事生非。”


    第五辭懶散道:“好”,然後揮手目送著武安侯遠去,再慢慢悠悠轉回房,人還沒踏進門,便扯開嗓子喊:“阿嫻——”


    多虧了第五辭,溫嫻聽聲識人的本領又見長了幾分,看著他這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眷念模樣,不禁笑道:

    “夫君怎得今日回來這麽早。”


    第五辭興致怏怏道了句“有樁要緊事”,再等見到心上佳人,不免又宛如重獲新生,渾身充斥著熱乎勁兒,哼哧哼哧跑到溫嫻跟前,勾唇一笑:“不過有你在,我便又不想出門了。”


    溫嫻呆愣地眨眨眼,自以為延誤他的差事,推著第五辭往外走:“那可耽擱不得,夫君早去早回。”


    “誒,等會兒。”第五辭慌亂之中刹住腳,回頭與溫嫻打著商量:“身上出了好多汗,你先容我沐浴修整一番,不急不急。”


    溫嫻停步一想,點頭笑道:“是這個道理。”她自主攬下為第五辭備水的活計後,便招呼丫鬟去到淨室。


    第五辭麵上裝得是一派正經,眼見著溫嫻走遠,才倏爾鬆口氣,趁後來沐浴時多耽誤些時間,悄無聲息翻了牆,跑去外頭打探消息。


    宮裏的事瞞得緊,想要知曉,免不了得多下些功夫,第五辭這會兒雖是聯係不上趙珩,但他出手闊綽,有銀子,花上百八十兩去黑市買個消息,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是萬千雙眼睛直愣愣盯著的皇帝陛下。


    第五辭豪擲五百兩銀票,隨後坐著小凳上,捧了一包椒鹽脆瓜子,聽掌櫃的講那宮闈秘事。


    當今天子昏庸無道,政事不理,貪圖享樂,幹啥啥不行,卻唯獨寵信道徒方士,四處拜神封禪,沉迷煉丹製藥,哪怕晚年身子有恙,也不忘養術士三千,以供自己消遣,這般行徑,到了近乎於癡迷的程度。


    如今年歲愈大,永康帝便愈發感覺到力不從心,恐無他法可以紓解心中憂鬱,招來真人尋問,才知已是日薄西山,遂大駭,聽信那術士之言,虔誠信奉長生不老之說,近來服用了不知打哪來的金丹,一朝不慎,毒性複發。


    可這畢竟有損皇家的顏麵,宮中秘而不發,對外隻稱是身染惡疾,封鎖了消息,另外也不許百姓過多討論,違者斬立決。


    先不論這消息是真還是假,倒也確實是像當今陛下能做出來的蠢事,掌櫃的拿錢點到為止,既已交了“貨”,便咬緊牙關不願再透露半分。


    第五辭扶正臉上的麵具,以假音道:“多謝。”隨後不著痕跡出了坊市,剛以真麵目示人,便聽兩位從宮裏出來的官老爺悄聲攀談著中毒之事。


    他一聽這話裏就有戲,腳尖一碾,佯裝成街溜子,沿路跟了上去。


    眼下時局正是動蕩之時,國不可一日無君,事不可一日無主,永康帝自知無為,但也還沒有糊塗到忘本的地步,趁還喘得出來兩口氣,緊急傳召文武重臣,頒布口諭,命十七皇子趙珩代為理政,文武百官共輔之,此舉看似為簡政放權,實則不過是想借機除掉一個對皇位有威脅的庶子。


    永康帝自來敏感多疑,絕非是能把皇權輕易拱手之人,如此一來,非但沒有明確皇太子的人選,還反倒還把趙珩推到了風口浪尖,前有各位虎視眈眈,緊咬不放的異母兄弟,後有政見不合,數次使絆的文武朝臣,趙珩可謂是騎虎難下,咬著牙也得應下。


    第五辭這時方覺事態嚴峻,可又苦於並無實權能助趙珩成事,隻能懷揣著擔憂之心回到府中,預備另找時機再去探探他爹的口風。


    今日接連得奔波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恰到臨門一腳之時,還差點絆倒在門檻上。


    溫嫻正對鏡梳妝,忽地聽到動靜聲,扭頭看過來,頓時掩唇輕笑,無聲無息,卻有股嬌美之色染上眉眼。


    第五辭抬頭與她視線相撞,而後也是猛地咧嘴一笑,開心之餘哪裏還記得方才的尷尬。


    他緩緩踱步走至溫嫻身後,雙手覆在她的肩上,彎腰去看鏡中的俏顏,一點點從蛾眉掃到朱唇,忍不住道:


    “女為悅己者容,可我覺得娘子無需脂粉遮麵,便已勝過世間萬千紅顏。”


    第五辭許以溫嫻的讚美總是毫不加以掩飾,任誰聽後都得麵紅耳赤,偏溫嫻已是身經百戰,連絲羞顏都未曾展露,隻是撫過額上的細小疤痕,低聲說:

