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喵
第46章 喵
貓貓信念
大過年的,來者即為客。
徒步走了四公裏的白貓先生受到謝薄聲家人熱切的招待,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晚上還需要睡眠,不適合喝茶,便重新煮糖水,熱了牛奶,但白貓先生客氣地婉拒了後者。
即使變成人,他還是個不幸的、乳糖不耐受的人類。
白貓先生已經應對過許多人類,在隱藏自己貓咪身份這件事情上,已經做得駕輕就熟,頗有心得。
——大晚上還要戴一副墨鏡,他主動解釋。
“我的眼睛有問題,先天性的疾病,受不了強光刺激,”白貓先生溫柔地說,“所以需要墨鏡遮蓋。”
方珍玉的眼睛頓時充滿了同情。
——至於小甜心。
白貓先生說:“小甜心是我們家裏人對她的昵稱。”
謝文朗說:“沒想到大山中還有如此時髦的稱呼。”
——白貓先生的白色卷發。
“我的頭發白得比較早,沒辦法,就全漂洗成白色,”白貓先生說,“抱歉,嚇到你們了嗎?”
父母忙說沒有沒有。
“真好,”白貓先生低頭,隔著墨鏡,用紙巾擦拭眼淚,“這麽多年了,你們是第一個沒有被我相貌嚇到的人……我真的,真的……抱歉,我情緒有些激動。”
上了年紀的人哪裏見得到這些,方珍玉和謝文朗溫聲軟語,慚愧自己竟讓這樣一個單薄、看上去似乎剛大學畢業但有可能正在讀大學的人想起傷心事。而白貓先生在擦拭完眼淚後,也終於說出自己來此的打算。
他語氣坦誠而真摯:“我的表……表姐涉世未深,不太了解這個社會,我不放心,才跟過來看一看。”
謝文朗問:“你和小桑葚在一個城市工作?”
白貓先生:“嗯。”
“做什麽工作?”
“賣身。”
“……”
輕飄飄兩個字落地,驚得謝文朗說不出話,麵露駭色。
方珍玉煮了兩碗熱騰騰的糖水,險些灑落桌子,幸虧謝薄聲穩穩托住,才避免了糖水潑灑的殘局。
“賣參,”謝薄聲冷靜平穩地圓謊,他這一個月說的謊,幾乎要比前十年說的謊加起來還要多,“他的意思是,賣人參。他在中藥店裏打工,主要是賣人參。”
“……喔,喔喔!”謝文朗恍然大悟,他輕輕籲一口氣,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小桑葚豎起人類小耳朵,警惕地聽著幾人的交談。
喔喔,果然,謝薄聲沒有騙她!人類果然很害怕賣身。
貓貓認真學習知識,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遺憾地發現,賣身這個夢想中的工作是不可能實現了。
“其實我已經不在原本的店裏做了,”白貓先生禮貌地說,“我打算投身公益,用自己的能力來幫助一些流浪貓。”
謝文朗肅然起敬:“這是好事啊。”
謝薄聲什麽都沒說,他順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糖水——蓮子百合銀耳糖水,方珍玉還頗具創意性地往裏麵加了薏米,味道熬得不錯,就是太燙了,不確定白貓先生能不能喝得下,小桑葚肯定喝不了。他用調羹盛了一些,放在唇邊吹涼,才遞過去,自然地喂小桑葚。
小桑葚一口吞掉。
方珍玉這才想起來,她拍了拍腦袋,有些懊惱:“啊呀,忘記小桑葚吃不了燙飯了,我再去換個大點的碗?”
“不用,”謝薄聲說,“您和爸先去休息,這邊有我招待。”
晚上不做菜了,按照慣例,客人上門,總要吃得豐盛些,謝文朗打電話訂了餐,酒店離得近,不到一小時,就迅速送餐上門,多是雞和魚、兔三種肉為主,都是貓咪愛吃的菜,三人倆貓倒也其樂融融。隻是最辛苦的還是謝薄聲,之前隻有小桑葚還好,現在多一個白貓先生,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防對方忽然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不是人話。
好在白貓沒有展露出其他的跡象,他真的隻是來觀察小桑葚的生活環境——以及確認她現在是人是貓。倘若她如今還是貓,白貓先生已經做好了搶劫貓的準備,他連袋子都準備好了。
看到人類形態的小桑葚,白貓先生也沒有過多訝然。他不是那種重一貓私欲的人,既然小桑葚這樣生活很快樂,他也會尊重祝福,然後再走回去。
是的,白貓先生打算徒步走回去,四公裏。
他自己並不覺著累,貓是天生的狩獵者,區區四公裏而已,哪裏就能讓他累到呢?但方珍玉立刻指派謝薄聲開車,送“表弟”回酒店。
謝薄聲沒有反對。
離開時,白貓先生深深地向謝薄聲父母鞠躬,謝薄聲什麽都沒說,隻淡淡地注視著他,回臥室,拿了個不用的帆布包。
等上了車後,謝薄聲才說:“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白貓先生說:“兩天後。”
“還需要我幫你嗎?”
