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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眼緣

  都說好的夫妻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我和蠻吉爸爸還沒有床尾呢,半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轉過身互相抱在了一起。話說已經入冬了,這南方天雖然冷的晚,夜裡還是有些涼的。第二天起來,早忘了前一天的爭執。我匆匆洗漱后留了早餐,就去上班了。


  年底的工作實在是堆積如山,彷彿閑適了一年的活全攢在了這幾天。好在我業務熟練,到也處理的順溜。加完班回來,天已經黑透了,冷冷地刮著小風。


  蠻吉爸爸來電話說,晚上還有業務要談,不在店裡,讓我回去,打開店門,給蠻吉喂些水,等阮姐過來提車。我心想,昨天才談完今天又談什麼?莫不是拉不開面子見那位金主吧?辦事拿錢有什麼好難為情的?真的是!


  回到店裡,蠻吉撲過來搖搖尾巴熱鬧一會,就索然無味地窩去牆角睡了。電腦桌上放著蠻吉爸爸事先準備好的保養單,上面仔細地記錄著車子的問題點,保養項目以及價格。再看車子,已經煥然一新,放好在屋子一隅。果然出自大師之手啊,我感嘆一番,覺得這服務,絕對匹配這雙倍價格。


  不一會,門口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妹妹,車子可保養好了?」回頭一看,正是「軟」姐姐來了,今天換了一身黑白條紋的裙裝,外面套了一件枚紅色呢子外套,依舊是妝容精緻搖曳生姿。


  「好了阮姐,您看看滿意不?」我把阮姐引到車子面前,阮姐的眼睛瞬間放出光華。「滿意滿意,實在是太完美了!」阮姐讚不絕口,我心裡也樂開了花。


  「妹妹,你知道么,這車子對我意義非凡,它是我的摯愛留給我的。我們曾經一起騎著車子去郊遊,我們一邊牽著手,一邊唱歌,一邊騎車。我在車子上大叫我愛你,他也在車子上大叫我愛你。我們停下車看橋上的夕陽,他從後面環抱著我,對我說要愛我很久很久,直到我死。」阮姐說到動情處,緊閉雙眸,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輕輕顫抖著。多麼完美的側臉啊,我羨慕地望著她。可是那情人的甜言蜜語卻聽起來彆扭,為什麼是愛她愛到她死?而不是他死?感覺這樣是給自己留了餘地啊。


  忽然,阮姐猛地睜開眼睛,眼神卻是無比地絕望,「可是我失去他了,他走了……」阮姐不再說話,低下頭去似乎在強忍淚水,本來前一秒鐘還歡快的場景,瞬間陷入冰點。


  我有些無措,想不到提車提出人家的傷心往事了,我又一向不太會安慰別人,只好趕緊招呼來人坐下,起身去為她倒杯熱水。


  熱水奉上,阮姐言謝后小小地抿了一口,這才重又抬起頭,換上了一副淺淺笑意。「不過他又回來了,我們明天相約再去騎車,重走我們青春時期的道路。」


  阮姐的陳述果然和我之前猜想的一樣,不過他居然能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也實在有些意外。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應該是已婚之人,這……難道不異於赤裸裸地偷情么?想到這裡,我忽然如坐針氈,覺得這些秘密還是不聽為好,否則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看她比較好。我基本還是個思想保守的人吧,雖然明白感情和婚姻有時難以兩全,可是婚內再去尋情,於我還是出格了一些。更何況我們非親非故也不熟,一上來就向我吐露心聲,總覺得不應該是她那麼聰明的女人做出來的事,想起來也真是古怪,總不會像小說里寫的,看我特別有眼緣吧。


  「對不起啊妹妹,我看你特別有眼緣,不知不覺就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可別嫌棄我。」阮姐姐換了嬌羞的神情,竟也一點不覺得惺惺作態。只不過還真有眼緣之說,倒讓我忍不住啞然失笑。


