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恢複的記憶就像是火箭狠狠撞了她的腦袋,視野一瞬間變黑,她踉蹌的後退,被陳風扶住。
“……事吧?”
等眼前恢複了明亮,她看到陳風關切的眼神,巨大的傷疤橫貫他的左眼,本來俊朗非凡的麵貌被這道疤破壞殆盡。
她輕輕的觸碰那道傷疤,眼睛一眨,積蓄的眼淚爭先恐後的跑出來,她顫抖著聲音問:“很疼吧,對不起……對不起……”
撲進陳風的懷裏,她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大哭出聲,嘴裏反反複複的喊著,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陳風隻是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抬起頭,天空依舊陰霾,她的哭聲混雜在雨聲中,帶著涼意悄然潛入他的心中。
如果,當年他也能這麽坦率的哭出來,就好了。
兩人相擁著站在雨中,司機遠遠的守在一旁,即使有圍觀的人,也在司機的可怕眼神下逃走。
“你看,本打算給你一個驚喜,卻害你哭了。”陳風無奈的笑道,“都是我考慮不周,應該早點告訴你,對不起。”
聽到他道歉,蔣欣趕緊抬起頭,連連搖頭,又快又狠的擦著眼淚,強迫自己揚起笑容,卻還是帶著哭音說:“不要跟我道歉,不是你的錯!我不哭了,我不應該哭的,謝謝,謝謝你。”
仰起臉,她嘿嘿笑起來,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
“哭的跟小花貓似的。”他捏捏她的鼻子,擁著她的肩膀往水夢年華的大門走去,一旁的司機立馬走過來,給兩人撐傘。
吸吸鼻子,她傻笑兩聲,轉過頭仔細的打量起這棟建築。
在她的記憶中,最後一次看到它時,是那麽的衰敗,而如今,隨著主人的回歸,它也重新煥發了光彩。
純古典裝飾,就像是走進了古代的大酒樓一樣。
穿著旗袍的服務生優雅大方,而男服務員穿著古時小二的服裝,動作敏捷的穿梭於桌間。
驚訝的看著這一切,“你把這裏改成酒樓啦?”摸著實木的餐桌,她有些期待,這是不是說明,陳風他準備金盆洗手?
“喜歡嗎?”看著她一臉的新奇和雀躍,他的心情也好了些。
連連點頭,她跟著陳風走到二樓的包間,看著古色古香的菜單和菜式,心裏更加開心。
點了兩道家常菜,她放下菜單,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你這次回來,還打算離開嗎?”
瞥她一眼,他的視線重回到菜單上,又加了幾道菜後,讓服務員離開。
“你不想我走嗎?”他輕輕抿了口茶,溫和的笑道。
轉著手中的杯子,她當然不是想把他禁錮在H市,而是希望他能夠離開那種生活。
給自己鼓鼓勁,她決定直話直說,“我從老鼠那裏知道,你現在在做很危險的工作是不是?”
見他不否認,她大著膽子,繼續說:“你要不要離開那種生活,你看,就像這樣,經營一家酒樓,不是也很好,可不可以,不要再去過那種危險的生活?”
陳風看著她,笑笑,不說話。
她泄氣的垂下頭,她知道她想的太簡單了,若是真的那麽容易就脫離,恐怕他早就走了。
然而一個聲音在心裏響起,冰冷的,像毒蛇一樣的充滿了惡意。
他是真的不想過那種生活嗎?他是真的不能走嗎?還是他根本就不想離開?
