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辛華六年
這老頭說的話怎麼就那麼刺耳呢?李沐陽用閑著的右手小指掏掏耳朵「嘖嘖,老大爺真是老當益壯雄風不倒呀!敢問老大爺年方几何?」
「老夫今年八十有二」
「老大爺家中可以一兒半女?」
「老夫膝下有三男二女,均已成家」
「他們同您都在此地?」
「沒有,老夫我是出來解悶的,帶著他們算是怎麼回事」
「那老夫人?」
「賤內自是在家中把持大權」
「只有你一個人來此?」
「那是自然,出外尋歡作樂呼朋喚友的有可能嗎?」
老頭這麼一說李沐陽心裡就清楚,走上前一巴掌送了上去「去你大爺的,就你一個糟老頭在我跟前嘰歪毛線?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了,有事沒事在家裡呆著,還出來瘋死到半道都沒人理會」
李沐陽不多的耐心被磨盡,他抱著小娃娃一腳踹開北湘的房門,房內洗澡水還在冒煙,空蕩蕩的屋子裡連個影子都沒有,人跑了。
「呵呵,不是好心就有好報,要什麼東西自己去拿好了,等著別人送?猴年馬月都不一定到手」
拋拋小傢伙「李沐瑤你的奶媽跑了,照顧小孩真是太麻煩了,我決定收回李沐瑤的名字,你自己自便好不好?」
「忘記你還不會說話,這樣好了稍後我日夜兼程把你送到你該去的地方,嗯,很好就這樣決定了」
李沐陽做好打算后抱著小傢伙離開,路經老大爺的時候,那老頭趕緊把臉捂住。
「呵」李沐陽呲笑一聲,下樓以後那尉遲衛還在呼呼大睡,鼾聲震天。
嗯?這大鬍子會看孩子嗎?李沐陽看著尉遲衛那豪放做派,那大大咧咧啦的樣子,想了想還是算了,單手也能趕馬車不是。
馬車被悅來客棧的夥計卸下來了,馬兒吃草正歡,李沐陽反覆思量決定捨棄馬車馭馬而行,從馬車廂里抽出衣裳將小娃娃綁在自己身上,翻身上馬。
「駕」飛馬賓士,晝夜不息,十天後馬兒跪倒在地口吐白沫,活脫累死,險是跑到了小鎮口,此時距離秦國還有不到兩日的路程。
棄馬進鎮,也沒有看到客棧在哪裡,鎮子上人來人往嘈雜一片。
李沐陽看到一個發尾插麥桿的女子跪在地上,旁邊草席上裹著一具枯瘦男屍,那模樣與女子倒是有幾分相像,女子前面擺著一張白色布衿,布衿上畫著一條黑線。
賤賣,女子拭淚「求各位鄉親父老鄉親幫幫奴家,奴家同爹爹前來此地尋親,沒成想親沒尋見爹爹反倒染了風寒,爹爹心力交瘁下撒手人寰」
「奴家我,我孤身一人在此地舉目無親,東家嫌棄爹爹晦氣,把我們攆了出去,奴家浮萍飄零,還望好心人相助」說著在地上磕頭。
李沐陽這才看到女子腦門上已經黑青一片,血痕外漏,小娃娃指著那女子「要,要」
「你需要多少紋銀?」
「公子,奴家爹爹下葬需要一弔銅幣,您給我一弔銅就成,奴家願為奴為婢終生侍奉公子左右。」
一弔銅幣是多少?一弔跟一貫的區別是?應該是沒差,李沐陽身上也沒有銅板,他有的只有碎銀,掏出一個相對較小的,「給你」
「公子您給的太多了,給我一弔銅幣就成了」
「我沒有一吊錢,那是最小的,你的名字?」
「奴家溫碧蓮謝公子仁義,這是奴家賣身契」
「行了趕緊找幾個人把你爹下葬去吧」李沐陽伸手接過賣身契。
溫碧蓮跪拜三拜將自己生父搬到木板上,跨繩攔腰咬牙拉著老父離開,步履蹣跚。
家到中落,鬧市無親,門庭若市的場景一去不復返,什麼親朋好友都是假的,世態炎涼冷暖自知,跪在鬧集這兩天才知道爹爹給她說的那句「沒有想象中那麼壞也沒有想的那麼好是什麼意思,人走茶涼,曲終人散」
李沐陽右手捧著賣身契值得欣慰的是上面寫的東西他居然看的懂。
上書,辛華六年妾女溫碧蓮,華安蘇寧人士,因家到中落無以安身,家父駕鶴西去無以為葬遂將己身賤賣,為奴為婢,喚妻為妾毫無怨言,血紅手印覆蓋在白紙黑字上。
他目光從賣身契上移開,溫碧蓮吃力的拉著木板往前走著,他抱著小傢伙追了上去。
「溫碧蓮你先停下」
溫碧蓮使力憋的臉色漲紅聽見公子讓她停下,這猛的停下險些被板子撞到,不解的問「公子怎麼了?」
李沐陽揚聲「各位鄉親父老勞煩來位壯士出手相助,我願以五兩紋銀作為酬報」
有錢能使鬼推磨。
吳壯放下肩上的貨擔子,走上前嗡聲嗡氣「你說的是真的嗎?俺可以幫忙,不用五兩紋銀,給俺二兩就成,你想讓俺幫啥忙?」
李沐陽指著木板「幫忙把人送到」眼神看溫碧蓮詢問,他又不知道她要往哪送。
「勞煩大哥幫忙把人送到亂葬崗」
「啥?」吳壯這才看到木板上草席裹著屍體,靜默片刻后推拒「不好意思昂,我不知道亂葬崗在哪,我家裡還有事情先走了昂」說完就跑自己擔子也不要了。
「公子還是算了,奴家自己能拉過去,這活不會有人接的,他們都嫌晦氣,這事沾了會倒霉好幾年翻不了身的。」
李沐陽把小傢伙遞給溫碧蓮「幫我抱著」
溫碧蓮解下繩子上前一步接過小娃娃悉心護著,看到公子伸手拉木板子趕緊出言阻止「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無事,我不信什麼晦氣翻不了身的言論,不過是以訛傳訛,自己時運不濟怪不得別人」
溫碧蓮心底湧起一陣酸意,眼睛一熱淚水傾囊而出,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跟在一旁。
李沐陽拉著木板往前走,走了會停了下來「亂葬崗在哪?」
「公子隨奴家來」溫碧蓮走到前面帶路。
亂葬崗上屍堆凌亂,零零散散的幾個黃土堆格外顯眼。
「你要把你父親葬在這裡?」
溫碧蓮神情悲戚「奴家也別無他法,家業衰敗田地皆無,舉目無親,還慘遭扒騙」
「田地好買嗎?」
「這裡我不知道,在我們那買一畝良田需八百吊銅幣」
「你家在哪?」
「奴家居宛唐杭山,離此地有七百里的路程,舉頭皆債恰逢災年,我們這才來此地尋親」
「你們尋的是什麼親?」
「奴家的叔父在此地經商,我們想來這投靠叔父翻本,從頭再來,沒想到叔父閉門不出拒絕接見,僅有的盤纏還被扒騙了,爹爹氣急之下中風,彌留數日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