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清朗略帶沙啞的聲音,溫柔的語調,“幾個小時不見,你就想我了?”
捂住臉,居然好死不死的選了張騰的號碼!
清清嗓子,她平複下心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中還是有些緊張,“啊,不小心撥錯了,不好意思,再見。”
慌慌張張的掛斷電話,蔣欣鬆了口氣,但立刻就意識到這不是掩耳盜鈴嘛!
臉熱的幾乎要冒熱氣了,她摸著發燙的臉,撥通了陳風的電話。
“喂,忙嗎?有個事情想要麻煩你。”
打完電話三小時後,她收到了陳風送來的資料。
內容很齊全,倒不如說有些過於齊全了。除了林笑笑的傷情和醫院名,還有她住院期間的表現,讓她有一種被關在精神病院的感覺。
另外,還有很多林父的信息,他見過什麽人,在背後做了什麽事等等。
看完之後,她有些心驚。
林衛國,那個滄桑的老人,不僅想要報複她和童童,還想要搞垮張騰。
而最讓她感到震驚的是,他居然在跟陳風合作。看樣子,他並不知道是傷害林笑笑的人是陳風找來的。
這樣就有些糟了。她咬著指甲,如果不小心暴露了陳風,林父肯定會把怨氣轉移到陳風身上,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必須要好好想想,怎麽做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於是,當晚,她徹夜未眠,終於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早晨吃過飯和藥後,她抓緊時間補了個覺,然後趁著午飯後偷溜了出去。
雖然天空依然陰霾,但幸好沒有下雨,隻是這樣就顯得有些悶熱了。
一走出醫院,她就摘下口罩,攔了輛出租車就往林笑笑的醫院趕。
因為林笑笑的病房是重症病房,所以受到了嚴格的看守,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見到的。
因此當她表明是林笑笑的朋友時,護士狐疑的看著她,有些不相信的說:“不好意思,林小姐不接受家屬以外的人探訪。”
撓撓臉頰,這就糟了,見不到麵的話,她的計劃就沒辦法開展了。
“這樣吧,麻煩你去問一下林小姐,就說蔣欣來找她,她應該會見我的。”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她情真意切的說:“我真的很想見見她,拜托你。”
護士猶豫了一下,轉身往病房走去。
果然,沒等多久,她就被護士領著去了林笑笑的病房。
她早就知道林笑笑遭遇了什麽,而現在又是怎樣的狀況,但是,從他人嘴裏聽到的,從照片裏看到的,終究沒有身臨其境的目睹這一切來得震撼。
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人,跟她記憶中的林笑笑完全對應不上。
渾身上下都纏著繃帶,消瘦的可怕,就像是電視裏常常出現的木乃伊一樣。而臉上的紗布布滿了暗色的汙跡,就像是腐壞的水果的顏色。
唯有她的一雙眼睛,與記憶中有幾分相似,可其中閃爍著的如同野獸一般的森冷、狂暴的光芒,卻是蔣欣從未見過的凶狠。
林笑笑很恨她。
而這,也是她來談判的一個籌碼。
“你出去。”粗啞的聲音,比男人的還要粗獷,仿佛聲帶被磨砂紙狠狠打磨過一樣,讓人聽了都覺得嗓子不舒服。
護士猶豫的看了看蔣欣,剛一開口,就被林笑笑狠狠瞪了一眼,心下一驚,她低下頭,退了出去。
“你來幹什麽!是不是來看看我有多麽淒慘,多麽恐怖,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你個賤人!”白色的繃帶下有一個看不出是嘴的地方,開開合合著,吐出汙泥般的話語。
蔣欣沉默不語的看著林笑笑,她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雖然記憶殘缺不全,她也知道林笑笑對她所做的事情,可這都不應該以這種形式報應在林笑笑的身上,太殘忍了。
在那可怕的眼神的注視下,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嗓子微啞,她緩緩的開口:“抱歉,我失憶了,我隻是聽說有一個女孩兒我的事故有關才想來看看。”
“失憶?”林笑笑眼中閃過一抹驚訝,顯然林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這是正常的吧,自己的女兒還在念念不忘的抱著那些記憶痛苦的活著,而另一個當事人卻可以完全不受影響的開始新的人生。
讓她知道這件事的話,想必會讓她瘋掉。
“嗬,嗬嗬,哈哈哈哈!”林笑笑癲狂的笑起來,眼中翻騰著瘋狂之色,她瞪著蔣欣,隨手抓起桌上的花瓶朝蔣欣砸過去。
蔣欣輕鬆躲過去,悲哀的看著這個發狂的女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麽討厭我,但是,抱歉,早知道我不應該來的,你不要發脾氣,我現在就走,你好好養病吧。”說完,她轉身就準備離開。
“站住!”林笑笑厲聲叫道。
她回頭,困惑的看著林笑笑。
“張騰呢?你和張騰怎麽樣了!”
