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以下的部位都被壓在樹下,他順著大腿摸過去,掌心很濕,有些黏黏的,這種觸感,是血。
“我……試過了……拔……來……”許久未說過話,她的發音模糊不清,隻能勉強猜出她的意思。
唐澤扶起她的上半身,一點點的喂她喝水,喉嚨被滋潤過後,她似乎也找回了說話的感覺,隻是因為失血而顯得有些虛弱。
她對著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之前掉下來的時候,我拚了命的想喊出聲來,可就是發不出聲音。但是,聽到你的呼喚聲,我竟然能夠回應你,是不是很神奇?”
頓了頓,她搖搖頭,否定了剛才的話,“或許是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還不出聲,我真的會死。”她拽住他的衣領,聲音顫抖,“我真的不想死,我想看童童長大,結婚,看他一直幸福下去。”
“放心,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唐澤心疼的抱緊了她冰冷的身軀,必須盡早止血,離開這裏。
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扶她躺下後,他上前仔細查看她雙腿的情況。
狀況很糟糕,不僅是她身體的狀況,還有周圍的環境,如果抬起壓著腿的樹,就會挪動擋著巨石的樹,那塊巨石說不定會掉下來,正砸在她躺著的位置。
“你的腿有直覺嗎?”他輕輕碰了碰傷口,聽到她說:“很冷,很痛。”
“還好,有感覺就好。”寬慰的吐了一口氣,他摸了摸腳下的土地,因為地震的緣故,土質有些許的鬆動,或許可以在她的腿下挖一個坑,這樣就不用去挪動上麵的樹了。
幸好他為了避免遇到凶猛的野生動物,帶了一把匕首,此刻正好派上用場。一隻手護著她的腿,一隻手拿著匕首紮進土裏,還算輕鬆的挖出一塊來。
一時間,靜謐的森林中,隻能聽到掘土的聲音。
她感覺生命力在一點點的流失,一股倦意夾帶著困意襲來,她知道這是因為流血過多而導致的,這樣下去,她可能會休克。
“你、你知道嗎?”為了不睡著,她努力的睜大眼睛,跟唐澤搭話,“有時候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唐澤的手微微一頓,速度更加快了幾分。
晃了晃頭,周圍似乎更暗了,連這麽近的燈光都有些模糊。“我很慶幸,你不是他。如果有機會重來……”
她有些恍神,是啊,如果有機會重來,她會選擇從哪裏重新開始呢?
想著想著差點睡過去,她警醒的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讓她稍稍清醒,但是她已經分辨不出自己在說什麽了,隻是告訴自己,不能睡,繼續說下去。
“如果在對的時間,遇到你,說不定我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
刀子一滑,差點刺進手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馬上就能挖出一個讓她的腿出來的空間了。
“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她輕輕笑起來,好像看到了那個人陰鷲地盯著她,告訴她她逃脫不了他的掌心。“還有半年的時間,我就可以離開他。”
唐澤小心翼翼的挪動她的右腿,順利的從樹下挪出來。接下來是左腿……
不能動,這棵樹是實實在在的壓在她的腿上,如果硬拔出來,會造成二次傷害,還會造成那塊巨石的不穩定。
需要用東西替代才可以。
他站起身,已經沒有心思為她的話語而分神,在他看來,她說的話,根本不可能成立,他絕對不會放她離開。
四下尋找,終於讓他找到一截斷木,不過這樣一來,就必須在另一側再挖一個洞。
看了眼巨石的情況,還算穩定,短時間內不會掉下來。
她的臉上已經如紙般慘白,發絲淩亂的黏在肌膚上,他看著她已經有些失焦的瞳孔,在她唇上輕吻一下,著急的叫道:“醒過來,別睡!堅持下去,童童還在等你回去!”
