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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狗王蛋

  看他臉神慌慌的樣子,李福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苛老騷走了兩步,回頭看他:“快走啊你個蠢寶。”


  把箱子往地下一放:“你背著,快跟上來。”


  說著,他急匆匆的就往外走,一不小心,絆著塊石頭,還差點摔了一跤。


  李福根這才覺得不對,慌忙背起箱子跟上去。


  走竹子橋要翻大竹山,爬到半山腰上,李福根聽到後麵叫,回頭,隻見一個男子,手裏摸著根扁擔,在後麵急如流火追上來,嘴裏還在大叫:“騷老狗,你偷了我婆娘,今天我非打死你喂狗。”


  聽到喊聲,苛老騷一張老臉更是煞白一片,真摔了一跤,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這下李福根明白了,苛老騷睡人家婆娘的事發了,人家漢子追上來要拚命呢。


  看著苛老騷狼狽的樣子,李福根一時間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活該,但眼前突然閃過師娘吳月芝的臉,心中又想:“他真要給打死了,師娘就要傷心了。”


  這麽想著,對苛老騷叫道:“師父,你到這邊林子裏躲一躲,我引他們上山去,我跑得快。”


  說著,他背起箱子飛腳就跑,苛老騷則毫不猶豫的鑽進了旁邊的竹林裏。


  李福根年輕健壯,本來就是農村娃子,這大半年又跟著苛老騷爬山涉水的,腿腳飛快,到不信那漢子能追上他,可想不到的是,那漢子帶了一條狗。


  人沒追上來,狗卻追上來了,李福根剛爬上山頂,那條狗猛竄上來,一下就咬住了他腳。


  李福根猝不及防,慘叫一聲,那狗還不鬆,他掄起箱子,一下砸在狗背上。


  狗給砸了這一下,也給砸痛了,見李福根又掄起箱子,怕了,痛叫著逃下了山。


  李福根怕那漢子追上來,忍著痛,又翻了一個山包,到嶺上看了一下,那漢子沒追上來了,這才到邊上的林子裏坐下來,摟著褲腳看一下,不由啊呀一聲叫起來。


  那狗咬得猛,兩排牙洞,血把褲腳都打濕了。


  “遭瘟死的。”李福根罵了一句,打開箱子,卻又叫一聲苦,先前砸狗,裏麵的酒葫蘆倒翻了,酒全灑光了。


  一葫蘆酒倒光了,沒關係吧,治腳要緊啊,李福根叫的什麽苦呢?

  原來苛老騷這酒,有名堂,苛老騷這酒,名叫狗王酒,苛老騷偶爾透過點口風,說他這酒裏,泡著一枚一百零八歲的狗王蛋。


  狗王蛋是什麽,其實就是狗的卵蛋,但狗的壽命不長,一般也就是一二十年,能活到一百零八歲的狗,不得了,那是狗中之王,用狗王的卵,再配一些特別的藥,泡的酒,有一些特別的功用。


  人人都知道,狗咬了,要打狂犬病疫苗,否則一旦染上狂犬病,無藥可治。


  但苛老騷治狗咬傷,不打疫苗,就用狗王酒,用酒洗傷口,然後再喝一口狗王酒,包都不用包,三天就好。


  這不是迷信,而是鐵一般的事實,苛老騷曾跟人打過一個賭,一條瘋狂咬了人,有一個去打疫苗,另一個,隻用苛老騷的法子,酒洗傷口再喝三口,結果打疫苗的折騰了半個月,喝酒的,第四天就下田插秧了。


  苛老騷一戰成名,他之所以名聞文水,盡人皆知,就是這一戰的功效。


  這個狗王酒其實還有一個功效,壯陽,苛老騷五十一了,到處跑不算,還天天晚上玩女人,有時一晚上要玩幾個,借的就是這狗王酒,也是苛老騷無意中炫耀過,李福根才知道的。


  給狗咬了不要緊,有酒就行,可現在酒倒了,所以李福根才叫苦不迭,到不是灑了酒怕苛老騷罵,酒嘛,倒了再泡一壺好了,關健是,現在無酒洗傷口。


  李福根倒過葫蘆底子,好不容易濾了幾點出來,勉強抹了一下傷口,還真神奇,才一抹上,馬上就不流血了,慢慢的滲出黃水來。


  還要喝一口才行,李福根搖了一下,裏麵好象還有點兒底子,他倒過葫蘆,嘴含著嘴,用力在葫蘆底部拍了兩下,一個東西滑進嘴裏,抿一下,軟綿綿的,好象是一料棗子,稍用點力,有酒水擠出來。


  有酒水出來就好,李福根高興了,含在嘴裏,傷口也不包,就任他晾著,等著苛老騷。


  差不多過了大半個小時,苛老騷才跟上來,李福根聽到響動出來,還把苛老騷嚇一跳。


  “他舅爺的。”


  看到是李福根,苛老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他這會兒的情形狼狽,平時總是恥高氣揚,象一隻老公雞,這會兒滿頭滿臉的汗,老臉也一片煞白,仿佛突然間老了十歲。


  “該,嚇你一次也好。”李福根暗叫。


  “把酒葫蘆給我。”苛老騷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伸手,一眼看到李福根的腿:“你腳怎麽了?”


