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周圍的視線重新打量過來, 溫嫻一時羞憤難耐,緊跟著也踏出了房門,第五辭當眾欺負人, 她發誓近日都不要再搭理他。


    可後者顯然沒猜到溫嫻的心思,以為她是生氣耍性子,還琢磨著要拿些東西來彌補一下過錯。


    第五辭不知溫嫻的喜好, 聽從孟天的建議從市麵上淘得兩隻耳墜子, 借著侯夫人的名義, 不情不願地給溫嫻送了過去。


    但他還未走近, 甫一見到溫嫻的背影,就又想到那日的尷尬場麵,她的餘淚,她的羞顏,還有她的……觸感。


    第五辭鼻頭一熱, 險些湧出血來。


    “我來給你送個東西。”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小匣子, 塞到溫嫻手裏,“給你的。”話雖對著溫嫻, 可眼神左顧右盼, 顯得散漫又無心。


    溫嫻被這匣子硌到手, 低頭把玩了數下, 沒有打開,反而凝視著第五辭, 啟唇問道:“夫君這是何意?”


    “你總戴著那些老裏老氣的首飾, 自個兒不嫌礙眼, 我卻是看著就覺沉悶, 多大的年紀,非弄得這麽死板幹嘛。”


    溫嫻輕撫耳垂, 首次對自己的審美產生了質疑,沒底氣地問道:“會有這麽違和麽?”


    “廢話。”第五辭吊兒郎當道:“我混跡京城這麽些年,難道見識會比你少?”


    溫嫻斂眸不語,焉知他所說的見識是打何處聽來的。


    第五辭猛咳兩聲,紅著臉解釋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京裏貴女這麽多,我從小就隨著我娘四處走動,早就練就了一身見物識人的本事,你們女兒家的東西我自然也是能說得上話的。”


    他一拍胸脯,眉梢高挑,滿臉洋溢著不可言說的自信光芒。


    溫嫻彎唇一笑,好似真的被第五辭的幼稚舉動逗樂了,心中歡喜,捏了捏手裏的匣子,轉頭遞給身側的雲煙,繼而點頭道:


    “夫君見多識廣,自然與我等閨閣女子不一樣。”


    第五辭被誇得有些飄飄然,麵上微紅,嘴角止不住地輕揚,他一扭頭,正要與溫嫻吹噓自己的見聞,卻在冷不丁地瞥見她的動作後,臉色立馬垮了下去。


    “你都不試試?”


    溫嫻錯愕:“一定要現在就試麽?”


    青天白日的,試戴首飾莫非還有什麽玄學不成?

    “宜早不宜遲。”第五辭故作正經道:“你不先瞧瞧,怎知會不會合適。”


    “那好吧。”溫嫻點頭應下,又從雲煙手裏接過木匣,輕放於腿上,側頭去卸耳上的墜子。


    她微傾斜著身子,惹得頭上流蘇顫動服帖在頰邊,一個淡金,一個細白,兩色相融,美好得宛如一幅仙子圖。


    第五辭訥訥地看著,後又逐漸不滿溫嫻的磨蹭,移步到她跟前,打算好心搭把手。


    溫嫻已經卸下半邊的墜子,尚未來得及下一步的動作,就被第五辭猛地攥住手腕,打斷了進程。


    第五辭拾起匣中琉璃耳鐺,不分輕重便往溫嫻耳垂處戳去,他既找不到具體的位置,又拿捏不住手下的力道,直把溫嫻拉扯得難受不已。


    她禁不住“嘶”了一聲,偏過頭想要躲避第五辭的摧殘。


    身側雲煙按耐不住,匆忙過來搭救自家主子,瑟瑟說道:“少爺您輕點,戴耳墜子用不著這麽蠻橫,小姐肉做的身子,哪能禁得住您這般折騰。”


    聞言,第五辭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尷尬地立在後方,看雲煙小心為溫嫻整理著耳飾,忙中有序,的確要溫柔細致得多。


    第五辭摳著手心,別過頭道:“我是不是又好心做錯壞事了。”


    溫嫻拉拉他的衣袖,莞爾笑著:“沒關係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這般無意識的舉動,宛如稚童撒嬌,調皮又可愛。


    第五次垂眸看去,溫嫻紅如豔血的耳垂正好撞入眼簾,他喉頭一哽,自顧又撒起了悶氣,“我走了。”


