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摔車之後
第二日,蓮花山盛況空前,纜車乘坐點一早就排起了長隊,每一輛纜車都滿載著車和人上去,然後空著下來,交替往返。賽道兩側拉白色的塑料繩,扎著彩旗,各種品牌商標讓人眼花繚亂。賽道繩外邊也是人頭攢動,上去下來的人川流不息,不時有車手從賽道俯衝而下,放個雙手或是甩個車頭,兩邊的人就歡呼不止。
「哇,居然這麼熱鬧!」幽幽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體育賽事,她參與過最盛大的活動就是研究生時學校的藝術嘉年華了,全校也就幾百人參加而已。而今天的比賽,從三個月前就在圈子裡面炸開了鍋,各路英雄豪傑躍躍欲試,各車隊、俱樂部都推舉了拔尖的車手來參賽。除了車手,還有後勤團隊,啦啦隊,粉絲團,七大姑八大姨的親屬,全都來湊熱鬧。
小徐和他的隊員們天蒙蒙亮就上山了,想趁著開賽前再多練幾趟,以便拿個好成績,讓車隊在圈子裡坐穩龍頭老大的位置。而蠻吉爸爸這個傢伙,心太大,甚至比我和幽幽還起得晚,我們連打N個奪命連環CALL,他才推著車,頂著一頭亂髮,和整潔一新的尤里施施然走了下來。
幽幽一路興奮地指指點點,讓尤里看這個看那個,蠻吉爸爸則專註於其他他車手的表現,而我在人群里東張西望,找尋金髮外國人的影子。
「哎,這麼多人……」雖然老外長相特別,也是不好找的,我長嘆一口氣,揉揉睛明穴。
「小野。」幽幽忽然出現在身邊,捏捏我的手,低聲說道:「別擔心,我會幫你一起留意的。」
我心裡老懷安慰,這妮子,外表再不靠譜,總算有顆嚴謹的內心。我感動的點點頭,正想開口誇誇她,她一溜煙又蹭去尤里身邊了。
哎,幽幽已經過分殷勤了,看來是陷進去了。更加憂心,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
一整天晃蕩下來,我也沒有再見到那個影子。比賽太熱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件事在我心裡的影響也漸漸淡去。
小徐精英組拿了第三的好成績,我也順利給他拍到了炫酷吊炸天的裝B照,一車隊人嗨嗨皮皮地回去了。
待到夜間賽,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參賽車手、賽事主辦方,若干志願者和幾隻後勤隊了。伴隨著日落而越發冷清的蓮花山,與白天的鼎盛形成鮮明的對比。
「蠻吉爸爸,加油!」我說著鼓勵的話,卻不忍心他離去。畢竟才跑過一遍賽道,白天尚且好幾個車手摔了車,有一個甚至摔斷了鎖骨,被擔架抬走。現在夜間賽,難度更大,危險係數更高,真怕他有個萬一!但是又很信任他的實力,希望他拿個好成績。我的糾結全在臉上,蠻吉爸爸看在眼裡,習慣性地拍拍我的頭,頭盔和風鏡擋著他的表情,但是灼亮的眼睛卻傳遞著肯定。他酷酷地沖我豎了個大拇指,然後轉身推車上山。
夜間賽的車手太可憐了,纜車為了安全,六點就停了,所以一部分人六點之前就上了山不再下來直到比賽,而蠻吉爸爸說走一遍賽道是最安全的溫習,所以一直等到比賽前一個小時才上山。其實我知道,他是為了安撫我的不安。
播報員由志願者擔當,每隔500米便有一個,會拿著對講機全程報告車手的行蹤,每過一個點,播報員便會告知「車手已通過第X賽段」。
我照例躲在20米跨度的飛包那裡,等待蠻吉爸爸下來,經過白天的拍攝演練,我已經找到了最佳的拍攝位置。尤里和幽幽依舊在八角亭的位置等我下山。
八點一過,比賽開始了。蠻吉爸爸第四位發車。我默默計算著,等到第3個人跑到了山腳下,我聽到距離我最近的一個播報員的對象機傳來「四號車手已發車」。
我努力伏下身子,屏住呼吸,越低的位置,拍出來的飛車照越帥。
「車手已通過第一賽段!」我對了對焦。
「車手已通過第二賽段!」我試拍了一張。
「車手已通過第三賽段!」我清了下嗓子。
「車手已通過第四賽段!」我感到心跳加速。
「車手已通過第五……車手摔車了!車手摔車了!情況嚴重!情況嚴重!」
我的腦子「轟」地炸了。不會吧?蠻吉爸爸摔車了?我一咕嚕爬起來,拚命向山上跑去。
第五賽段……第五賽段……明明距離我只有500米,可是連跑帶爬了二十多分鐘,仍然不見一個人影。漆黑的林子如此沉默,除了我的腳步聲,連風聲都沒有。
「人都去哪了?」我心裡越發焦灼。
「阿喆!阿喆!」我的聲音擴散在無邊的空間,連一絲迴音都沒有。人都撤去了哪裡?難道是我走錯了路?怎麼可能,明晃晃的賽道繩在黑暗中仍然如此顯眼,怎麼可能走錯路?難道是?忽然,我心頭一亮。那條岔路!
對!極有可能是那條岔路。因為那條道路坡度平緩,且連著公路,如果有傷者,撤離一定是從那條岔路走的!
「哎呀,我怎麼這麼笨!白白爬了這麼遠,都快到發車點了。」我隱隱看到100米遠處有塊寬敞的空地,猜測那裡應該就是發車點了。「這麼久都沒看到一個人,就應該想到的啊!笨啊!」我一邊自責,一邊調轉了方向,馬不停蹄地向來路趕去。
下山的速度就快了很多,然而我還是很小心地留意兩邊,以免錯過了岔路口。然而,當那再熟悉不過的跨度20米飛包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絕望地抱著頭跪了下來。怎麼回事?我明明很用心的一寸一寸地用手電筒照過來,明明沒有看到岔路口啊?難道我還是粗心地錯過了?莫不是就在那我沒有走的100多米里?
我的腿肚子已經開始打架了,呼吸亂了規律,我忍不住想哭泣,甚至鼻涕已經先於眼淚流了下來。我抽搭著,用手背抹了一把,還是支撐著大腿站了起來。再向上走一遍,我要一寸一寸地找到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