  “剛那人的狗追上來,把我咬了,我用箱子砸他,結果酒也灑了。”


  “一口都沒有了?”苛老騷拿過酒葫蘆,嘴對嘴吸了一下,又倒過底子,臉色一變:“裏麵的狗王蛋呢?”


  “什麽狗王蛋?”李福根腦中靈光一閃,猛地叫了起來:“那個是狗王蛋?”


  “什麽?”苛老騷狐疑的看著他。


  李福根卻到一邊幹嘔起來,原來不知不覺,口裏含著的那枚狗王蛋,沒有了,吸得隻剩一點點,他無意中吞進了肚子裏,那是狗卵子,他居然生吞了狗卵子,想想都要惡心死。


  苛老騷有些明白了:“你……你把狗王蛋吃了?”


  “狗咬了,不是要喝口酒嘛,沒酒了,它掉我嘴裏,我還以為是粒棗子,嘔。”


  嘔不出,李福根憋得麵紅耳赤,苛老騷卻愣在那裏,一張老臉,時而紅,時而白,似乎想要發火,卻似乎又有些無奈,似乎,又還有些別的意思。


  “師父。”看苛老騷情形不對,李福根叫了一句。


  苛老騷看著他,神色變幻不定,突然間,他嘎嘎嘎的笑了起來:“你吃了狗王蛋,你居然吃了狗王蛋。”


  他笑得有些怪,李福根也不知苛老騷到底笑什麽,隻以為就是在笑他,麵紅耳赤,心下有些懊惱:“居然吃了粒狗卵子,太丟人了,師父應該不會說出去吧。”


  他有些擔心的看著苛老騷,不過他好象覺得,苛老騷這笑另有意思,可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他也沒明白。


  李福根腳上有傷,但苛老騷也沒有把箱子接過去的意思,自個兒往前走,李福根背著箱子跟在後麵,不知是酒的原因,還是狗王蛋的原因,腳傷居然不痛了。


  還要翻一個嶺子,中間卻下起雨來,有越下越大的架勢,苛老騷道:“到白長子家躲一下。”


  白長子是看林子的,一家人住在山上,喂得有兩條狗,平時隻要聽到人聲,老遠就叫了起來,今天奇怪,沒叫,到地坪中一看,一黑一黃兩條狗趴在那裏,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好象見到了老虎。


  李福根還奇怪了,道:“這兩條狗怎麽了?”


  苛老騷瞟他一眼,嘿嘿兩聲,沒說話。


  雨一直下,隻能在白長子家睡下了,李福根一睡下,就做起了怪夢。


  他看到無數的狗,黑狗白狗花狗黃狗,大的小的,數都數不清楚,這些狗來來去去,都在跟他說話,而他好象也聽得懂。


  狗會說人話,或者說,他聽得懂狗話,世上哪有這樣的怪事?


  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狗,站在高高的山頂上,汪的一聲叫,天下所有的狗全都趴伏在地,口稱大王。


  他心中得意,哈哈大笑,卻突然醒悟:“我怎麽成了狗了呢。”


  心中一嚇,猛地醒了過來,一眼看到苛老騷站在床邊,手中還拿著一把閹雞的小刀子。


  “啊。”


  李福根駭得一下子跳起來,他發現他的聲音好象有些怪,竟好象有些狗叫的味道。


  隨著他這一聲叫,屋外突然響起了狗叫聲,是白長子喂的那兩隻狗,叫得非常瘋狂,而且就圍著這邊屋子叫,一下子跑到前門,一下子跑到後窗,似乎想要衝到屋子裏來。


  狗這麽一叫,李福根有些清醒了,看著苛老騷,道:“師父。”


  苛老騷臉色有些怪,聽到他叫,僵了一下,搖搖頭,在床邊坐了下來,手中刀子一扔,扔到了桌子上,這一扔的姿勢,給李福根一種頹然的感覺。


  好象做一件事,有心無力,又放棄了的感覺。


  “師父半夜拿著閹雞的刀子做什麽?”李福根莫名其妙。


  狗還在叫,白長子醒了,吼了兩嗓子,狗卻不肯停下,苛老騷道:“讓那狗莫叫了。”


  李福根還沒明白,苛老騷扭頭看他,他才醒悟過來是喊他,雖然有些莫名其妙,狗叫總有原因吧,白長子都喊不住,他怎麽喊得住,不過還是叫了一聲:“莫叫了。”


  奇怪,他這一出聲,兩條狗一下就閉了嘴,仿佛突然間給掐住了脖子一般。


  天地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去,嶺上沒扯電,點的油燈,有風從屋縫裏刮進來,燈火搖曳,照得苛老騷的灰暗不明。


  李福根心中突然打了個寒顫,可是為什麽,他卻又不明白。


  “師父。”他叫了一聲,想說點什麽,一時又張不開嘴。


  苛老騷沒應他,過了一會兒,說:“你摸一下胯裏。”


  “啊?”李福根沒明白。


  “你摸一下,看你有幾粒蛋蛋?”


  “啊。”李福根又啊了一聲,這下明白了,卻也糊塗了,幾粒蛋蛋是什麽意思,一般人,都是兩粒蛋蛋啊,不過據說有些人隻有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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