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她不能承受的結局。
第四章 是她不能承受的結局。
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確實比雷達還準,也可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顏芝儀擔心自己可能再穿無望了,然後現實果然發生了。
從黑暗中緩緩睜開眼時,顏芝儀心髒怦怦直跳,還在祈禱自己已經回到大學宿舍的美好生活,哪怕在充滿消毒水的醫院病房醒來都沒關係,隻要能回歸空調WiFi可樂燒烤的懷抱,那些細節都不重要。
結果睜開眼環顧一周,還是這間熟悉的閨房,陳列擺設與她閉眼前沒有絲毫改變,唯一區別是昏過去前隻有三個人的屋子,如今卻是滿滿當當擠了十來號人。
顏父顏母分別扶著老爺子老太太站在最前頭,目光焦急又期盼的盯著她。
看見這副場景,顏芝儀絕望的心情裏突然又多了一絲慶幸,她雖然不能得償所願,可顏父顏母也不用經曆命中注定的喪女之痛了。
大抵人都是矛盾多麵體,她內心期盼著回家,舍不得這個世界家人的心情也是真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五年收獲了這麽多真心實意對她好的親人,她又怎能無動於衷?
但是吧,顏芝儀清醒不到兩秒,身邊家人們那熟悉的關切擔憂神情立刻不見了蹤影,個個喜不自勝笑逐顏開的模樣,她之前想要的往《好日子》BGM放在他們身上也毫無違和感了。
他們仿佛隻是短暫的緊張了她一下。
顏芝儀該死的好勝心忍不住又冒了出來,清醒後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吐槽,雖然她很小聲逼逼:“就算有人中了狀元,也不必樂成這樣吧……”
她還是不是他們的心肝小寶貝了?
聲音再小,架不住有人天賦異稟,被顏家幾個長輩不小心擠到靠後位置的狀元本元就聽了個正著。
陸時寒耳朵動了動,隨即若無其事的低下頭,為了掩飾自己眼底的笑意。
見她悠悠轉醒,陸時寒慌亂的心情便立刻鎮定下來,理智回歸的他正在琢磨她突然暈倒的原因,可如今她醒來的第一反應,已能斷定不是眾所周知的那個原因了。
她確實很關心他能不能考中狀元,但大概不會是得償所願後歡喜的暈倒。
推測出這個結論的陸時寒心情很平靜。很早以前他便發現,自己這位未婚妻表麵看起來跟尋常女子一樣,雖然偶爾有些大膽的舉動,本質上依然是個純潔善良、如白紙一般單純的女子,卻不想真正試圖去了解她時,才發現根本看不懂。
並非城府深不可測的那種深沉,也非陰晴不定反複無常,如果陸時寒知道後世的網絡流行語,便能完美概括這種心情了——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本男主不知道的?
是的,無論她做出多少出人意料的舉動反應,陸時寒都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男主這樣包容萬象,距離最近的顏太太也不小心聽見了顏芝儀的嘟囔,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顏太太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想不到平日聰慧善良的女兒今日竟如此糊塗,這話傳出去可還得了?
若非她今日死裏逃生,顏太太真想給這不省心的冤家知道點厲害!可惜低頭看到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她便都發作不出來了,最終隻是輕輕拍了下顏芝儀的頭,嗔道,“還沒清醒吧,這說的什麽胡話!咱們一堆人守在這,還不是為了你?太醫說你醒過來就過了這道坎,已經無甚大礙……”
顏芝儀聞言簡直大驚失色,“什麽叫無甚大礙?”
她才病入膏肓暈厥過去,怎麽一覺醒來連劇本都看不懂了?
當時顏芝儀暈得猝不及防,屋裏幾人包括一向氣定神閑的陸時寒都慌了神,扶著老太太從外麵準備進來的顏母更是反應極大,當即鬆開婆母衝了進來,撲在她身上嚎啕大哭,好像她已經斷氣了一般。
在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虛弱下去的顏母心裏,閨女如今破敗的身子經不起一星半點的刺激折騰,此時驚厥暈倒,差不多就等於原地去世。
唯有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榮太醫依舊沉著冷靜,當即撥開擋在床前的陸狀元,又叫人扶起悲痛不已的顏太太,自己坐下開始給病人號脈,身旁小廝兼學徒的青年也很機靈,不待吩咐已取出榮太醫慣用的金針,太醫號完脈便一言不發往顏芝儀腦袋上施針,看起來就很驚險。
陸時寒和顏家眾人大氣不敢出的在旁侯著,等顏父和顏家三兄弟也都陸續趕回來已是半個時辰後,榮太醫才悠悠收了針,緊鎖的眉頭也鬆開了,轉頭開始對家屬分析病情。
在京城負責皇家和達官貴人健康的榮太醫不但醫術高超,說話更是高深莫測玄之又玄,顏太太隻聽懂了個大概,便用自己能理解的語言轉述給顏芝儀聽,“太醫說了,你就是長時間憂思過重、鬱結於心,病症在於心而不是身,是以灌了這麽多藥也毫無起色。今日暈倒或許不是什麽壞事,把心口淤結的氣衝散了,慢慢調養身子總能好起來。”
榮太醫接觸的病人家屬基本都是達官顯貴,個個地位超然惹不起,跟他們打交道情商尤為重要,這麽多年也是曆練出來了。
此時見顏太太總結的太過片麵淺顯,榮太醫麵上也瞧不出絲毫不悅,還在點頭表示她說了都對。
陸時寒原本張嘴想要說什麽,見榮太醫都默認了顏太太的總結,便也沒再多話。
對同樣不學無術的顏芝儀來說,她娘的總結確實簡單明了,一聽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但她想要的並不是這個結局,一覺醒來病都大好了,死也死不成,那她還怎麽穿回現代?