白貓先生微愣:“你怎麽幫我?”
他坐在車子後排,從這個角度考量,完全看不到前麵的場景,隻能借助後視鏡的反光,看到謝薄聲內斂沉靜的一雙眼睛。
謝薄聲看上去很冷靜,身上的味道也很幹淨,這和白貓先生印象中的人類男性不同。
對待貓貓溫柔的,也是貓咖最常見、貓咪們最歡迎的恩客,基本都是女性,她們真的願意為了撫摸幾分鍾的貓貓而慷慨解囊、付錢,甚至還會特意買店裏高價的凍幹來喂一些瘦瘦的貓咪。
但男性……
上個月,有個成年男性,因為和女友爭執,一腳踢到了店裏最瘦弱的小白貓肚子上,踢得小白貓將中午吃的貓罐頭全都嘔出來——那可是每個貓一周隻能吃80g的貓罐頭。
店長,也就是獨眼狸花貓自然是拿到了賠償款,和那個人類男性和解。這些錢卻沒有用在小白貓的醫療救助上,畢竟它隻是從垃圾桶撿來、不能變成人也不聰明的普通小土貓,死了就再換一隻,這個城市中有這麽多的流浪貓。
還是白貓先生付出自己大半工資,帶著小白貓看了獸醫,開了藥,將他斷掉的後肢重新固定好。
這件事加深了白貓先生對人類男性的恐懼,也是他數次想要帶走小桑葚的原因。
但謝薄聲顛覆了他對人類男性的看法。
現在的白貓先生,甚至忽然認為,小桑葚跟著他似乎也不錯。
至少小桑葚看上去生活還不錯,她自己也不排斥和人類嗯嗯的樣子……
“雖然我沒有太多錢,不是腰纏萬貫的富翁,”謝薄聲說,“但是,畢竟工作這麽些年,積蓄還是有一部分的。你一個貓在外生活又些可憐,而且,賣身完全不是男性——雄性——不,這是不應該做的事情。建議你最好找一份正經的工作,在如今的人類社會,學曆雖然重要,但不需要學曆的工作機會也有不少,不過苦一些,累一些。話又說回來,無論多麽辛苦的工作,總好過犧牲自己身體,至少你擁有尊嚴。”
白貓先生沉默了。
小桑葚不喵喵也不說話,她將尾巴重新伸出來,抱著,珍惜地舔舔,自己為自己整理毛毛。
“我現在身上現金不多,也就兩萬多,”謝薄聲說,“等會下了車,你拿著,就當應急。停車後,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想多玩兩天也行,不想玩,回去找工作也可以。這些錢答謝你之前對小桑葚的照顧,以後遇到麻煩,還可以找我——我見你有手機,會用,對嗎?”
白貓先生:“嗯。”
謝薄聲說出自己的手機號碼,確認他完全記下後,囑托:“可以直接打這個號碼。”
談話間,已經到了。謝薄聲臨時停靠,落下車窗,將裝好錢的包遞給白貓先生,白貓先生凝重地接過,良久,才說:“先生,您對我的恩情,無以為報。”
謝薄聲說:“沒事,你照顧好自己,以後別再說什麽和小桑葚生貓這種胡話。她在我這裏很好,你放心。”
白貓先生繼續說下去:“這樣吧,我也沒什麽能幫助你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願意讓你摸——”
謝薄聲幹淨利索地升起車窗,果斷開車調頭就走。
一秒也沒耽誤。
隻剩下小桑葚的喊聲:“白貓先生,多多保重,我一定會找你的~”
尾音發顫,在風中飄飄蕩蕩,不成樣子。
小桑葚趴著窗戶看了很久,直到車子轉彎,再也看不到白貓先生的身影,她才好奇地問謝薄聲:“謝薄聲謝薄聲,你能養得起貓崽崽呀,為什麽不願意和我生呢?我們不生太多,隻生十三個?”
謝薄聲:“……養不起。”
小桑葚忍痛掰掉一根手指:“那十二個?”
謝薄聲歎氣:“那以後可能不能每頓飯都吃烏雞了。”
小桑葚在美味的烏雞和可愛的崽崽之間痛苦糾結:“……十個呢?”
“倒是養得起,”謝薄聲沉吟,“不過,小桑葚,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父母是教徒?我也受到一些宗教影響。”
小桑葚:“咦?什麽影響?”
把不能發生婚前X行為幾個字吞入腹中,不適合在晚上向貓貓提到這些危險且令她產生好奇的東西。
謝薄聲換了一種說法:“結婚之前不能生崽崽。”
“喔……”
小桑葚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過了一陣,她轉臉,微微歪著腦袋,快樂地說:“我有辦法啦!”
“嗯?什麽辦法?”
小桑葚趴過來,大尾巴伶俐地掃過,她眼巴巴看著謝薄聲:“隻要你一直不結婚,我也一直不結婚,然後我們生的崽崽就不算婚前生的啦!”
“我們就可以一直造崽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