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婆婆的線索(二)
「這裡好像是柳子廟?」有人喊道。
眾人環視一圈,看到柳子像、三絕碑,出了正殿,還有中殿,這可不就是柳子廟?可是這廟又似乎哪裡有些不同,說不出的古怪。
接著就有人提出質疑。柳子廟在珍珠嶺南面的山腳下,方才大家進入山洞乃是在山腰上段,且洞**一路地勢平坦,並沒有下坡路的感覺,何以現在會連接到山腳下?
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認為洞內坡度是有的,只是因為距離長了,所以這角度才感受不出來。更何況當時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研究壁畫,誰會注意路面是上坡還是下坡?
就在事情還沒有爭出個對錯之時,殿外忽然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音。
柳子廟的結構本為三進三開,進入大門就是一座雙檐八柱戲台。此時的唱戲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一眾人等於是魚貫而出,果然看到台上鑼鼓喧天唱的好不熱鬧。然而台下氛圍卻頗為詭異,所有觀眾皆著清朝服飾,留長辮,神情似聽得入迷,卻分外安靜,無一人言語,對於忽然出現的十二人也視而不見,完全沒有反應。
登山隊雖然覺得怪異,卻也沒有多想,之後就打算離開。
出了廟門,來到柳子街上。滿街居然一片陽光明媚芳菲三月奼紫嫣紅的模樣。眾人這才覺出怪異,且不說此時已是深秋而且不到一個時辰前還是傾盆暴雨,就是街邊這些建築,路上這些行人也都與平常不同。建築雖是古式結構,卻都很新,卻又不是剛剛建成的那種新,而是正當時的那種新。路上的行人也都穿著古時的衣服,看風格像是宋朝又似唐朝,甚至還夾雜著明清。
大家一時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在拍戲?
忽然劉淑蘭驚叫一聲,說隊伍里少了兩個人。胡建業這才發現兩個年輕隊員不見了。於是又返回戲台尋找失蹤人員。
回到園中,轉了一圈才發現那兩人正端端正正坐在觀眾席,和其他清朝服飾的人員一起,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之上。
胡建業強壓心頭無名火,叫兩人歸隊,兩人卻毫無反應。眾人一齊勸說,仍不為所動。強拉硬拽后兩人居然暴起,欲與眾人殊死相搏。大家一時亂做一團,拉的打的,最後都急紅了眼。胡建業看著眼前一鍋粥,大喝一聲,「要留的留,要走的走」,然後強勢分開扭打在一起的人,帥其餘人離開了戲園。
可是他們沒有料到,這只是個開始。
剩餘人憤憤然來到柳子街,街上茶館、酒樓、當鋪、街攤甚至妓院、珠寶鋪等等一應俱全琳琅滿目。大家邊走邊感嘆完全忘了剛才的不快。這些建築完全仿古,可是逼真的簡直一模一樣。大家只是上了一趟山,為何下來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大家沉浸在驚喜和訝異中,只有劉淑蘭悉心留意著隊員的一舉一動。此時,便又見一人不顧隊伍,隻身走進了旁邊的茶館,隨後又是一人,去了街邊的酒樓,更誇張的,是一個人忽然直奔一家珠子鋪,衝進去翻箱倒櫃,抓著兩手珠鏈翡翠狂笑不止,狀似瘋癲。
劉淑蘭心驚,覺得好像不太對,正想叫住丈夫胡建成,卻又有兩人痴笑著撲進一家怡紅樓,一人摟住兩個**手舞足蹈載歌載舞。
劉淑蘭驚駭至極,拉住丈夫胡建成說隊員都走散了,走在最前面的胡建業胡建成兩兄弟以及余氏夫婦,才發現12人的隊伍,如今已經只剩5人。
兄弟倆忙依著劉淑蘭的指示去到各地拉隊員回來,結果都如在戲院那樣遭到莫名其妙的完全抵抗。此時大家才意識到,隊友們可能是中了邪,這街上確實有古怪!絕不可再在這條街上流連。當即立下,胡建業帶剩下的人員往來路撤退。
劉淑蘭擔心剩下隊友的安危,胡建業許諾只要回去后就立刻通知派出所回來這裡救人。
當然,作為看客的我們,看到這裡便心知那些人必然是尋不回來了,可是對於當時的那五人,這便是他們支持自己走下去的動力。
