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桑園鬼泣
不過——「感覺哪裡怪怪的。」鄒成渝環顧四周，皺著眉，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朝那邊的梳妝台看過去。
元煦不動聲色的掃過對方，輕輕嗯了一聲開口道：「鏡子對著床，夜裡鬼來煩。」見對方一臉茫然，又指著那正對著床的梳妝台：「這麼一大張鏡子還恰好正對著床鋪，嘖嘖。正好白日照人，夜裡招鬼。」
「啊，你是說，鬼是從鏡子里出來的？」鄒成渝驚呼一聲，立刻又用手捂住嘴，還趕快朝床上躺著的人看去，見對方仍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這才鬆開手。看向元煦，等著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元煦撇了他一眼淡淡道：「鏡子里確實會有鬼，但卻不是屋子裡這個。」
「什，什麼意思？」
元煦不再回答，微微低頭，念了一句什麼，抬手在鏡子前面那麼一劃，就見那光滑的鏡面上突然起了霧一般。「你再看一次。」他對鄒成渝說道。
鄒成渝茫然的走到梳妝台前，探頭看過去，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有鬼！」
鏡子里照出的畫面，正是此刻金大娘躺在床上的影像，但除此之外。在鏡子外面看著一無所有的地方。就在金大娘頭頂上面，一雙青白的腳，正一下一下晃動著，時不時的觸碰著金大娘的額頭。
鄒成渝大驚失色，嚇得直往元煦身後躲，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只覺得整間屋子裡，似乎到處都吊著什麼東西一般。
「昨天你跟我說，順序不對，我就想到了。」元煦淡聲道：「不僅是順序不對，數也不對。」
「數不對？」
「沒錯。」元煦手一揚，薄如柳葉的飛刀如利箭一般，撕破了寂靜無聲的空氣。只聽一聲尖叫，屋子裡所有的傢具都劇烈的晃動起來。
鄒成渝正想說這是怎麼了，就聽元煦喊了一聲：「躲開！」
被一個用力扯開，眼角餘光掃到長而尖利的指甲擦過他的臉頰，在旁邊的鏡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他一個踉蹌之後扶住床邊穩住身形。
「這是個什麼東西！」鄒成渝狠狠吸了一口涼氣道。
只見他面前的女人，好吧，看她現在這副模樣，現在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一頭凌亂長發糾纏在一起，青白的臉，光溜溜的居然沒有五官，只能從胸部那兩團看出她的性別。赤、裸著的身體，伏在地上，雖然沒有眼睛，卻依然能夠感覺到對方正陰森森的盯著自己和元煦。
而且即使看不出她現在的表情，但從她不住刨地來的動作來看，對方此刻正處於異常暴躁和憤怒中。
再看看那又長又尖的利甲，鄒成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
剛才那一下若是沒躲開，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她，她的腹部好像有什麼東西。」鄒成渝指著那伏在地上的女鬼說道。
像是聽懂了鄒成渝說的話，那女鬼忽然一躍而起，朝他們嘶吼著撲了過來。
頓時把鄒成渝嚇的魂飛魄散，就要往元煦身後躲去。扭頭一看，卻見對方正雙手抱臂的站在不遠處，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那鏡子看，渾然不覺自己這邊的危險狀況。
他連聲大喊了對方好幾遍，仍然沒有半點動靜。
耳邊一陣陰風掃過，鄒成渝猛地轉頭，女鬼恰好伸著手臂，長長的指尖在距離自己眼角只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劃過，瞬間噤聲。
眼見元煦不知著了什麼魔似得，彷彿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鄒成渝只好憑藉著前幾次經歷練出來的還算靈活的身手，左藏右躲，還幾次都是險象環生。
這會他正把自己努力往牆角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匍匐在地的女鬼。眸光一閃，似乎注意到了什麼，眼睛忽的瞪得老圓。
原來那女鬼的腹部上有一個嬰兒似的肉團，白花花軟軟的一團，死死貼在女鬼的肚子上。仔細看過去發現那肉團並沒有四肢，卻有十分清晰的五官。只不過現在是緊閉著雙眼，與女鬼的腹部血肉相連。