    “我隻是見這痕跡實在惱人,所以想拿脂粉稍微遮蓋一些,今日不巧,竟直接讓夫君撞見了……”


    說到此時,見第五辭傾身下來想要細看,溫嫻有些不願示人,轉過身,嘀咕道:“夫君就莫要揭我短了,實在不是什麽好看的東西。”


    第五辭知她說的是何事,額角的那處傷痕,源自月前那次意外受傷,臉部不小心著地,磕碰到碎石,所以留下了一道小小傷疤,即便用過最好的祛疤藥膏,可依然還留有一道淺淺的痕跡。


    溫嫻一向遮蓋得很好,從不輕易示人,今日突然被第五辭瞧見,著實有些心中泛難。


    第五辭笑著要去掰她的手,嘖道:“你還怕我會嫌棄你啊。”


    “給我瞧瞧。”他剛晃悠到另一側,溫嫻蹭地彈坐起來,避開這股磨人視線,繞開要往門邊跑。


    見她正要溜之大吉,第五辭眼快腿更快,一腳擋住她的去路,打趣道:“娘子何不讓為夫多瞧瞧,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追我趕,兩人鬧騰起來宛如孩童捉迷藏,最後還是第五辭大力攥緊溫嫻的雙手,拉扯著纏到自己腰後,把她貼近身前,剝開額頭的碎劉海,果然看到一塊月牙形狀的淺色小疤痕,不甚明顯,卻還是一眼便可望見。


    溫嫻哎呀一聲抽回自己的手,嗔怪他一句“煩人”,然後頭也不回跑開了。


    第五辭這回倒沒想著要攔她,手撐著下巴,兀自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拐個彎去到書房,鋪開宣紙,提筆作畫,不消半刻鍾,一隻五齒祥雲紋掩鬢發釵便已躍然紙上。


    他拾起對著陽光細細觀摩後,才極為滿意地收回手,喚來孟天,吩咐他出府著工匠好生打造,用最好的材質,最好的手藝,不怕造價貴,就怕心思不夠深。


    孟天領了差事當即便跑了出去,與作坊聘請了五位金匠師傅,一刻不停製作了近十個時辰,才終於將這枚首飾捧在第五辭跟前。


    比起最初的草稿,實物更能顯得璀璨奪目,釵身通體呈淡金色,釵頭中間圓潤,兩側內扣,神似月牙狀,上頭鑲嵌了三顆粉色圓水晶,下方同時墜了些許細短流蘇,很是可愛與俏皮。


    第五辭越看越喜歡,按耐不住心中的歡喜,預備立刻贈與溫嫻,匆匆跑進屋中尋人,見她恰巧正在窗邊閉眸沉思,便悄悄行至到她的身後,伸出手,攤開緊握的掩鬢,在光亮處隨意晃了兩下,等光反射到溫嫻的眼睛,才隨後獻寶似的遞到她的眼下,像個做了好事以求討賞的孩子。


    “這是何物?”溫嫻略帶驚喜地問道。


    第五辭抿嘴笑笑,不答反問:“試試看?”


    溫嫻伸手接過,就著第五辭滿眼期待的目光對鏡佩戴在發髻上。


    “不對。”第五辭搖頭糾正她的動作,輕輕抽出來,改而插·進她的右前額烏發中,另類的發釵戴法,多為宮中女子日常裝飾所用,第五辭也是偶然看過,覺得與溫嫻有益,便想讓她也試試。


    溫嫻的額角有傷,戴著掩鬢剛好能覆住那塊痕跡,且此物不俗,又極富貴婦風情,襯得她眉目如畫,愈發得撩人心懷。


    第五辭撐著她的肩頭,越過鏡中的自己,看向鬢上那物,悶聲又笑:“喜歡嗎?”


    “嗯。”溫嫻眨眼撫過釵上的紋路,輕聲問:“夫君是打哪兒尋來的?我在京城這麽久,都鮮少能見到這麽精巧的好物。”


    第五辭神神秘秘道:“城中沒有,這是我特地為你定製的。”


    溫嫻訝然:“怪不得。”


    可第五辭細看之下又忽然覺得缺點什麽,理應做上一對,左右對稱,他歎了口氣將計劃暗自記在心裏,第二日又派了孟天出府重新做了一對嶄新的掩鬢釵。


    溫嫻收到後極為喜愛,而後又常以此等裝扮在人前露麵,因其特別又好看,不自覺就流傳到府外,很快便成了京中少女們效仿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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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辭哥牌手工定製掩鬢簪,讓你做回京城最美小娘子~


    隻要九塊八,還可附帶男主臨時耍大刀表演一場,近距離觀看哦(砍到人概不負責)


    【第五辭:謝謝捧場】


    【溫嫻:大吉大利】


    ……


    另外五一快樂,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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