  「妹妹你笑什麼?嘲笑姐姐么?」阮姐假裝嗔怒地看著我,一時間倒讓我覺得這個女人真是無比可愛,莫名地就多了幾分親近。


  「我怎麼敢嘲笑阮姐姐呢?只是你一直妹妹妹妹地喚我,我老覺得咱在大觀園裡頭說話呢。」關係近了,我說話也就不再刻意,終於把憋在心裡的感受交代了出去。


  阮姐仰面笑了起來,用手輕輕遮擋著嘴巴。此時她手裡要是再有條帕子,可真就像大觀園裡的女人了。


  「您叫我小野就好了。」我說。


  「哦。小野。很好聽的名字。」阮姐笑過之後正了正色,道:「我把費用給你,多少錢呢?」


  重要的時刻到了,我趕忙去取了單子,查看了價格。唔……果然不少,如果雙倍的話,真正可以買2台比這還好的單車了,待會她知道了價格,不會反悔吧?我心裡不安地想。


  我猶猶豫豫地向阮姐報了價格,沒想到阮姐相當爽快地拿出了錢包,取出一沓毛爺爺遞給我。


  乖乖,我盯著那沓錢,心裡有點小承受不了,想著要不還是不要人家雙倍了,本來就是別人真愛的東西,我這樣無異於敲竹杠啊。


  「阮姐,要不……」我抬起頭,打算把多餘的錢退還給她,一抬頭卻發現面前空無一人。


  我一下愣了神,剛還好好地在面前呢,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走了?我追到門口向外張望,路上空空沒有路人,只有路燈安靜地照耀著地面。


  「太詭異了!怎麼沒了?去哪了?」我心懷疑惑嘀嘀咕咕地轉過身,只這一眼,嚇得癱坐在地上。


  阮姐姐正在我面前,幾乎貼著我的臉,可是她的額頭上裂了條大縫,黑濃的血液汩汩地湧出來,頃刻就覆蓋了原本精緻的面容,一滴滴砸在前胸,掉落在地上。


  我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雙手緊緊捂住嘴巴,不住地向後退卻。


  可是她卻詭異地微笑起來,白皙的貝齒被額頭留下的血水染紅,她舉起鮮血淋漓的雙手,伸向我,大睜著圓眼對我說:「他來了,他終於來了,我們再也不分開……」


  我顫抖著聲音問她:「阮姐,你怎麼了?怎麼了?」


  忽然,她的表情扭曲起來,瞳孔迅速放大,表情由微笑,變成極度的難以置信,最後變成極度的痛苦,之後眼睛絕望地向上翻起,又向下看來,最後落在自己的胸口上。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胸口居然又多了一把利刃!血向噴泉一樣滋向我的眼睛,噴了我一臉。


  我害怕地大叫起來,身上一用勁,醒了過來。我一下坐起了身,額頭身上全是密密的冷汗。


  「小野你怎麼了?」蠻吉爸爸忙也坐起身,扭亮了檯燈,攬住我的後背,把我摟進懷裡,一邊為我擦拭汗水,一邊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做噩夢了吧,不怕,有我在呢。」


  感受到了來自蠻吉爸爸胸膛的溫熱,我喘息了一會,終於平靜下來,眼睛適應了光亮,揉著額頭說道:「剛才做了個好真實的夢,嚇死我了。」


  蠻吉爸爸在背後豎起了枕頭,扶著我靠了上去,安慰道:「沒事了,就是個夢。夢到什麼了,嚇成這樣?」


  我想了想,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反問道:「阮姐今天來提車了么?」


  蠻吉爸爸有些不明就裡,大概覺得我問的突然,想了想說道:「來了。不過僅僅付了錢,說明天再來拿車。」


  我哦了一聲,安下心來,這才回想起昨夜我加班到夜裡十點多才回來,沒去店裡就徑直回來睡了。我向被子里縮了縮,抬頭打量蠻吉爸爸,看他眼睛裡布滿血絲,沒有睡好的樣子,於是奇怪地問道:「你沒休息好?眼睛里都是血絲。」


  蠻吉爸爸苦笑了一下說道:「大半夜的,小區里不知道誰家夫妻在吵架,又嚷又罵又摔東西的,特別大聲,這不才剛剛消停一陣,然後你就醒了。」蠻吉爸爸說著揉揉眼睛,顯得很疲憊。


  我睡得太沉了,完全沒聽到任何響動,不知道剛剛蠻吉爸爸經歷了什麼,只是看他憔悴的樣子很是心疼,趕忙拉他躺下,關了檯燈,輕拍著他的臂膀,哄他入睡。沒多久,我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醒來,伴著警笛明亮的呼聲,我一咕嚕翻身下床,一看時間來不及了,匆匆洗漱了一下,啃了兩口麵包,拿了鑰匙就衝下了樓。


  來到小區院門口,卻見人聲嘈雜,里三圈外三圈圍了好多人,幾輛警車停在一旁,時不時拉呼一聲。這是怎麼了?我好奇地擠上前去,發現兩扇大鐵門的那棟獨門獨院,被拉上了幾圈警戒線,幾枚警察進進出出,還有幾個站在門前和一名男子攀談。


  我回身問一個站在我旁邊探頭探腦的矮個兒老太太,「出了什麼事了?」


  老太太伸長了脖子,扭動了幾下,縮回來神神道道地說:「好像死人了!」


  我心裡一驚,有種不好的預感。這裡不正是阮姐的家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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