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溫嫻外罩了一件半透的煙羅紗衣, 沒有穿戴整齊,隻是隨意搭在肩上,料子絲滑, 慢慢滾落下去,卡在漂亮的蝴蝶骨下,藏著細腰, 露著玉臂, 發髻拆開半紮半披, 沒了束縛, 隻用一根碧簪固定,青絲垂在地麵,如瀑如墨。
她睡得安穩且恬靜,呼吸一起一伏,抹不去眉眼間的麗質與無瑕, 恍若神妃仙子。
第五辭看得氣息紊亂, 腳下像灌了鉛,一時竟邁不動步了。
他並不想做這偷窺的惡賊, 奈何美色誤人, 引誘著他不斷往那處瞟去, 明明說好隻看一眼, 可餘光早已勾勒了千百遍。
屋內燃著香,直甜到人心裏頭。
第五辭糾結著走還是留, 腦子混沌, 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發覺。
雲煙端著銅盆站第五辭的身後, 規矩喊了聲:“少爺。”見他沒理, 又道:“少爺是可是來看少夫人的?”
第五辭聞聲扭頭,先沒回話, 隻是豎起食指貼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雲煙立刻會意,閉緊嘴巴,點頭如搗蒜,踮起腳尖,一點一點地往裏挪。
“我來吧。”第五辭接過她手裏的銅盆,頭也沒回。
“你去外麵好生守著,沒有我的吩咐先暫時不要進來。”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怎麽看都是溫嫻吃虧。
雲煙驚得咽下一口唾沫:“這是奴婢們該幹的活兒,少爺您怎麽能親自動手呢?”更何況還是解衣擦背這等貼身的細活,哪裏能由外男來做。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第五辭像是沒聽出話裏的含義,自顧自說:“好歹我也為人夫君,理應要做點實事的。”
雲煙無法辯駁,隻好彎腰退下,臨走之時,不忘把房門仔細掩上。
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托腮望天,這算什麽事啊?
第五辭端著熱水挨坐在溫嫻身邊,等放下手裏的盆,才壯著膽子去解她的衣裳。
不過這層若隱若現的透明薄衫,於男人而言,僅僅隻是聊勝於無罷了
第五辭勾起衣服一角,蹭地甩到旁邊立凳上,走去裏間抱了一床薄被,緩緩覆在溫嫻的腰間。
日頭雖還熱,但她身子又弱,受不得涼,稍微沾點風,免不了又要吃藥。
不知溫嫻太過身嬌體貴,還是雲煙來去匆忙沒有準備帕子,第五辭翻找一遍,勉強隻淘到了一方女兒家用的手絹。
絲綢式樣的,粉裏透著白,配她的膚色倒是合適。
溫嫻睡得熟,連衣服被人褪了都未曾發覺,直到聽到水聲,她感到有些涼意,才無意識地蜷縮起了身子,並順帶發出一聲哼唧。
聽到這聲嬌吟,第五辭擰幹帕子的手一頓,連喉嚨都有些幹啞起來,等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扭頭來幹正活兒,又見到一幅更為國色天香的嫵媚場景。
溫嫻隻著一個素色的肚兜,毫無防備地歪倒在榻邊,手裏攥著一件深色的衣袍,因為姿勢不対,壓到了胸脯。
她不適地扭扭身,某対渾圓呼之欲出。
從第五辭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瞧見那一抹胸前的風光,高聳是高聳,溝壑是溝壑,他的雙手越來越熱,驀地又想起那日摸著的手感,心裏一慌,登時就把帕子抖落進水裏了。
溫嫻聽此又是不安地嚶嚀出聲,喚的卻是旁人的名字。
“雲煙~”
第五辭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再次使勁擰了擰盆裏的帕子,一點一點去擦拭溫嫻的後背,沒好氣道:“你好好看清楚,我是你的誰。”
“你是誰啊。”溫嫻一臉嬌憨的清純模樣,連質問起人來都同樣改變不了她綿軟溫吞的慢性子。
第五辭閉上眼,不予再搭理這個說話都含糊不清的糊塗蟲,憑借著先前的印象,極其細致地當了一回貼身丫鬟。
他一路沿著腰線往上,撫著她的背脊,避開兩處擦傷,最後落到後頸處,卻也不知道碰到了哪裏,惹得榻上之人哆嗦了一下,輕顫出聲:
“癢……”
她拽緊了手中的衣袍,逼得第五辭彎起身子,又湊近了她半分。
咫尺之間,他的鼻尖幾乎貼到她的腰窩。
接著便是撲麵而來的沁人芳香。
第五辭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隻是身子平白起了一股燥熱,燒得他喉嚨發幹,要處一緊,隱隱有了抬頭之勢。
真是要了命了!
他莫非也成了那種見色起意的登徒子不成?
