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完
「後來我母親突然生了一場重病,需要花很多錢。就在那個時候,村長三叔找上門來,他說他的兒子眼睛出了問題,需要移植。他找不到別的辦法,最後求到了我們家。」
「他說會給我母親把看病的錢解決。他的大兒子在外面做生意,掙了不少錢。然後他們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那種感覺,很可怕。我想逃,卻無處可逃。」
「於是後來,我想到了梁興。」
鄒成渝看著面前的梁振,他講到這裡的時候,臉色一片慘白。他沒有給鄒成渝任何插話的機會,只是不停的,一直一直的講下去。他的聲音顫抖著,似乎只有這樣不間斷的講述,才能讓他能夠或者說,敢繼續講下去。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突然打斷了他,也許下面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了。
「明明是我先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卻還要讓他來搶走屬於我的一切。老天對我不公平!我不甘心!」
但是,他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種興奮,狂熱。那種熱切的,終於能夠擺脫什麼的瘋狂的神情讓鄒成渝心裡忍不住咯噔一下。幾乎在梁振再次開口的同時,他有些不太想聽下去了。
「我求梁興帶我出門去玩,求了他很久,他偷偷的給我開門帶我去河邊。在河邊待了一會兒,我忽然告訴他說我在河中間的石頭上看到了一個打開的包,裡面好像有很多錢。以前他們都說我眼睛亮,看得遠。梁興也知道,於是我反覆的跟他確定我看見了。他大概想起早晨父親曾為錢發愁的事,於是便走到河裡,打算去撿那個我再三確定下的錢包。我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著那裡走過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然後我開始扯著嗓子尖叫。」
鄒成渝憤怒的瞪著他:「他是你的親弟弟!小興才是最無辜的!」
「那個時候的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梁振看著鄒成渝赤紅的眼笑起來:「成渝,你是個好人。可是好人,並不一定會有好報。你,不會告訴別人這些事,對嗎?」
鄒成渝死死瞪著他沒回答。
「因為你知道,即便說了,也沒有人會為你作證。我父母只有我一個兒子了,他們不能再失去我。而鬼魂,是不可能作為證人的。再者說,那天梁興不是已經被別人收服了嗎。」梁振說完站起身,他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褶皺的衣襟,淡漠的說道:「專心拍戲,你還是我的好師弟。」
該到他的戲了,梁振往片場中心走去。
鄒成渝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道:「梁哥,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人間管不了,也會有其他該管之人來管的。」
「是嗎,那我就等著吧。」梁振低聲道。
鄒成渝平靜的看著他,神色一片冷漠。「天道給予的懲罰,是沒有人能夠逃脫的,因為他早已降臨在你身上。」
正往這邊走來的梁振的助理小陳,恰好聽到這句話,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鄒成渝。後者垂下眼,劉海遮住了他的神情,讓人看不真切。
「梁哥,到你了!」
「好,我這就來。」旁邊助理小陳遞過來一瓶水:「梁哥,先喝口水吧。」
梁振腳步一頓,突然偏頭沖他一笑:「小陳,你說,我改個名字如何?」
「啊?」小陳不明所以。
「乾脆叫梁興好了,興旺發達,也挺不錯。」他說完丟下一臉詫異的小陳,大步超前邁,自顧自的笑了下:「確實不錯,雖然只有三個月,也足夠了。」
他又走了幾步,突然面色微變,嘴角詭異的揚起一抹笑。
小陳轉頭見鄒成渝就站在她身後,忙道:「成渝哥,你聽到梁哥說的話了嗎?他怎麼突然想起改名字來了?我覺得梁振比梁興更好聽啊。」
鄒成渝目光平靜的看著已經開始與女演員對戲的男人,他舉手投足之間,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梁振。但偶然笑起來,又好像看到了另一張面孔,隱藏在陰影里的光。
「他自己的名字,自然是由他做主。」鄒成渝聲音冷漠的說道:「我先走了,回頭見。」
小陳第一次見到這個陽光的大男生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間完全愣在那裡,有些茫然無措。只是等她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走遠了。
遠遠的,一個男人站在片場外。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淡淡一笑自言自語道:「這麼快,就有了第二個。你果然已經迫不及待了嗎?」
一縷黑髮被風揚起,男人轉身離開。
鄒成渝突地抬頭望那個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安子小跑著上來,遞給他一個正瘋狂響鈴的手機。「誰找我?」鄒成渝的話在見到屏幕上顯示那三個字之後戛然而止,瞬間開啟了討好模式,一臉苦兮兮的按下通話鍵:「元,元科長。我,我當然記得,答應你的事怎麼可能會忘啦!啊,今,今天的拍完了。沒沒吃飯啊,好,我馬上給你帶飯過來。」
掛了電話,安子疑惑道:「成渝哥,你朋友啊?」
「不是朋友。」鄒成渝表情哀痛:「是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