    “你……”溫嫻站起來想細問他的去向。


    可眨眼間,第五辭的身影便瞬間消失在廊簷下。


    ——


    第五辭出府也沒地兒可去,一個人悶頭在街上閑逛,往日再風光無限,可遇到溫嫻的事,心裏添堵的永遠隻有他一人。


    越想越憋屈的第五辭打算去賭坊碰碰手氣,一摸懷中還有幾張銀票,頓時心頭底氣更足了。


    他轉身去酒肆打了一壺酒,提拎著往巷子裏走,喝得微醺之時,忽聽身後有道聲音喚著他的名字,調子半是戲謔半是不屑。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公子辭嘛。”


    “今兒這是怎麽了,竟一個人在街頭喝悶酒啊。”


    第五辭沒理,抬步接著往前走,不時拎起酒壺仰頭猛灌,擺明了不想搭理身後之人。


    可後者偏偏不依不饒,小跑著又跟上來,大喝一聲。


    “站住!”


    第五辭被這聲音煩得很了,甩手便把酒壺往後擲去。


    上好青瓷,即撞即碎,隻聽嘩啦一響,壺身摔得四分五裂,瓷片攤了滿地,酒香在四周漫溢開來,一聞便知並非凡品。


    第五辭背抵著牆,一吐口中殘酒,繼而半握拳頭,豎起拇指去揩嘴角餘漬,偏過頭,扯起一抹遍不經心的淡笑,開口便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散漫語調。


    “這不是臭名昭著的黃瓜禮嘛——”


    被喚作黃瓜禮的正是從前癡纏溫家大小姐而不得,被迫遣送上山老實讀書的段循禮,自幼仗著有個位極權臣的爹,在京裏橫行霸道,誰都不放在眼裏,是個實打實的霸王。


    不過因其是早產,幼時便患不足之症,與同齡孩童相比,身量較小,體態偏瘦,頭發稀疏,臉色暗黃,被第五辭起了個綽號叫做薄皮黃瓜,暗地裏嘲笑了好久。


    兩人由此結下梁子,段循禮也記恨了第五辭許久。


    京城誰人不知,論起闖禍惹事,第五辭排大哥,段循禮排二弟,這兩人打小便不對付,見麵就是一句嗆嘴,誰也不讓著誰。


    不過段循禮從的文,第五辭習的武,到底還是他差了一大截。


    名聲差,體態差,相貌差,如今竟連婚配,第五辭都早了他一步。


    氣不過的段循禮乍一聽到這稱呼,頭皮都要冒煙,顧不得什麽風度不風度,幾個跨步衝到第五辭跟前,一手揪住他的前襟,惡狠狠道:


    “好你個第五辭,存心了要與我作對,真以為我不敢動你是吧。”


    “段公子好大的口氣。”第五辭揮掌就朝段循禮麵門推去,等把人弄得撲騰在地上,他才轉而一本正經地整理起衣襟,“請問你是想怎麽動我,用你那細胳膊細腿,還是用你的嘴啊。”


    “哦,我想起來了。”第五辭緊接著又陰陽怪氣道:“您是君子,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自來不會與我等粗人一般計較,在下佩服,還需得向公子您學習。”


    第五辭嘴上功夫一貫厲害,尤其是對待段循禮,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把人氣個半死。


    猶如現在,即便沒有汙言穢語,卻也著實把人損了個徹底。


    段循禮臉色驀地陰沉下去,左思右想他也打不過的,幹脆另使個法子去惡心一番第五辭。


    “聽聞公子早已娶妻,還是溫家最為出色的嫡長女溫嫻,在下不才,恰好與溫家小姐有過幾麵之緣,知她小意又溫柔,是個頂頂有名的才女。而我一向敬畏才學之人,曾多次約她於樹下暢聊,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那般滋味,真是永生難忘啊……”


    他張嘴劈裏啪啦說道完,不顧第五辭的怔愣,從後搞了一波偷襲,以扇骨為利器,直衝第五辭脖頸,似乎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