第五辭狠咬了一口舌頭,再也不顧溫嫻的身子,匆忙給她蓋上衣服,把帕子一甩,起身走了。
門口雲煙撐著腦袋在打瞌睡,他頓了頓,沒有叫醒,轉了個方向去到書房。
自從跟他爹說完話回來,聽到溫嫻在書房摔了一跤後,自己便跟中了邪一樣,什麽都顧不上非要進屋去看她,耽擱了這麽久,結果卻連正事都忘了。
第五辭推門而入,剛一走進,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聲。
裏頭幾個丫鬟正在收拾屋子,見到他有一瞬間的驚愕,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福身道:“少爺。”
第五辭微微頷首,沒有回話,目光淡淡掃視一圈。
房內陳設依舊,處處都按照他的喜好分門別類,就連筆架擺放的位置都與從前一般無二,是下人們花了心思專門複原過的。
可饒是如此,第五辭也高興不起來,書房乃是他的私人之所,沒有命令不得進入,今日若非意外,行了溫嫻方便,他何至於讓丫鬟還來擺弄這些心愛之物。
第五辭蹙眉有些不悅,連忙擺擺手,把人都打發了下去。
等到房門再度被闔上,他才來悠哉悠哉地檢查起東西。
翻翻這兒,瞧瞧那兒,筆墨紙硯都還在,甚至架子上的書本也都是按注釋排列的。
每一處都很細致,可第五辭就是覺得不対勁,仔細梳理了一遍先前下人們報上來的消息,從溫嫻進屋開始到她跌倒請了大夫,一連串的巧合,看似無意,實則極容易扒出他的秘密。
第五辭腦中頓時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扭頭看向半麵牆高大書櫥,顫巍著手去翻那些典籍。
一本又一本,仍是沒有發現那些密信。
偌大的屋子,難道還會失蹤不成。
第五辭不信邪,翻箱倒櫃開始扒真相,好在信件藏得沒多深,他在書案下方的抽屜裏很快便翻找到了。
上麵沒有被拆封過的痕跡,但沾過水,封皮麵上皺了一團,醜醜的,毫無美感。
第五辭不確定是誰動過這些東西,但他在乎的是裏頭的內容會不會已經泄露出去,當今熟知這個法子的人唯有趙珩與他二人,府裏的丫鬟斷沒有這麽大膽,那麽就隻剩下溫嫻了。
溫嫻……她到底是無意還是有意?
第五辭此時已經不想再糾結這些瑣碎小事,他轉頭打開火折子,點燃燭台,把所有的密信和紙箋一一燒著,扔進紙簍,等它們燃成灰燼,才提步回到臥房。
溫嫻已經醒了,靠在床邊由雲煙喂著藥,嘴巴一張一合,可謂乖巧至極。
她原是睡夠了覺的,但不知為何就是睜不開眼,感覺渾身都沒勁,尤其是這湯藥還有安神的功效,聞著就讓人起了困意。
溫嫻腦袋頻頻往下垂,雲煙一手瓷碗一手調羹,根本無法再顧及到去護她安逸,隻得時不時的出聲喚一聲,企圖借此能把人喊醒。
然而就在下一瞬,溫嫻低頭沒能收得回來,身子受不住重量已經徐徐下墜。
雲煙嚇得花容失色,正打算舍命救主,忽見身側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準確無誤地托住了溫嫻的臉頰。
她極為迅速地反應過來此人是誰,募地鬆了口氣,笑道:“少爺,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溫嫻此刻也已完全清醒,揉了揉額角,抬頭道:“夫君……”
第五辭臉色看著不太好,隻從喉嚨裏低低發出一個“嗯”字,便也沒說什麽,後退到桌邊,拎起茶壺自個兒倒了一杯茶。
溫嫻猜測他是因為白日書房的事在跟自己生氣,低頭飲盡最後一口藥,打發雲煙出去,攏了攏衣裳緩緩走到第五辭身邊。
“夫君可是已經去過書房了?”
第五辭蹙著眉頭,利落道:“嗯,今日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抬眸看過來,意思仿佛在問:我聽你怎麽解釋。
溫嫻心裏跟著一緊,不好的預感越上心頭,說實話肯定得不到第五辭的信任,編謊話也逃不過第五辭的質疑,現在唯有的辦法就是先穩住他的心態,後麵的事後麵再說。
從前還在閨閣之時,她曾數次見到過付夫人是如何使手段去哄溫紹元的,那些層出不窮的小花樣,撒嬌賣俏外加一哭二鬧,明麵上拿不出的法子,私底下她全用上了個遍,雖說實在有違體統,但耐不住效果好,能在郎君跟前占得上風。
用付夫人的話說,男人都是賤骨頭,三分真情七分演,你得順著他的氣,萬不可逆了他的意,女人不可事事依著男人,但在關鍵時刻,總得露點弱態,以滿足男人的自負心,嘴上功夫說得過去,夫妻情份自然就有了。
溫嫻沒學到付夫人的真諦,但好歹也見過此等男歡女愛的場麵,有些東西刻在記憶中,稍微拎起來便也能拿捏個大概。
她慢慢拾起第五辭的手,絞著他的指節反複摩挲畫圈,等到他的表情有所鬆動,才貼近自己的臉,小聲又帶怯地嘟囔道:
“夫君,是阿嫻的錯,你別怪我,成嗎?”
自古美人總是份外惹人憐惜,尤其還是有錯在先,伏低身子刻意討乖的溫婉佳人。
第五辭自詡不是那等見色忘義的無恥之徒,但在此景之下,未免還是軟了心腸。
可他也分得清主次,大事當前,沒有退讓,繼續質問道:“別的先不提,我的東西你沒碰吧?”
溫嫻咬著下唇,點頭道:“自然沒有,夫君有過吩咐,這我還是記得的。”
她模樣生得溫婉,脾氣也沒有攻擊性可言,自嫁進府內一直恪守本分,從未提過任何不合時宜的要求,第五辭不知她心裏作何想法,但從如今的反應來看,她許是真的不太知情,這般小心甚微,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歪心思。
第五辭鬆了口氣,“那就行。”他擺出無所謂的態度,又道:“我隨便問問,你也不用太在意,洗洗睡吧,把看到都忘了,以後也莫要再提。”
“我明白。”溫嫻知道自己這算過關了,拍拍胸脯,兀自笑著,卻不知第五辭早已看到她的動作,複又想起了早先的香豔場麵。
熱氣上翻,他渾身一僵,鼻下一股暖流洶湧而出。
第五辭以袖遮麵,不禁感想:近來天氣著實有些燥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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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溫嫻:男人果然都是賤骨頭。
第五辭:我也想生氣,可是她對我撒嬌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