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向西山去
我狼狽起身,柳青研已經氣定神閑地拿著木板左一下右一下地滑動著。船沿著河岸逆流而上往西山方向去了。
「謝謝你。」說完這句話我就失了力氣,頹然坐倒在船上,看著木舟一點點遠離火場。我的腦子亂糟糟的,以至於自己說完謝謝柳青研有沒有做出回應都沒有注意到。
我記得胡東陽說過,他4年前也曾試圖放火燒毀柳子廟,可是醒來時發現真實世界也發生了火災,但是失火的地點發生了一點點偏差。而今,整條柳子街已全然毀於大火,現實世界里,又會是怎樣一番場景呢?
我覺得揪心的自責,就好像我是這場縱火案的同謀,我本來可以阻止些什麼的,卻還是大意的放過去了。是我天然腦子裡少根筋吧?如果能提前預知後面的不幸,我是不是可以早一步採取行動?如果去到西山,再進那個洞里?我是否也可以夢知未來?要怎麼做才可以呢?第一次進洞,並沒有人受到任何靈感的召喚啊。
「小野,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唐代的世界,所以西山沒有任何開發,一會上山的路會更艱難一些,你要跟緊我。」柳青研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點點頭,卻沒有更多的想法。
現在只能想著儘快追回幽幽。
船終於遠離了那地獄一般的地方,天是壓抑著雨水的紅,空中似有若無漂浮著一層毛毛雨,**了我的臉,冰涼中安撫著被大火灼痛的肌膚。
我們在一處淺灘上了岸。當我兩腳扎入泥巴的時候,心彷彿陷入沼澤一樣沉重。眼前的西山的確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原始和荊棘密布,在黑夜中更是漆黑如墨的一團,橫豎是讓人找不到從哪裡下第一腳。我還在猶豫,柳青研卻是不管不顧堅定了信念,抬起腿來就不管扎進了哪裡,雙手發了狠一般拉扯周身的荒草荊棘,不一會就兩手鮮血,衣褲被划爛好幾處,甚至見了皮肉。
「青研!……」我忍不住失聲叫道,可是看她拚命三娘的做派,我張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想必她現在也是發了瘋地想找到胡東陽,確認他是不是也在西山,仍然活著。而我想想幽幽,想想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總是一路尋找的命運,我的心裡也來了狠勁。但是總歸是比柳青研理智兩分,便拉長袖子包住了手掌去拔那些帶刺的藤蔓和荒草,縱使如此,不一會也是傷痕纍纍。
有柳青研在前面開墾,我在後面享受成果,少受了很多罪。沒有路就只能手腳並用,兩側的藤蔓雖然帶刺,卻成了唯一的輔助攀爬工具。
爬了三十來米,我便開始懷疑幽幽是否真的在西山,單憑她一個人,如何能「開墾」這片荒山。
「幽幽!」我放開嗓子大吼一聲,黑夜中驚起一大片黑影撲騰而起,發出悠長而凄厲的數聲怪叫,聽不出是什麼鳥獸。我嚇的縮了腦袋,柳青研回頭怒目而視,「嫌命太長了么?,大晚上深山老林我可保不了你的性命。」柳青研壓抑著憤怒低低對我吼道。
我心裡不忿,卻無言以對,唯有默默接著。
又爬了一陣,我們差不多在山腰三分之一處了,可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向哪個方向走。數次我想問柳青研,看她辛苦的樣子卻始終插不上話。終於再一次挨近她,準備問她是否可以看出洞穴的方向。忽然,有什麼東西在背後輕輕拍了我一下。我回頭,黑乎乎的什麼也沒有。看到搖擺的灌木枝,我搖搖頭,想是自己神經太緊張了。
回過頭,卻發現柳青研速度那樣快,轉身之間已經沒入荒草中不見了蹤影。我撥開擋路的草趕緊跟上去,卻被荊棘結結實實扎了回來,手上立刻火辣辣地疼。
我捂著手忍不住驚奇,青研明明在前面開路,按理我只需撥開一些擋路的茅草和枝枝丫丫,不該有荊棘這麼密實地擋住去路啊。更何況,柳青研縱使這樣拚命三娘,真要一路和荊棘硬杠,那也是根本吃不消,多半也是躲躲閃閃尋找好走的路在走。莫不是我回頭間她換了方向?很有可能!
於是我又向周邊一圈摸了過去,奇怪的是面前像是被荊棘團團圍了一圈,根本沒有任何插進去的機會。
我急了,壓低嗓子喊道:「青研,你在哪?」
等了片刻,卻安靜地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只有天像要滴血一般的紅。
我悶了一腦門的汗,此刻皆簌簌落下來。我又壓抑著喚了幾聲,都是有去無回,忍不住又急又怕。
「青研!」我放聲喊了一嗓子。
背後忽然又有什麼輕輕拍了拍我。莫名地,我感覺那是一雙柔若無骨,小到彷彿嬰孩一般小手。雖然寒冬天我穿的厚實,那感覺還是真真切切地傳進心裡。
這一次,我知道這觸覺絕不是樹枝碰到。我猛然回頭,背後仍是空無一人,但是在來路的右側,卻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條小徑。我背後禁不住又刷了一層冷汗,我分明記得來時四周都圍滿了荒草和荊棘,哪裡來的這樣一條規整的小路?
我看看前方柳青研離去的地方,又猶疑著探頭向小路的方向張望。道路彎折處有一個朦朧的灰色影子消失在轉角,好像一個人佝僂著腰背逶迤前行。
會是什麼人呢?還能有誰在這座山上?
幽幽?幽幽的確穿灰色的妮子大衣。可是為何要佝僂著背呢?這樣出現的一條路,又堵死了別的去路,分明是要誘使我過去。究竟有什麼目的?又為何要把我和柳青研分開?
我站在原地猶豫不決,又喚了幾聲柳青研,都沒有得到一絲的回應。
我不甘心就這樣任人擺布,柳青研可以開路,我為什麼就不可以?我索性脫下外套,在手上纏成一個大球。沖著荊棘揮舞過去。然而我想錯了,那些荊棘可不是想象中那麼脆,一壓就折,相反及其有韌性。幾乎是壓下去抬起來的一瞬間,就反彈起來,險些抽在臉上。我調整戰術,將衣服攤的薄了一些,方便自己抓住那些荊棘,然後用力拔,更是紋絲不動。
我慌了,為什麼前面柳青研可以那麼迅速地對付這些頑固的障礙?雖然很艱辛,但是看起來根本不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除非剛才為我帶路的,根本不是柳青研?!
想到這裡,我完全慌了神,一時間不知該進該退。
我頹然倒地,托住腦袋,只覺得疼的厲害。我現在被困在西山,除非一路退回去——來時的路尚在,否則,我簡直就像翁中的老鱉一樣。可是我又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如果下了西山,我又能去哪裡,能回到現實么?幽幽怎麼辦?我怎麼可能丟下幽幽?
想到幽幽,忽然想起身上還有她的手機,我忙掏出來查看,卻發現手機一片漆黑似乎沒電了,怎麼按屏幕也亮不起來。
又怒又急又怕,我忍不住想哭!
不,不能哭。我不能還這麼脆弱,遇到難題就只知道哭!眼淚要落下的瞬間我幡然醒悟,我一定要找到幽幽,不能讓她再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想著我擦擦眼睛重新站起來。眼前的小路還在。既然是「邀請」,那我就大方「赴約」好了,是神是鬼,是天堂是地獄,大不了就去會會,我倒要看看,能有什麼妖魔鬼怪在等著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