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嬰兒怪物正大張著嘴巴在撕咬著女鬼身上的肉。
鄒成渝冷不防看了個清清楚楚，正巧看到小怪物嘴角還掛著一絲鮮血淋淋的肉絲，差點忍不住吐出來。一邊躲，一邊沖在屋子一角站著不動的元煦高聲吼道：「元煦！元煦你個混蛋！你還盯著那破鏡子看個鬼啊！再不出手我就要掛啦！」
說話間，舉起的手臂就被女鬼的利爪掃過，頓時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嘶——」鄒成渝痛的抽了一口氣，就在女鬼第二下利爪抓向他時，元煦猛地往前跨出一步，屋子頓時一震，隨即所有晃動的桌椅全部安靜下來。
那女鬼也被定在半空，元煦一個符紙甩過去，貼在她面上，瞬間烈火自額頭燃燒了她全身，將女鬼燒了個乾乾淨淨。
鄒成渝長舒一口氣，一下子跌坐在地：「總算完了。」又不滿道：「你剛才怎麼了，為什麼站在那一動不動？」
「我也奇怪，只想說讓你躲開梳妝台上掉下的鐵盒子。你倒好，突然發瘋似得在那裡又是跳又是叫的。」元煦眉梢微挑：「見鬼了？」
「你沒看到？！剛才那女鬼你沒看到嗎？長得特可怕，肚子上還連著一個肉糰子。你真的沒看到？！」鄒成渝說了一會兒覺得不夠直觀，於是把胳膊舉到他面前，憤憤不平道：「那你總能看到這個傷口吧！」
「我確實沒看到，還是後來你胳膊受傷了，聞到血腥味，才發現那團黑氣，所以能夠用符紙將它打散。」元煦看著他手臂上那道傷口，淡淡道。
「那，我看到的那個女鬼呢？」
「大概是跑了吧。」元煦聳聳肩。
鄒成渝不悅的皺眉：「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我什麼都沒看到啊。」元煦的視線再次落到鄒成渝手臂上的口子上，「先把你的傷口處理下吧，至於那個女鬼，回頭我會找人來收的。」
「什麼意思？你不管啦？」鄒成渝聞言頓時怒了：「我都被她抓傷了，你居然拍拍屁股打算一走了之，太不仗義了吧。我好歹也算你的下屬阿喂，這可是工傷！」
「我沒說不管。」元煦難得好言安撫對方道：「不過鬧鬼的原因我們已經知道了，現在她也被我的符傷了氣，暫時是沒辦法出來折騰。」他抬起手腕看了下，「這邊分部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交給他們就行。我還有事，必須要馬上回去。」
鄒成渝沒言語，只是神色看起來十分不滿。
「出去吧。」元煦開門，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
他這一開門，陽光一下子透進來，屋子裡彷彿瞬間就有了生氣。床上的金大娘也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就聽元煦在外面說道：「金大娘應該醒了，這幾天你帶著她多出來晒晒太陽，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鄒成渝慢慢往外走，經過梳妝台前的鏡子時，他微微側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元煦叫他，才走出去。
金老三又是跪拜又是磕頭的謝了好一會兒，才跑進來，與鄒成渝擦肩而過時，一道青光自鏡中閃過。再轉頭看去，就見鏡面上的霧氣早已散開，又恢復了之前平滑的樣子。
站在院中的元煦看著朝他走來的鄒成渝，招了下手：「我帶你去李嬸家，把傷口處理了。」
「金大娘沒事了？」鄒成渝走在他身旁，慢吞吞的問道。
元煦點點頭:「她只是被鬼壓了床，多晒晒太陽就好了。」
「那，他們家以後——」鄒成渝心裡也說不清這件事上金老三兩口子到底是受害人還是害人者多一些，但他們隱瞞了金玲死因和她化為厲鬼的事，確實讓另外兩個家庭受到了很深的傷害，恐怕此生都難以治癒。然而這種傷害，人間的法律是無法制裁他們的。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人間自有因果輪迴，自己種下的因果，就算他不記得了，還有老天為他記下。此生不還，來世也是要報的。」元煦深深的看了一眼鄒成渝。「你，記住了嗎？」
「老天難道，就沒有錯的時候嗎。」鄒成渝忽然抬起頭，目光定定的望著他，問道。
元煦回望著他，卻沒有回答。
「算了，反正我也管不著。」鄒成渝垂眸，輕輕撫摸著自己的手臂。被厲鬼的指甲劃出的傷口並不算深，但卻一直在流血。
因果輪迴，天道循環。
這一段時間，他已經聽了不知多少遍這句話。
可是，難道所有的一切，真的是註定好的，無法更改嗎？
難道天道，就真的是不會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