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溫嫻不明所以, 等上好一會兒還沒見第五辭回來,又耐不住困意,倒頭睡下了。
第二日醒來, 身側被褥早已空蕩,溫嫻一摸,亦沒有任何溫度, 第五辭整晚都沒回來。
她又驚又怕, 立刻喚了雲煙進來問問情況, 才知他臨時改變主意, 宿在了書房,這時已經轉醒,剛吩咐廚房送去吃食。
溫嫻這才鬆了口氣,驚歎於第五辭的努力,連早膳都沒用, 親自下廚做了一份涼茶, 踩著晨光熹微,慢慢給他送去。
但還沒走出沁園, 就有小廝匆匆趕過來稟報, 說是夫人回來了, 現在馬車已經到了巷口, 問溫嫻何時出府迎接。
溫嫻一聽哪裏還敢猶豫,立刻隨著小廝走去前院, 同行的途中還遇到了第五辭, 他今日看著老實, 但為人太過冷淡, 不僅連句招呼都沒打,還仗著身量優勢把溫嫻遠遠甩在後頭, 真是可惡至極。
不過好在孟天比較懂事,自告奮勇攬下雲煙手中的差事,一手拎著食盒一手忙去攙扶溫嫻,三人緊趕慢趕,好歹沒有落下太遠。
侯夫人難得外出,帶了不少的丫鬟隨從,粗粗一數便有十餘人,另外還加幾十箱行李,前後五六輛馬車,一行人浩浩湯湯,直奔侯府大門而來。
溫嫻與第五辭並排,不同於他的淡然,內裏很是焦躁不安,唯恐哪裏出錯,引得侯夫人回門不喜。
她一貫謹小慎微,才剛聽到吱呀的車轅聲,便提起裙裾迎了上去。
丫鬟們魚貫而出,移開車門,恭敬地立在一旁。
侯夫人探出半個身子,隨意往門口一掃,視線落在中間那人身上,眼睛募地一亮,順勢招了招手。
“兒啊。”
“誒。”第五辭立馬整了整衣襟,負手迎了上去,哪知下一瞬,侯夫人直接越過他,拉起了溫嫻的手,他伸出去的爪子被迫畫了一個圈,然後拍回後腦勺,佯裝無事地整理起紋絲未動的發帶。
“兒啊,等候多時了吧?”侯夫人笑盈盈問道。
溫嫻反握住侯夫人的手,搖頭笑道:“這是我與夫君的責任,應當的,便是等上整日也要得。”
侯夫人果然滿心歡喜,頻頻點頭,止不住念道:“好,好,好,你們夫妻同心,我也就沒什麽可擔心了。”
第五辭飛起的腳步還剛邁在半空中,見到此景,猶如吃下一顆檸檬,嘴裏牽動著心裏,滋溜滋溜泛起酸意。
他以拳抵唇,故作響亮地低咳一聲,扭捏道:“娘——”
侯夫人置若罔聞,上下打量著溫嫻,隨後蹙眉問道:“這才幾日,怎得瘦了這麽多?”
溫嫻淺淺一笑,先是安撫一番第五辭,接著轉過來對著侯夫人好生解釋:“天氣太熱,沒有什麽胃口,吃得少,自然也就瘦下來了。”
京中一貫盛行贏弱之風,女子以瘦為美,互為攀比,一個賽一個的嬌美,侯夫人點頭表示理解,卻又見不得溫嫻這般體弱,拍拍她的手,同時叮囑下人仔細伺候。
兩人親親熱熱,互相敘著話,眼看著就要走近府邸。
第五辭見縫插針,試圖從溫嫻手中奪回屬於自己的那份寵愛。
“娘,那個……”
侯夫人這才發現第五辭的存在,止住腳步粗粗撇他一眼,然後象征性地“唔”了一聲,接著又拍拍溫嫻的手,扭頭走了。
第五辭滿腔熱血從頭頂冷到腳底,不滿受到這等忽視,忙又追上去,急道:“娘,你都不問問我。”
孟天跟著在後麵止步,聽到這話,差點沒一口唾沫嗆死。
老天鵝啊,這是大名鼎鼎的紈絝公子能說出來的話麽?!
果不其然,侯夫人一臉看呆頭的眼神盯著他,那股嫌棄勁兒簡直與從前的第五辭如出一轍。
“有事?”
第五辭憋得麵臉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娘你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兒了!”
說完他還不忘越過侯夫人的肩頭去瞪一眼溫嫻,結果沒起到什麽作用,反遭侯夫人一頓暴錘。
第五辭捂著他那俊美無雙堪堪排名京城首位的絕代容顏,喃喃道: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這是做了什麽。
“哦,對了。”侯夫人難得記起一樁大事。
第五辭巴巴地湊上去,激越道:“何事?包在我身上。”
侯夫人轉身指著一眾忙碌的下人,隨手扶正頭頂的釵環,漫不經心道:“行李帶得有些多,底下人忙不過來,你去幫著搭把手。”末了,她還不忘再警告一番:“仔細別弄壞了東西,那可都是值錢的大件貨。”
叮囑完,侯夫人這才放心地進了門。
溫嫻也走了,第五辭甚至能從她眼神中品出那麽一絲絲的不忍。
“……”果然是隻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他半天提不上來一口氣,直直往後栽去,嚇得孟天神魂顛倒,連忙衝過去扶住他。
“少爺,別耽擱了,趕緊搬東西吧。”
第五辭:“……”好你個孟天,這個時候還不忘打擊我。
——
三大馬車的行李,第五辭累到腰都快直不起來,忙活了大半天連口水都沒喝,就指望著中午那頓飯。
哪曾想回到前廳,侯夫人已經優雅地用完膳,正同溫嫻低聲攀談,兩人似乎說到了盡興處,都不約而同地掩嘴輕笑。
第五辭才無暇顧及這娘倆兒,急吼吼地衝到桌前,定睛一看,隻剩下殘羹剩飯,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完整的雞腿肉,結果還被人惡意扔到了冷湯中,一半藏一半露,上頭還漂浮著綠油油的小蔥花。
第五辭頓時腿軟跌坐在椅子上,嘴裏止不住地喃喃:“我要吃肉。”
侯夫人嫌棄地瞥過他一眼,嗬道:“坐沒坐相,把背給我挺直了!”