胡氏兄弟、劉淑蘭以及余氏夫婦,沿街反方向走了很久,卻再也尋不到來時的柳子廟。
一直出了街,人煙漸漸荒蕪,青石板路斷了頭,最後連土路也若隱若現了。大家徹底迷失了方向。
原本只是一條主街別無岔路,大家想不明白為何走不回來路。但是那條街道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現在眼前的,只有巍峨的珍珠嶺。
胡建業沉思片刻,便提出為今之計只有再次上山,或許還能尋得那個山洞,再穿越一次,看能否反向穿回到現實。
這雖然只是個假設,甚至聽起來不那麼成立,但是眾人也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只有依胡建業的辦法。於是五人,便向西山而去。
登山隊來時的珍珠嶺,自南而北形成一個坦蕩如砥的闊野田疇,其間田連阡陌,林木蔥蘢,屋宇鱗次櫛比,道巷交錯如織。
而此時要攀的珍珠嶺山腳下,卻是古樹深林,異蛇爬行,不見人煙。
大家也無暇多想,胡建業胡建成兩兄弟走在前面,一路「斫榛莽,砍茅茷」,為後面的人開路,走的舉步維艱。可即使是這樣,如今的珍珠嶺,也比彼時更加陡峭難爬,走不好腳下岩石滾落,一步踏空,便在膝蓋上生生磕出個血窟窿。余氏夫婦很快就受不了了,擺著手說再也爬不動了。
胡氏兩兄弟這下是真的為了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余氏夫婦看在眼裡,也不想兄弟倆為難,更何況找回來路搬救兵要緊,於是余氏夫婦思慮再三,提出讓胡氏兄弟和劉淑蘭繼續上山,而他們夫妻倆原地等待的想法。
胡氏雖然擔心,卻也覺得這是最好的法子,於是找了一處平坦之地,留下老夫妻兩人繼續上山了。
胡建業憑著感覺和印象,去尋找來時的山洞,可是路過好幾處他覺得可能的地方,都沒有見到應該有的洞穴。眼看就要心灰意冷,劉淑蘭忽然抬手一指,驚呼道:「前面有路!」
胡建業抬頭一看,果然有一條人工開闢出來的小路,蜿蜿蜒蜒一直朝山上去了。而且看刀斧砍過的痕迹,枝莖斷折處還凝著鮮綠的汁液,一定是剛砍出來不久。三人大喜,如果有人,或可幫他們找到山洞。於是沿著小路奮力攀爬,還真叫他們順利登了頂。
登上山頂的一瞬間,四周豁然開闊,四處望去,果然「外與天際,四望如一」。三人皆震撼不已。
還是劉淑蘭最先清醒過來,發現前面空地上坐著幾人在吟詩作對把酒當歌,忙提醒胡氏兄弟正事要緊。
胡建業趕忙上前欲表明來意,卻發現在座之人均做古裝扮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胡建成卻是跨上一步,說明他們山中迷路,想要尋一處山洞,問對方是否知路。
其中一人道,指路可以,但是有緣相見,應先自飲三杯方可離去。
三人一聽覺得有門,忙不迭答應。飲酒後,那人果然指路,可以看到一條蜿蜒小道一直延伸到一處洞穴,樣貌正是之前大家進去的山洞。
三人大喜,道謝后便立刻下山往山洞去。
路上劉淑蘭提出要不要先尋余氏夫婦回來,一起再入洞,卻被胡建業否決。因為此時既得去山洞的路,要尋覓余氏夫婦卻已困難,萬一再走失方向,就得不償失。安全的法子是先回到來時的珍珠嶺,再尋更多人一起回來解救其餘被困隊員。
為了表明決心,胡建業一路做了標記,說是方便下次再來尋路。
入了山洞,三人加急腳步,幾乎飛奔起來。走了不多時,劉淑蘭卻忽然覺得渾身酥軟,眼前景物漸漸模糊,一個踉蹌,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劉淑蘭彷彿做了長長的一個夢,在夢裡,她幾乎過完了一生,從生到死,事無巨細。等到她醒來時,只覺得頭昏腦漲,夢裡的情節也忘卻了大半。
然而讓她更震驚的並不是那個夢,而是此時,自己居然半裸著身軀,被大哥胡建業壓在身下,已經……
劉淑蘭羞憤交加,怒叱大哥禽獸不如。胡建業也是連連道歉,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當時只當自己昏迷了,醒來卻發現自己的畜行,也是悔恨難當,當即將頭磕的咣咣響。