心中不知道彌漫著什麽情緒,隻是胸口悶悶的,讓她覺得既想哭,又想笑。
林笑笑也不過是一個被愛情蒙蔽了的人,傾盡所有的去愛一個人,而一旦得不到,整個人也就隨之壞掉了,就像是一個裂了口子的杯子,不管裝進多少水,最後都隻會剩下空虛。
雖然很殘酷,但她必須要撒這個謊,為了把所有的仇恨拉到她的身上。
“我們打算結婚,然後搬到國外去生活。”她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一言一行中都洋溢著幸福,“因為車禍的影響,我也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我們領養了一個孩子,叫童童,他很乖巧呢。”
短暫的呆滯後,林笑笑的表情從麻木漸漸變得瘋狂,嘴裏發出可怕的笑聲,眼中卻不停的流下眼淚,那些深色的汙跡經過濕潤更加明顯,讓她的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從內腐爛的蘋果。
不忍心看下去,蔣欣轉身離開。護士焦急的和她擦身而過,屋子裏傳來林笑笑的大叫聲和砸東西的聲音,以及護士勸阻的聲音。
快速的離開醫院,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晃,現在她還不想回去,她怕聞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會讓她響起從林笑笑身上傳來的那股混雜著藥味的腐敗的氣味。
天又開始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街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的跑過她的身邊,隻有她,不躲不藏,仿佛走在一個空寂的世界中。
在一個紅綠燈前,她停下,看著麵前的車流。視線不經意的落在街對麵的大廈上,上麵印著兩個燙金的大字,騰躍。
這裏是,張騰的辦公地。
回頭看了看,煙雨朦朧中,醫院的尖頂還能遙遙望見。
這,恐怕也是林笑笑的意思吧?
胸口越來越悶,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淤積在心中,她想要發泄,卻又覺得好無力。
黃燈閃爍著,綠燈亮起來。
要過去嗎?不過去嗎?
閉了閉眼,算了吧。
轉過身,呆住。
張騰靜靜的站在不遠處,沒有打傘,細碎的雨絲打在他的身上,好看的就像是名家的畫。
他的眸子黑的發亮,那麽的溫柔。薄薄唇揚起一個淺笑的弧度,好看的讓她想要吻上去。
“你怎麽在這裏?”她呆呆的問,看著他走近她,她能夠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香味。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輕輕的放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寵溺的責備她:“這是我要問的問題,為什麽又從醫院偷跑出來?”
仰著臉,雨絲涼涼的,她微微眯了眯眼,“你明明知道我去了哪兒,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就找到我。”
他不置可否的加深了笑意,擦了擦她臉上的雨水,拉住她的手沿著街道走去,拐個彎,是一家咖啡店——隨心。
店內開了空調,頭頂的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冷顫,緊接著就是一個噴嚏。
“一杯熱可可,一條幹淨的毛巾。”張騰對著吧台喊道,帶著她走到靠裏的位置。
她抱著胳膊,環顧一圈,沒有一個人。悠揚的音樂聲從角落裏傳來,咖啡色的牆紙和淡金色的裝飾品透著暖意,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甜味,心情不自覺的就放鬆下來。
“喜歡這裏嗎?”張騰坐在她的對麵,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是一隻長毛貓,正坐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的行人。
輕輕的嗯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她總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歸屬感。
“送給你好不好?”
她驚訝的看著他,見他神情認真,不似開玩笑,於是連忙擺擺手,苦笑著拒絕,“我不是當店主的材料啦,這麽讓人舒服的地方,應該讓更珍惜它的人來管理。”
剛說完,服務員就走了過去,將熱可可和毛巾放下,安靜的退回了吧台。
拿起毛巾,蔣欣才發現隻有一條,又不好意思再要一條,畢竟他們隻是客人而已,像張騰這樣仿佛店主一樣的隨意要求,她可做不來。
遞給張騰,她笑道:“你先擦吧,你才剛好沒多久,不能再著涼了。”
見他接過去,她捧起杯子,熱乎乎的,從掌心一直暖到了心裏。閉著眼喝了一口,醇香的可可味彌漫開來,輕輕呼了一口氣,胸口似乎也不那麽悶了。
然而,一睜眼,張騰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