這個家連武安侯的話都不一定聽的第五辭,勉強還能順著侯夫人的意,再加上這道中氣十足的訓斥,他忙不迭地直起身,埋怨道:“娘我累得很,你不心疼也就罷了,怎麽連口飯都沒給我留。”
說到心疼,侯夫人又何嚐舍得這般折磨第五辭,倘若他能懂事一點,她便不會這麽急吼吼地趕回來,怠慢了外頭一眾命婦不說,回來還要收拾一屋的爛攤子。
還好現在氣也撒完了,合該是說正事的時候了。
“這幾日又跑出去胡鬧了?還招惹上書院的先生,你是皮肉又癢癢了,等著我給你鬆鬆筋骨是吧。”
一連幾個問題,問得第五辭瞬間就懵了,他肚子餓,腦子轉得也不快,想了半天才理清楚其中的緣由,怪不得他娘突然就回了府,大門前沒什麽好臉色還使喚他去搬行李,合著全是為了出氣。
就那麽一點芝麻小事,搞得興師動眾,活似他砍了人一樣,第五辭臉黑如鍋底。
昨夜整宿沒睡好,今早還要被迫幹苦力,又困又累不說,現在肚子還餓得咕咕叫,第五辭自覺太冤,偏不認這個說法,狡辯道:“我沒有,先生們可喜歡我了。”他一指溫嫻,又道:“不信你問她。”
溫嫻被第五辭推出來擋箭,實話不敢說,謊話也不敢撒,躊躇了半晌,隻能低下頭一言不發。
第五辭看到這反應,登時就怒了,想起她對侯夫人的笑臉相對,潛意識便認為是溫嫻告的密,又把方才受的罪一並算在她頭上,氣鼓鼓道:“我就知道會是你,果然沒安好心。”
“你說什麽?”侯夫人一掌拍在桌案上,力度之大,震得碗碟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自己惹了事,還好意思指責別人,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
第五辭倒沒覺著讓別人代替寫答案是個什麽大事,揉了揉耳朵跟侯夫人瞎胡扯:“先生都沒說什麽,娘你就別計較了。”
侯夫人睨他一眼,哼道:“先生當然說不了你什麽,他嘴都張不開,你能指望他怎麽說你。”
話音剛落,第五辭呆滯了,同樣溫嫻也愣住了。
兩人皆以為挨罵的是那樁作弊的密事,殊不知侯夫人話裏有話,暗示的分明是另外一樁要事。
這事溫嫻不知,但第五辭熟啊,他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這個事嘛,它其實是個意外……”
侯夫人滿臉厲色地瞪著他,第五辭嘴角一收,轉而又做痛心狀:“先生沒事吧,我就不小心推了他一把,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沒那個膽啊。”
說到前日他上山,趕著去參加書院月度的大考,剛坐下沒多久,先生巡堂過來看到了他的考卷,也不等人寫完,蹭地就抓起來檢查,一邊看還一邊發出“嘖嘖”的嫌棄聲。
第五辭不願,站起來去搶,可先生也不願,非要看個究竟,兩人就這麽當堂拉扯起來。
可憐先生一把年紀了,哪裏禁受得住這般折騰,還沒說上幾句,就被第五辭失手一推,踉蹌著跌倒在地。
事後他也道過歉,挨過罰,又規規矩矩把先生送回了府,這事本就算完了,書院封鎖了消息,第五辭便也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沒什麽錯,哪裏知道侯夫人殺了回馬槍,特地回來逮他。
第五辭敢做也敢當,摸摸鼻頭,趕緊認慫:“我有罪,我這就收拾東西去給先生賠罪,我捏肩捶背好好伺候他,絕沒有二話,您老就放心吧。”
說完第五辭就準備開溜。
侯夫人冷漠的聲音在後頭響起:“站住!”
第五辭回頭,不耐道:“娘,你又怎麽了。”
侯夫人不語,豎掌輕提再輕放,身後小廝立刻會意,沒過半刻鍾,七八個高大侍衛湧了進來,把第五辭團團圍住。
溫嫻不知其中用意,但也隱隱猜到第五辭又要挨罰,忙不迭地起身想要阻攔,但被侯夫人用眼神製止住,她無法,隻好原封不動又坐下。
侯夫人嚴肅且不留情麵:“帶下去,好生看管,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放他出來。”
話音剛落,第五辭便被架著出了門,臨到最後,甚至連句冤都沒來得及喊。
這麽一番拾掇完,侯夫人耳根子總算清淨了不少,她優雅起身再扶鬢,衝著溫嫻笑了笑:“收拾東西,我們去給先生賠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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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侯夫人:“兒啊……”
第五辭:“誒,娘。”
侯夫人:“滾開。”
第五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