聽到童童的名字,她的瞳孔猛縮了一下,眼前的影子合在一起,顯出唐澤清晰的臉孔。
弱弱的笑起來,“我剛才睡著了?抱歉,我有點困。”
“答應我,堅持下去,想想童童,他還待在神社等你回去!他才五歲,就能忍受黑暗和孤獨,你怎麽能輸給一個孩子?”他搓著她的手,想要給她一些溫暖和希望。
慢慢的撐起身子,她喘著粗氣,死死咬著下唇,對著他點點頭。
他這才轉過身,用力挖著地,很快一個能容腿自由出入的洞就挖好了,他跨過她的腿,蹲在右邊,把那截斷木放在她的腿邊,雙眼緊盯著,聲音有些緊張,“好了,你慢慢的側過腿,然後慢慢的移到旁邊的洞裏。”
忍著徹骨的疼痛,她死死咬著牙,不發出一點呻吟,額頭的汗順著發絲流下來,落在了地上。
一點,一點,再一點,她的腿就差一點到坑裏。
一道細微的聲響讓兩人僵住不動,是石塊挪動的聲音。
接著,是木頭斷裂的聲音。
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細微的聲響引發了一係列的變故,危機在一瞬間爆發。
蔣欣看著離腳不足三厘米遠的巨大石頭,腦中一片空白。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被唐澤抱起來扔出了危險範圍。茫然四顧,不見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恐懼如同千萬隻蟲子,噬咬著她的心。
“唐澤!唐澤!求你,不要,不要死啊!”拖著已經成為累贅的雙腿,她爬向剛才的位置,她不要他為了救她而死。
剛才的位置已經麵目全非,碎石、斷木,沒有了光源,她什麽都看不到,隻能憑借手感去摸索。
石頭,石頭,全都是石頭,她徒手扒著亂石堆,不顧雙手被撕裂出一道道血口。
突然,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驚喜的反手握住,她聽到他輕鬆的聲音,“嚇死我了,幸好躲得快,不然就要回歸天堂了。”
鬆了口氣的同時,她不禁有些惱怒,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她順著手臂摸過去,卻被他用手擋下,壞笑著說:“突然這麽主動,我會忍不住的。”
紅著臉打了他一下,朝著他的方向瞪了一眼。或許是精神放鬆了下來,暈眩和惡心的感覺鋪天蓋地的襲來,側過身幹嘔了一陣,她大口喘著氣,什麽都看不清了,連聲音都似遠似近的聽不真切。
身體被攔腰抱起,她條件反射的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的體溫。
翻過交錯的樹木,他們來到山坡下,沒有了手機的光源,他們找不到上去的路。
正商量著,頭頂卻傳來童童的叫喊聲:“媽媽,唐叔叔,你們在下麵嗎?”
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唐澤語氣有些嚴厲,“不是讓你待在上麵不要下來嗎?萬一有餘震怎麽辦?”
上麵沒有了回答,不一會兒,有什麽東西從上麵拋下來,唐澤抓住一看,是一根樹藤,有半個胳膊那麽粗。
童童在上麵大喊:“我找到了這個,已經綁在一棵樹上了,你們先上來吧!”同時還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盡力往下照著。
歎了口氣,唐澤試了試力道,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把蔣欣放在一邊的樹下,喂她喝了些水,迅速的說:“我先上去看看,馬上就下來,不要怕,我很快就下來,堅持住。”
蔣欣迷迷糊糊的點點頭,硬撐著不昏過去。
看到她這個樣子,唐澤知道時間不多了,必須要盡快送她進醫院。於是,不再耽擱,順著樹藤快速的爬上去,見到了趴在地上的童童,他的腰間也綁著一條樹藤,看樣子是有下去的打算。
“以後再找你算賬!”一個爆栗彈在童童的額頭,他迅速的解下童童腰間的樹藤,綁在自己身上,扯了扯,確保沒有問題,三兩下就爬到了坡下。
跑到蔣欣麵前,他發現她已經昏了過去,鼻息也相當的微弱。眸子一暗,背起她走到坡下,用樹藤將兩人緊緊綁在一起,然後快速的向上爬。
就在即將到達坡頂時,他聽到樹藤崩斷的聲音,暗道一聲不好,腳下用力一蹬,在樹藤完全斷裂前趴在了坡頂上。
童童跑過來幫忙,用力拽著他的胳膊,他咬緊了牙,雙手用力一撐,完全爬了上去。
胳膊微微的顫抖,他來不及休息,喝了一口水後,叫來童童,讓他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打著燈,他要馬上下山,把蔣欣送進醫院。
下山的路雖然因為地震增加了難度,但他們還是很快就下了山,不過身上自然又多了許多的傷痕。
因為地震發生在下午,所以很多人都躲了過去,沒有人員死亡,隻有少數行動不便的人受了輕傷。
因此當唐澤三人一身狼狽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得到了最好的照顧。經驗豐富的醫生很快就為蔣欣消毒輸血做手術,幾個小時後,他走出來,立馬被等待許久的唐澤和童童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