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即便是要治罪,為了老爺的安全著想,現在也由不得老爺了。」家僕說完,偏了偏頭示意身側幾人,幾人收到指令,立馬衝上去將兩人包圍住。


  白文昌張開雙臂護在青陽前面,小聲對他說:「我拖住他們,你走。」


  青陽臉色煞白,艱難的杵著拐棍後退幾步,說:「白兄不必管我,他們要殺的人是我,你別因為護我傷了自己。」


  「沒事。」白文昌擋在青陽前面,說:「既是夫人派來的,他們便不敢動我,你走你的,我來拖著。」


  青陽猶豫片刻,白文昌又再三催促,他只得杵著拐棍往身後撤去。


  白以樓動了動念頭,其中兩名家僕便繞開白文昌,舉刀向青陽衝去,青陽本就行動不便,匆忙之間頓時被地上凸起的石頭絆倒在地,眼見兩人握著滿是血腥的短刀撲來,他只得用僅剩的右手去護住頭部。


  兩名家僕爆呵一聲,舉刀就往青陽身上扎去,白以樓食指微微一動,白文昌便大吼著飛撲過來,擋在青陽身前,那兩把短刀頓時扎入白文昌肩胛與大腿,短刀倏而拔出,鮮血狂飆了出來。


  白文昌痛得大吼一聲,這一聲怒吼頓時驚住了在場幾人。


  青陽用獨有的一隻眼睛注視著白文昌,眼神複雜且難受,而那幾名家僕怔仲片刻后便衝上前來拉開白文昌,一把揪起青陽衣領就要揮刀,白以樓再次操控著白文昌揮開幾名鉗制住自己的僕人猛撲過去,那僕人聞聲揮舞短刀轉身悍然一劃,刀鋒劃破白文昌衣服,白文昌急忙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他滿臉驚疑的看著對方,這人竟是連自己也要殺。


  家僕見一招未得逞,竟失心瘋般大吼著丟開青陽去撲白文昌,青陽大驚,急忙艱難的爬起身來撲向白文昌。


  青陽將白文昌撲倒在地的那一瞬,家僕手中的短刀接踵而至,短刀瞬間沒入青陽左胸後背,拔出,再猛然刺入。


  青陽痛哼出聲,趴在白文昌身上直抽搐。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般,白文昌雙眼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青陽,青陽奄奄一息,口中狂吐濃稠血液,趴在白文昌身上,他看著白文昌艱難的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后,重重的倒在了白文昌身上,死了。


  然而他嘴角仍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種解脫的笑,笑他總算再也不用懷著深沉的愧疚遠走,不必再為自己所犯下的錯事於心不安。


  一旁的家僕彷彿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手上的短刀刀尖緩緩的滴下一滴血液。


  正當眾人發獃之時,白以樓以鬼力模糊面容,操起地上屍首手中的短刀,解開了對白文昌的操控,白文昌茫然了瞬間,便看見青陽滿嘴鮮血倒在自己身上,這樣的衝擊令他驚恐的大叫一聲,急忙推開青陽往後退去。


  然而稍微一動,他又疼得大吼大叫,原來是身上與大腿上的傷被他不經意間扯到,頓時疼得一陣鑽心。


  恰在此時,已顯現身形的白以樓握著短刀上去迅速的解決了其中三個家僕后,在對另一人下手時特意留了一口氣,他瞬間躍到白文昌面前,威脅道:「要想活命,拿銀子來買!否則我就送你去見他們。」


  說著還側頭去看了看躺得滿地的屍體。


  白文昌臉色慘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嚇的,他意識到自己怕是遭了山賊,忙喊道:「大俠大俠!別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說著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白以樓,說:「我出來得急,並未帶多少銀兩,大俠若是嫌不夠,我可回家中取給你。」


  白以樓收下銀票,為了逼真還以鬼力掃視一遍他的身上,見他腰間掛了塊玉佩,於是佯裝翻開他的貂絨披風,露出腰間玉佩,白以樓一手扯下,站起身來說:「大爺今日心情好,且留你一條狗命。」


  說完白以樓收了短刀,幾下就跑得沒了蹤影,留下白文昌仍舊驚疑不定的抱著大腿坐在原地喘息。


  片刻后白文昌站了起來,他托著一條被扎傷的腿,肩胛的傷疼得要命,他怔怔的打量四周,臉上除了恐慌與忍痛外,還有莫名其妙,他根本記不得這些事是如何發生的,為何會遇上山賊,他不過是赴青陽的約來此會晤,這事好像一瞬間就發生了,令他措手不及之餘卻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青陽為何會死在他身上,自己身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他都記不得了,這一切好像一覺醒來就身處煉獄一般令人不可置信。


  這時地上有一僕人艱難的抬起頭來,爬到白文昌腳邊,白文昌被嚇了一跳,見是自己的隨從,於是忙咬著牙忍痛蹲下-身扶著僕人來問:「怎麼會成這樣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僕人在白以樓的操控下艱難開口,說:「老爺,咱,咱們遇上了山賊,我們幾人不敵山賊,被殺得七零八落,你也被山賊傷了,危難之際,是青陽道長為你擋了致命下一劍.……老爺,救救我,我不想……」然而他話還未說話,便斷了氣。


  白文昌聞言頓時一屁股坐到地上,胸前衣裳上的口子里不住灌進冷風,好像證明了家僕的說法,這刀若是再近那麼點,估計死的就該是他了,他怔怔的轉頭去看臉上血跡已凍住的青陽,表情不可置信中透露出些許迷茫且帶著悲切。