    但第五辭畢竟是個武人,耳聽目明早已異於常人,在注意到段循禮刻意放低的尾音和故作閑散的步伐時,便就已經提高了警惕,他之所以還未回話,不是在等便是在忍。


    他等的就是段循禮憋不住來使壞,忍不得接下來要狠甩他兩個巴掌,於是扇骨恰到他後頸隻剩一指寬的距離時,他全身發力,抽出腰側軟鞭,自肋下往身後猛甩一擊,打得段循禮措手不及,他再利落轉手,扶正段循禮後仰的肩背,一記手刀砍在他的後頸,接著一腳踹翻在地。


    段循禮結實挨了一頓打,背朝上,麵朝下,哐當一聲撲倒在地,砸得他眼冒金星,鼻梁磕在地上,頃刻便湧出血來。


    第五辭還不解氣,抬腳踩在段循禮的腰背上,咬牙怒罵:“段循禮你個臭王八,長得跟條黃瓜似的,我能理你是看在幼時的情份上,沒有動手已經夠意思了,你卻還借我發妻之名隨意亂嚼舌根,真當我不發火揍你是嗎。”


    說著他又用腳尖碾過段循禮的肩頭,直到把完全翻了個麵,才怒吼一聲:“起來!”


    平白挨了一頓打罵,段循禮整個人都已經懵了,仰躺在布滿潮意的硬石地上,好半天連點反應都沒有,最後還是身上蔓延的酸脹痛感襲來,使得他徹底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何事。


    電光火石間,他竟又一次在第五辭身上栽了跟頭。


    段循禮狠抹了一把鼻下熱血,繼而抱緊第五辭的長靴咬牙切齒:“你敢打我,第五辭你好大的膽子!我要回去告訴我爹,我要讓你吃牢飯,我跟你沒完!”說完又對著還在巷口看熱鬧不敢過來救駕的小廝狂嚎:“還不去叫人!”


    小廝得了吩咐趕緊逃命般飛奔回府,慌張之時竟把鞋都跑掉了一隻。


    不僅如此,邊跑還邊喊:“打人了!打人了!”


    第五辭打了段循禮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大街小巷,武安侯在接到府中老管家傳來的消息時,提步跨過門檻時差點絆了一腳。


    管家一把托住他搖晃不定的臂膀,痛心疾首道:“侯爺這可不是小事啊,咱們府上恐怕快有麻煩了,您需得早做準備才是。”


    武安侯腦子嗡嗡作響,一席話左耳進右耳出,忍不住又問:“誰把誰打了?”


    管家大聲又道:“少爺把段丞相家的公子打了。”


    “段丞相家的公子?”武安侯疑惑:“誰把段丞相家的公子打了?”


    “少爺啊!”管家哭喪著老臉。


    “少爺把誰打了?”武安侯喃喃。


    “段丞相家的公子!”管家複又重複一遍:“少爺把段丞相家的公子打了!”


    “眼下全京城都知道了,段丞相氣得當場便從椅子上摔了下去,而後直言要給自家公子討個公道,現在估計正收拾東西準備進宮告禦狀了。”


    武安侯呼吸一滯,渾身血液似有倒流,齊齊湧了上來。


    他扶額穩住身子,吩咐老管家攙著他進屋落座,才剛歇息了沒多久,蹭得又彈跳起來,指著空中怒罵:“逆子!逆子!”


    武安侯原地來回轉了數圈,兀自思忖著該如何應對,麵上至少不能傷了和氣,背地裏還不得叫自家孩子吃虧,第五辭做事常常沒有章法,在打架之事上必定沒留餘地,若真鬧到宮裏,少不了要吃一頓板子。


    他接連歎氣,焦心不已,倏爾又想到了什麽,轉頭問管家。


    “贏了沒?這混賬東西打贏了沒?”


    管家嘴巴長成圓棗大,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答道:“贏了,那段丞相家的小公子都被打趴下了。”


    “那便好,沒給老子丟臉。”武安侯哈哈笑道:“咱們也收拾收拾,即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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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侯爺爹爹:我最後的倔強在於小兔崽子打贏了沒有!

    備注一下最後那個梗來自於“馬冬梅”,出自《夏洛特煩惱》


    夏洛:大爺,樓上322住的是馬冬梅家吧?


    大爺:馬冬什麽?

    夏洛:馬冬梅。


    大爺:什麽冬梅?

    夏洛:馬冬梅啊。


    大爺:馬什麽梅?


    夏洛:行,大爺你先涼快著吧。


    大爺: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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