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周一早上吃早飯時, 江梨跟賀嚴冬說了電視機票的事,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賀嚴冬之前找老書記討自行車票的時候, 好像許出去了一台電視機,雖然現在換了新書記, 但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要說到做到。


    想到這個事情賀嚴冬多少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這件事其實也從另一個側麵表明了他當時的狀態不僅激進, 而且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他當時敢許出去一台電視機, 那是抱著他隻要把這二十頭豬養成了, 肯定就能成為村裏的頭個萬元戶的想法。


    你想想, 他都成了萬元戶, 那拿出一兩百塊錢給村裏添台電視機那不是小意思, 但現實情況是,他不僅沒有成為萬元戶, 反而還欠了銀行幾萬塊。


    現在去買電視機,那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想到這裏,賀嚴冬目光灼灼的瞧了眼江梨, 也幸虧他娶到了這樣一個開明賢惠的媳婦兒, 不然肯定早就跟他鬧得不可開交了, 哪裏還有以後可言。


    早在一個月前, 上頭文件姍姍來遲, 隊部門口的賀家大隊變成了賀家村,也就是這個時候, 賀冬梅提出了逐步擴大采石場規模, 兩班倒變三班倒的發展計劃, 同時還提出了明年的發展重點是在保持采石場現有的資源優勢的情況下, 因地製宜發展生態農業。


    在她的帶領下, 目前的賀家村不能說有多富,但至少是不差錢的。所以,賀嚴冬這電視機最後雖然確實是買了,但隊部卻沒要,隻在大年夜的時候放在隊部院子裏播了一晚上的春晚,大家樂嗬樂嗬就又讓他給搬回去了。


    畢竟隊部是辦公的地方,誰會閑著沒事坐在裏麵看電視,擱著除了好看點,沒別的用處,這樣說起來也算是浪費了,所以賀嚴冬最終盛情難卻又把電視機給搬回去了,順便又許諾大家等明年過年圈裏的豬仔養成了,就留一隻宰了給大家分。


    徐斌比江梨早離開學校半個月,說是決定好了準備年後就出國,要提前回去辦手續,他走後江梨知道自己應該也快了,所以等李青從城裏她娘家一回來,江梨就去跟她說了這個事情。


    本來當這個代課老師就是為了幫李青占住這個教師的位置,結果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江梨心裏其實很過意不去。


    李青年後就要生了,瞧著卻不顯懷,臉蛋還是和之前一樣白皙瘦削,隻是手腳有些浮腫,江梨進屋的時候她正半靠在床上借著日光看書,看到她進來,趕緊笑著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快來,快來,過來坐。”


    門口掛著棉簾子,屋內又燒著炭火盆,江梨進來沒一會兒就覺得渾身暖乎乎的。


    兩人個把月沒見了,寒暄的話說得有點多,等到江梨覺得到了該說正事的時候,然而還沒等她開口,李青就說道:“你是想跟我說舉報信的事情吧?我都聽說了,學校是準備讓你走人嗎?”


    江梨解釋道:“不是學校,是鄉裏,年底評先進,怕我這哥作風不良的代課老師影響評選結果。處理文件其實早就下來了,一直沒走是因為校長那邊說了,鄉裏不給找到新的老師接班,我這邊就走不了。”


    李青笑了笑說:“校長還是那老鼻子脾氣,其實當初我能當上這個教師,也是因為之前一個高中生嫌咱們這裏條件苦,工資都不要了,直接撂挑子走了,公社就一直說讓學校自己解決,校長這才找到了我。”


    江梨悶悶的說:“讓我走倒是沒啥問題,但是這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現在被我給搞丟了,你之後怎麽辦?”


    李青說:“沒事兒,你也太高看我這身子骨了,生完孩子會咋樣還不知道呢,再說了,我當初說那話,更多的也是為了讓你能安安心心的去教書,不想讓你覺得欠了我多大人情,心裏有負擔,所以現在你也不用想太多,說不定到時候政策寬鬆了,我這紮根知青就回城了呢。”


    江梨稍一琢磨,覺得回城這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便真的作勢去回憶劇情去了,奈何記憶久遠,像李青這種小配角,關於她們的劇情確實是半點都想不起來。


    李青看她突然不說話了,便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笑著說:“想啥呢?不會真覺得我要回城吧。”


    江梨回過神來,莞爾,“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要是真有那麽一天,說不定也是好幾年之後了,到時候我要是賺夠了錢,就在你家附近買套房子,咱們還做鄰居,還可以互相串門。”


    李青則想得比她還要長遠,“到時候兩家娃也可以一起上學,大的保護小的,一起長大,多好。”


    果然這女人一旦當了媽之後,就是三句不離孩子,江梨這個沒娃的也被李青帶著聊了大半天,準備回去做飯的時候,已經聊到孩子上大學了。


    徐斌走後村子裏關於她的風言風語大有再起之勢,公社小學是否開除他倆似乎已經成了坐實這件事的一個默認的標準,江梨甚至聽說有些村的家長還因為這事去找校長鬧,說不能讓作風敗壞的人來教自家孩子,結果被校長一句話給頂了回來。


    江梨現在完全可以想到,等過幾天學校來了新老師,而她被頂替之後,這風言風語的勢頭一定會達到最高峰,到時候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真真假假的誰又會在乎呢?