顏芝儀搖著頭表示不能接受。
然而病人自己的意見並不重要,陸時寒千裏迢迢把榮太醫請到江州,自是一定要給她把病治好的。
見家屬們溝通好了,榮太醫這才出聲道:“老夫給姑娘再把一次脈,看看平日的脈案,才好作出調整。”
顏家眾人一時麵麵相覷。
他家也就是顏芝儀這陣子一病不起,才奢侈的請大夫上門看過幾回,平日頭疼腦熱都是直接去醫館叫大夫把脈抓藥,又哪裏聽過脈案這種高大上的東西?
陸時寒連忙提醒道:“伯父伯母,芝儀平日用的藥方還在嗎?”
“有有,這半年的藥方全都收著呢。”顏太太忙不迭轉頭去看楊媽,“去把姑娘的藥方都取來。”
楊媽也不耽擱,轉頭便小跑著出去了,等太醫把完脈,她也氣喘籲籲的把裝藥方的小匣子雙手遞了過去。
榮太醫一一看過,在近期藥方上劃了幾筆,頷首輕笑:“這副藥方不錯,隻是姑娘虛不受補,仍得徐徐圖之,先減去幾味藥,再配以施針,應能萬無一失了。”
顏家眾人親眼見這位太醫在顏芝儀暈倒之際力挽狂瀾,用一手出神入化的針灸術將她生生從鬼門關裏拉回來,堪稱在閻王麵前搶人,隻覺當世神醫莫不如是,對榮太醫的話自是信服不已。
顏老爺親手接過榮太醫調整過的藥方,嘴裏千恩萬謝的同時,身為一家之主的他才注意到太醫也有些風塵仆仆,怕是一到江州連水飯都沒用上一口,馬不停蹄就來為他女兒救治,可這麽久了他們竟不曾過問一句,如此怠慢女兒的救命恩人,委實慚愧,顏老爺一邊吩咐身邊的老吳備上好酒好菜、帶太醫客房梳洗休整,一邊向對方賠禮,“招待不周,今日實在招待不周了。”
行醫多年,榮太醫豈會在意這點小事,他灑脫笑道,“既然姑娘已經無礙,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又朝陸時寒輕輕頷首,便在老吳和小廝的擁簇下去了客房。
許是榮太醫走前跟陸時寒打了招呼,終於不再為顏芝儀的病情提心吊膽的顏家眾人這才有時間關心他。
陸時寒身上也是風塵仆仆,雖依舊清俊出塵,卻遠不如平日的芝蘭玉樹、風度翩翩
,可顏老爺看他的眼神無比的柔和,比看親兒子更加慈愛,臉上洋溢著無法抑製的歡喜,“賢侄,這回真真是多虧了你……”
才起了個頭,顏老爺的長篇大論便被妻子打斷。
顏太太同樣也對及時請了太醫救了女兒一命的恩人兼未來女婿充滿了感激,隻是身為女人的她考慮問題更為細致。
今日陸時寒前腳剛到他們家,後腳從京城趕來報信的衙役也進了官衙,在太醫搶救他們女兒的時候,官差已經在外頭敲鑼打鼓宣告科舉的喜訊,怕是整個江州城都知道陸家出了個狀元郎。
他若是遠在京城也就罷了,可他身在江州卻不回家,在外人眼裏自是說不過去,顏太太顧慮著陸時寒他爹陸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臉麵,再歡喜也不能把人留在家裏太久,是以她及時截過話頭,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目光柔聲對陸時寒說:“報信的差爺想是早到你家了,你父母親人都在等著了,別在這兒耽誤時間,快快回去團聚吧。”
陸時寒:……
顏太太語氣再柔和、神情再慈愛,也掩飾不了她將要掃客出門的意思。
陸時寒多少有點失望。他夙興夜寐、馬不停蹄趕回江州,千辛萬苦見上麵,滿打滿算才說了一句話,自然不願意就這樣離去。
可他自小熟讀聖賢書,雖不見得多麽古板保守,可也是知道禮數,顏太太的話沒有任何不妥、且句句都在為他考慮,理智和教養讓陸時寒無法任性妄為,隱忍的看向顏芝儀,可惜默契不足沒能對上視線,陸時寒又無奈收回目光,垂眸應道:“伯母說的是,那小侄先回去了,明日再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