  他終究還是愧對了這人,他攀上了高枝便將青陽丟在一邊不聞不問,食言而肥不說,還默許了家中人去欺負青陽,妄想他知難而退不要再留在白府,畢竟府上留這麼個怪人總是十分膈應,且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白文昌得到了想得的一切后,還得供著沒什麼大用的青陽,心中始終不平衡。


  當初他並不知曉所謂的天譴是真的,原以為是青陽誇大其詞,說出來嚇唬嚇唬他,但當看到青陽一夜之間變成這副模樣后,他不敢再不相信,一面敬畏青陽,一面又因終日得面對著這樣一個人不人鬼不鬼還得裝恭敬的青陽而漸漸嫌惡起他來,如今出了這事,他竟然拚死護自己一命,又為的是什麼。


  權勢?富貴?哈哈,白文昌突然嘲諷的笑出聲來,原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是自己才對,最庸俗的也莫過於自己。


  白文昌跪到地上,早已感知不到身上的疼,只剩心中莫名的難受,他看著青陽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笑著笑著,突然慟哭出聲。


  另一邊,白浩怔怔的看著這一切,本來已經冷得不住發抖了,看完這一切后,更加抖得厲害,眼神中滿是迷茫。


  白以樓折騰了一出最狗血的劇情,卻也將人心中的陰暗面展現得淋漓盡致,兩人明明都心懷不軌,都有錯,卻硬生生的被白以樓以這樣狗血的一幕化成互相愧疚,互相虧欠,看來人總是要給別人留些念想,凡事都不能太過決絕。


  白以樓走到他身邊來,看向白文昌那處,並未說話。


  「這樣就算解決了嗎。」白浩仍舊有些怔仲,顫聲說:「又死了十個人,這樣的辦法真的可行,正確?」


  白以樓臉色也不是很好,他一瞬不瞬的看著青陽的屍首,說:「行不行,過會兒就該見分曉了。」


  此話剛一落音,便見趴在地上青陽的魂魄緩緩升起,逐漸飄向天跡,白色的魂魄給人一種柔和之感,不似上一次所見到的那般充斥著陰霾與黑暗。


  白以樓急忙御風追了上去,卻見青陽的魂魄越飄越遠,最後消失在了遠處,並未像上次那樣被陰陽潭吸收。


  看來方法確實用對了,白家的禍根也許真的是因為那能吸收陰氣的東西,日積月累吸收新魂舊魄形成強大的怨氣,且這股怨氣又只針對白家的人,凡人又怎能承受這麼重的陰氣,不出事都說不過去。


  看來青陽曾說的事發后想法子彌補,便是這個意思了。


  白以樓回到白浩身邊,白文昌正艱難的將青陽抱上馬背,隨後自己也翻身上馬,駕著馬往來時的路返回。


  白浩目送馬匹遠去后,轉頭看著滿地的屍體,說:「你的猜測對了?」


  白以樓點頭,說:「對了。」


  白浩正視白以樓,口氣有些難受地說:「搭上了十條人命,值得么。」


  白以樓靜默許久,並未說話。


  白浩嘆了口氣,心中很是沉重,若是改變命運是要建立在這些無辜的生命上,這改命又有何意義。


  正沉默間,十名家僕的靈魂緩緩升起,那些靈魂雖未帶怨氣,卻都滿臉迷茫,顯然並不知曉自己已死,不停的在原地打轉。


  白以樓這時才說:「不然呢,我該怎麼做,青陽的怨念之深,根本不可能輕易化解,若不使出骨肉計,他又怎肯放下心中仇恨,告誡白文昌該做到人和,你也別再多想,他們十人雖死得莫名其妙,我卻不會讓他們枉死,這就去超度他們。」


  白浩頓時看著白以樓瞪了瞪眼,有些不可思議的說:「你還會超度?會念經嗎,你居然不怕佛經?」


  「我不是妖怪。」白以樓斜睨白浩一眼,往前走去,說:「並不怕這些東西,且對我也沒有用。」


  「這樣啊。」白浩跟著上前去,又覺得哪裡好像不對,想了半天,突然想到:「那你上次弄得半死不活的又是因為什麼。」


  白以樓轉頭看了眼白浩,解釋道:「青陽院中掛了不少治邪法寶,我身上全是陰氣,那法器四面匯聚而來,不小心中招了。」


  「哦哦。」白浩不再糾結這問題,看著滿地的屍體,又有些沉重,問道:「超度有什麼用,是不是下輩子能投胎到好點的人家。」


  白以樓剛閉上眼,倏而又睜開,說:「那是閻王該管的事,我超度他們不過是讓他們脫離三惡道而已。」


  白浩點點頭,又要說話,白以樓卻搶先道:「別問我三惡道是什麼。」說完閉上雙眼,開始超度這十條亡魂。


  白浩:「.……」


  我只是想問問是不是真的有閻王而已,白浩心想。


  白以樓冷冷的說:「也不許問,有沒有以後自己下去看。」


  我擦!


  半個小時后,待得將亡魂超度完后,白以樓便以鬼力將眾人的屍身湮滅,化作齏粉與空氣塵埃混為一體。


  白以樓轉過身來看著白浩,白浩微微歪頭也看著他,不打算先開口,以免總是暴露智商,只等著看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兩人靜靜在寒風中面對面的站著,片刻后,白以樓剛動了動嘴唇似要說話,天頂卻轟然擊下一道驚天炸雷,白以樓看著悍然而至的雷電,瞳孔微微收縮,立時撲向白浩,一把將他捲入懷中,卻來不及再躲避,只得護住白浩生生的接下這一道炸雷。


  然而這次的天雷並沒有帶給兩人任何痛感,似乎有一股電流在兩人之間快速流竄,他們意識一沉,便紛紛昏了過去。


  幾秒后,雷電消失,兩人也同時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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