劉淑蘭一看,也覺得大哥平時為人正派,對自己的弟弟也是極好,不知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猜想大哥也必是中了這奇怪地方的迷障。於是也不再出言責怪,只說儘快找到胡建成就好。
於是兩人沿著山洞繼續前行,終於在洞口發現了昏迷的弟弟胡建成,並成功將其喚醒。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三人都看到了熟悉的珍珠嶺,他們終於回到了現實的珍珠嶺洞口。
大雨已停,三人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狼狽不堪但是滿懷希望的趕下山,來到就近的鎮子上報了案。
民警聽著三人云里霧裡的搶述,也聽不明白,只知道是山裡丟了人,於是召集了十幾個人上山搜尋。可是無論如何翻找,也尋不到他們所說的山洞,更尋不到他們說的人。
最後看他們三人神情模糊瘋瘋癲癲,只當他們精神錯亂,於是將三人關了一晚,次日釋放。
平安回到家裡的三人,凄凄艾艾過了數日,居然也默契地不再提起此次經歷。那些失蹤的人的家人,不知為何,最終也沒有找來。
「我婆婆說,後來的很多年,她如她夢中那樣過著自己的一生,她雖然震驚,但是知道自己無意中窺了天機,怕遭到報應,所以也沒有對任何人講,包括丈夫胡建成。而歸來的胡氏兄弟也對此事諱莫如深,所以她也不知道別人究竟經歷了什麼,也再沒見過登山隊的其他人,也沒有再嘗試取得聯繫。」
「那余氏夫婦,應該就是我的爺爺奶奶了吧?」幽幽沉聲說道,「可是他們後來順利返回家裡,我奶奶過世的早,可是爺爺卻是不久前才……」
「所以,那些家屬之所以沒有去找胡氏的麻煩,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人最後都用各自的辦法,回到現實了吧。」我說道。
柳青研不置可否,繼續道:「歸來后第二年,我婆婆便生下了我丈夫胡東陽。可是東陽在幼年時遭遇不測,一度生命垂危,這時我婆婆才知東陽並非我公公胡建成的兒子。而我公公非但沒有責備我婆婆一聲,甚至還默默尋來了自己的大哥為兒子輸血,最後救了東陽一命。我婆婆並沒有將山洞中的事告訴我公公,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東陽是他大伯的兒子,而她也沒敢再去問我公公。最後東陽終是活了下來,也就沒人再提這事。」
「直到東陽要再去西山,我婆婆才意識到得這件事其實還沒有結束,而她曾在夢中夢到兒子早夭,但是兒子還是堅強的活了30多年,是唯一不準的部分。現在想來,只覺得當初留下東陽的性命,就是為了喚他的魂魄回西山。」
我和幽幽聽的背後冷汗不止,忍不住緊緊攥住對方的手。
「我婆婆說,她能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而她是留下來的知道當時事情的唯一人了,於是想在閉眼前把這一切真相告訴我,如果還能尋回東陽,她也算可以安心閉眼了。」柳青研說著,分外感傷。
聽完了這個荒誕到讓人震驚的故事後,我和幽幽都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幽幽在思考什麼,但是我所想的,卻是這西山不能去!
我知道這整個故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可是我經歷過喬家村的「不死神」,那幾乎是九死一生,並且歸來后,除了我的所有人,都莫名地忘記了這件事,甚至徹底抹去了對於在這次事件中死去的李宗的一切記憶,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生過。這對我來說太震撼了,讓我徹底地懷疑人生,懷疑這個世界,懷疑自己是否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雖然自己仍懵懵懂懂地過日子,但是我知道,某些信念是徹底被打碎了。
想明白這些,我抬起頭,看著幽幽堅定地說道:「無論你怎麼想,我都不允許你再去西山,我們回去,立刻,馬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