打了個冷顫,她抬眸看他,他盯著菜單,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還跟從前一樣溫和寬厚。
“陳風。”她遲疑的開口,“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看到她那麽認真的眼神,他有一瞬間的失神,最先浮現在腦海中的,就是和那個人相處的日子,簡單、平凡,也有柴米油鹽的煩惱,但哪怕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充滿了快樂。
想必,那是因為那個人總是用歡快的目光看待世界吧。
可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再遇到第二個她。
“你呢,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他笑著反問道。
皺眉,她不滿的敲敲桌子,“是我先問你的。”
“你先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叩叩,菜來了。”
她隻好訕訕的閉上嘴,看著服務員魚貫而入,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放在桌上,然後又一一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訓練的真好啊。”她誇讚一句,起身坐在了他的身旁,搶過他麵前的碗碟,瞪著他,“不說我就不讓你吃。”
“我看著你吃。”他不在意的笑著,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她。
不甘心的把餐具還他,一邊給他夾菜,一邊不情不願的說:“我想跟童童到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然後過平凡的生活。”
說完,她放下筷子,抱胸瞪著他,“該你了。”
“我想讓你過你想過的生活。”他拿起筷子,夾起菜,塞進她的嘴裏,“好了,問題結束,吃飯。”
雖然不甘心被糊弄過去了,但她也隻能先順著他來,因為她知道,陳風跟張騰骨子裏都是一樣的強勢和霸道,他不願意說的事,誰逼也沒用。
享受了美食後,兩人喝著茶,大眼對小眼。
“我知道你有事情想問我,問吧。”陳風率先開口。
摸著光滑的杯子,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正為難著,陳風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她抬眸,隻見他笑的寵溺,然後說出了她最不想聽的真相。
“林笑笑是我找人做的,童童手裏的視頻是我給的,張騰的公司出現的問題也是我幹的。”
她愣愣的看著他,他的眉眼仍是溫和的,絲毫看不出任何的凶厲之色,可他卻能用這樣的表情,說出那些血淋淋的事實。
“為什麽?”她抓住他的手,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她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殘忍的人。
他的手被她握在掌心,很溫暖,就像是兄長的手一樣,給她十足的安全感。然而,她卻聽到他用那樣溫柔的聲音說:“因為她傷害了你。”
“你!”她震驚的僵住,她可以看出來,他對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愛,他真的隻是把她當做妹妹看待,“為什麽,要為了我,弄髒自己的手?”
“因為你是我的家人。”他輕輕的抱住她僵硬的身體,“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家人。”
有一瞬間,她感到徹骨的恐懼,接著,是連綿不絕的悲哀和痛苦。
她的心亂了,問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他隻是溫柔的看著她,然後一一作答,她甚至有些記不清自己問了什麽。
失魂落魄的被送回了醫院,她下了車,他也跟著下車,給了她一個擁抱,很溫暖,讓她想要流淚。
“想見我時,隨時聯係我。”他看著她,似是在猶豫什麽,然後閉上眼,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摸摸額頭,仰著臉看他,他也看著她,卻讓她覺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追尋另一個身影。
她突然明白了這一切。
“你找到了我媽媽的蹤跡?”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這個。
“是。”他偏過頭,看著遠方的天空,那裏的烏雲缺了一塊,露出了湛藍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看上去漂亮極了。
他的眼中倒映著這幅美麗的畫,然後,閉上眼,再睜開,已是一片荒蕪,“她已經去了更美好的地方。”
低垂下頭,是嗎,原來,她已經去世了嗎?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很奇怪,無悲無喜,仿佛變成了沒有感情的木偶,沒有了別人的幫助,她也無法表達情緒了。
“我先回去了,之後再找你。”她回以擁抱,然後輕輕說:“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哥哥。”
沒有再看他,她戴上帽子,冒著雨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醫院。
進了病房,她反鎖住門,靠著門的身體順著滑落,跌坐在地上,她喘著粗氣,眼睛睜得大大的。
本想著,這樣她就不會哭了,可眼淚還是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砸在地上,發出惹人生厭的聲音。
為什麽呢?
她木然的看著地上的淚珠,明明在得知父親下落的時候,她都沒有哭,為什麽在得知母親去世了,卻哭的這麽傷心呢?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或許,是因為她無法向那個人抱怨了吧,不能向那個人訴說自己這些年來的痛苦、悲傷和快樂了吧,也沒有機會跟那個人和好,然後叫她一聲媽媽了吧。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再次,深深的認識到這一點。
不顧醫生護士的叮囑,她把門堵死,接著,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再一次,就一次,讓她再最後脆弱一次,然後,堅強的麵對一切。
當她醒來時,隻覺得渾身都是軟綿綿的,腦子昏昏沉沉,而醫生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給她打針。
視線往旁邊一移,一張可怕的臉就這樣硬生生的撞進她的視野。
嘿嘿一笑,她往被子裏縮了縮。現在假裝沒醒,還來不來得及?
等醫生出去後,房間裏靜的可怕,尤其是旁邊還站著一個用殺人般的目光盯著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