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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流放意識邊緣

  「啊?」我心裡亦是一涼,明白尤里眼中為何會有憂傷。原生家庭,雖然我們遲早有一天會長大離開,可是倘若有一天這個家不在了,我們卻都變成了無根的浮萍,飄飄蕩蕩,即使再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卻也好像是下一世的故事了。


  洛南還這麼小,就要去領悟這種痛楚了,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忍。


  「回去看看吧,這片森林如此遼闊,怕只是洛南的意識邊緣,要解開她的夢境,還是要深入到核心意識中去。」尤里說完打了頭,就往回走了。


  我趕緊跟上兩步,擔心又像上次那樣被他丟在後面。


  林子里莫名起了風,原本一片死寂的高大林木,開始紛紛揚揚落起了黃葉。數量之巨,猶如漫天飛雪。


  「尤里,怎麼回事?怎麼會忽然落葉了?」我仰著頭望著這美的令人窒息的繽紛飛舞,不禁心馳神往。


  尤里也仰起頭愣愣的觀望著,忽然眼裡閃過一絲寒意。「小心一點,這葉子有問題!」說完,他後撤一大步將我護在了身後。這個姿態,頗有些武俠片中英雄護美的感覺。


  可是此時,貌似不是意淫仙俠眷侶的時候。那些葉片,打著旋,從臉邊犀利地滑過,險些劃破脆弱的皮膚。


  「為什麼會這樣?」那一片片葉子,像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可能是洛南此刻不想我們窺探她的內心。所以要阻止我們接近那棟房子。」


  「啊?不希望我們窺探為什麼還把我們招進她的夢裡?這人太矛盾了吧。」我一邊盯著那些葉子小心躲閃生怕哪一片劃破我的頭,一邊不滿抱怨。


  「每個陷入困境的人都希望得到救贖,」尤里掩護著我向森林深處退卻,「但是不代表他們願意把最疼痛最卑微之處展示給別人看。這就是為什麼有些病人很難治療的原因,因為他們把真正的『病因』藏起來不讓你看到。」


  風愈發凌厲起來,葉子像是發生混戰一般向著四面八方沿著毫無規律的軌跡借勢狂舞,劃過裸露的皮膚已經可以在上面留下極細極長的傷口。


  尤里立馬脫下外套罩在我們頭上,大喝一聲:「快跑,向森林深處跑!」


  從他慌亂的眼神中我知道,我們真的遇到麻煩了。未敢再遲疑再逗留,在尤里的掩護下我們倉皇奔逃。


  一路上葉子瘋狂扑打在身上,像是失了航向的蝙蝠一般,肆意衝撞。耳邊是颶風一般的呼嘯,席捲著我們幾乎要拋上天空。我們仿若絞肉機里的肉團,千刀萬剮后還要揉捏在一起。


  尤里咬著牙牢牢抓著頭頂的衣裳,努力將我們裹成粽子。所幸現在不是夏日清涼打扮,厚實的衣服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居然沒有一片葉子穿身而過。


  我們蒙著頭,看不到前路究竟通往哪裡,只知道是向著與別墅相反的方向。


  就這樣挺著不知走了多遠,葉子衝撞的力度漸漸弱了下來。


  尤里說的沒錯,越向林子深處,風力會越小。葉子也從漫天流星鏢的狀態逐漸趨於正常,走到最後,就是偶爾一片飄落的靜美景象了。


  呼,終於可以透口氣了。尤里將衣服放了下來,表面已經被撕裂得一條一條,眼看是穿不成了。


  尤里聳聳肩,順勢將衣服一攏搭在手臂上,繼續向前走去。


  我整了整頭髮,趕緊跟上去。


  「我們現在不能接近洛南的……『核心思想』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會不會一直被困在這裡?」我有些焦慮地問,轉念一想,更加懊喪,「早知道我說什麼也要控制洛南不去看那件事,說不定就沒事了!」


  「傻瓜,那怎麼可能?」尤里忽然停了下來,我正在長吁短嘆地懊惱,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他身量很高,肩寬背闊,一頭撞上去發現肌肉也是驚人的結識,我一個反彈,居然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震驚地抬起頭,看到他居然已經笑得吭吭帶聲,還捂住了眼睛?


  「笑什麼啊!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我氣惱地叫起來。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傢伙是心態好還是成竹在胸,總之除了剛才逃跑,一路上也沒見他怎樣著慌。方才才一腳踏出鬼門關,現在竟然還能掩口胡盧?


  「那本來就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是腦海中既存的影像,只不過借你的意識重新回顧了一遍而已,所以你怎麼可能阻止事情的『發生』呢。」尤里半含著笑意半認真地說,同時伸出手掌伸向我。


  我看了一眼沒有去接,自己撐地站了起來,心裡還有兩分氣性。


  「我不著急,是因為著急也沒用。」尤里見我沒心思開玩笑,也不再取笑,「現在只能權當在奇幻世界度個假了。洛南背負這些精神障礙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所以你怎麼可能指望在旦夕之間就解開她的心結?但凡心理治療,都是有個過程,從建立關係,進行對話,到產生溝通、幫助患者進行深度自我探索、最終產生行為改變,這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而且每個環節,很難說百分百保證達成目標,所以現在萬里之行才展開第一步,怎麼能著急?」


  他的話持之有故,可是聽完我卻幾乎傻了眼。


  萬里之行?第一步?那我們究竟要在催眠里待多久?我又不是心理醫生,不會治病醫人,為什麼要把我牽扯進來?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

  尤里看我呆愣著許久不說話,眼睛卻漸漸泛紅,忙輕聲呼喚我,「小野?」


  我回過神來,搖搖頭,向旁邊緊走兩步,不想他看到我汪然欲涕的樣子。


  「小野!」尤里跟過來拽住我胳膊。我想掙脫卻被攥的更緊。


  「你放開!」我輕聲但是堅決地說。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本不應該牽涉你進來,不該違反職業道德將洛南的事情告訴你。」尤里低沉而急切地說道,「可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我治療不了她。」


  「笑話!」我冷哼一聲,肚子里的火氣不減反增。「你堂堂海龜心理學碩士生,我是什麼?跟心理學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人,憑什麼能夠幫助你治病救人?你的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些吧?你也太看得起我房小野了!」我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


  「沒錯,你是跟心理學八竿子打不著,你是與這件事無關,但是你不知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才可能更有信心走下去,否則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堅持!」尤里咆哮了起來。


  「什麼?」我被他的最後的叫聲震懵了頭腦。


  尤里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下。鬆開我的手獨自走了起來。


  我很想追上去問他什麼意思,我們僅見過幾面為什麼就說出了那樣的話,可是看他一身的寒氣,我憑空打了個冷戰,卻沒有勇氣再上前去質詢,只能六神無主地跟他身後,漫無目的地走著。


  兩人一路無言。


  這片森林初看雄偉磅礴,因為所有的樹木都是筆直的樹榦,三五十米高的頂冠,整齊劃一的排列著,像是一座龐大的矩陣。可是走的久了,就覺得這裡毫無生機,千篇一律,令人完全迷失。我沒有領略過什麼叫做人的邊緣意識,如此這般,當真讓人望而卻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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