    所以這件事從風聲剛出來,一直到現在,江梨從未管過,也不讓賀嚴冬幫她出頭,沒那個必要。這事一看就是有人有意傳出來的,至於是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家隻不過是當慣了牆頭草,歸根結底沒啥惡意,村子裏雞毛蒜皮、婚喪嫁娶一天能發生多少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半個月後公社小學新來了一個高中生,是隔壁村今年沒考上大學的應屆生,過來接了江梨的班。


    江梨把批改好的學生作業,點名冊等等一一交給新老師,然後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走了。


    孩子們都還太小,不懂離別,也無需告別,就這樣離開挺好。


    臨近年尾,各家各戶都開始囤積過年期間要吃的東西,平時不舍得買的,現在都可以放開手腳買了,反正一年就這一回,圖個樂嗬,也算是犒勞一下勞碌了一整年的自個兒。


    大蔥成捆買,蘿卜白菜則是成袋買,買回來後在院子裏挖個土坑,把買來的菜都埋進去,再蓋上一層塑料布,等要吃的時候再從土裏扒出來洗幹淨就行。


    當然家裏有紅薯窖的就方便很多,直接沿著修好的梯子,或者順著繩子爬下去就行,比埋在土裏這種保鮮方法要方便很多。


    除了這些之外,這裏過年家家戶戶都會買不少的豆腐和粉條,新鮮豆腐要先放置幾天,控一下豆腐裏麵的水分,然後再切成厚薄適中的片,放進鍋裏油炸,炸好出鍋後放著就行了,之後不管是燉菜還是炒菜,放進去煮一煮就可以吃。


    也有些人家不舍得過油鍋,就把豆腐切成薄厚均勻的片放在院子裏凍著,這叫凍豆腐,口感要比過了油鍋的豆腐差點,但隻能說也別有一番風味。


    賀家村沒有做豆腐的,要買豆腐得去隔壁村,江梨是和大妞一道去的,回來的時候瞧見橋頭上有賣魚的,草魚個頭不小,但是亂刺多,吃起來麻煩,江梨就沒買,但買了一兜小黃魚,回去下油鍋一炸,給賀嚴冬當下酒菜。


    村兒裏有個光棍叫賀長壽,大家都叫他長壽叔,每年隊裏都會出錢抓上幾隻小豬崽讓他給養著,等過年的時候宰了,每家每戶都分上一塊肉,豬頭、豬蹄和豬下水不分,誰想要得掏錢買。


    江梨覺得分得肉不夠用,剁個餃子餡就沒了,但豬頭肥得很,她又懶得處理,正琢磨著啥時候找個空去城裏一趟,補點年貨,然後有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一開門,就發現目之所及之處全白了,居然下雪了。


    鵝毛大雪在大家熟睡的深夜悄然而至,默然下了半夜,等人們都醒來時,白雪已經染白了整個村莊。


    江梨在現實世界中雖然是北方人,但大學卻是在南方上的,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雪了,後來進了娛樂圈之後,更是天南海北到處飛,能碰上了就看兩眼,碰不上也沒辦法,忙得壓根沒時間說我今天請個假去哪兒哪兒看雪,根本不可能。


    賀嚴冬難得睡了個懶覺,醒來後瞧見江梨定定的站在門口,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結果穿上衣服走過來,才發現原來是下雪了。


    雪下了足有一指深,被白雪完全覆蓋了的院子裏一片潔白,賀嚴冬看江梨一直站在門口,還以為她是不知道該如何下腳,於是便直接風風火火的走了出去,到工具房找到掃帚,準備開始掃雪。


    江梨瞧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的笑了,心想這人不僅沒有情趣,還慣會破壞意境。


    賀嚴冬拿了掃帚出來,剛掃出一條小路,就被江梨攔下了,“別掃出去,我想在院子裏堆雪人。”


    “好吧。”賀嚴冬愣了一下,才點點頭,直接出去掃門口的雪了。


    但他還是不理解,大冬天的堆雪人多凍手啊,想到他媳婦兒那細白的小手要是凍紅了她都心疼,更別說再嚴重些了,他連想都不敢想。


    於是,賀嚴冬默默加快了掃雪的速度,很快就在自家門前掃出一條路來,等他掃完回去的時候,這條街上的其它幾戶也都陸續出來開始掃雪了。


    掃完雪,賀嚴冬得出去挑水,走之前特意叮囑江梨雪冷,別自己動手,等自己回來肯定幫她堆個大雪人。


    但這話江梨當然不可能聽,玩雪這種事情,自己不動手,怎麽會有參與感呢。


    於是,賀嚴冬前腳剛走出院門,後腳江梨就在院子裏尋了片幹淨的雪地,蹲下團了個小雪球,然後一點點滾的又圓又大,雪人頭這不就有了。


    手剛摸到雪的時候確實冷得刺骨,但這會兒已經沒啥感覺了,雖然瞧著兩隻手都紅彤彤的,但其實一摸還挺熱乎的。


    江梨又不傻,那麽大個雪人身子,她當然不會用手一點一點去堆,而是去工具房尋了把小鐵鍬,先用雪把上麵的泥土之類的髒東西擦幹淨,然後再開始一鐵鍬一鐵鍬的鏟雪給雪人堆身子。


    下寬上窄,每弄好一部分還是要動手夯實一下,這樣更有把握,讓雪人的身子不至於那麽臃腫,江梨在院子裏堆雪人堆得十分陶醉,簡直太好玩了,這樣的娛樂活動,這種無比放鬆的心情她上次體會還是在孤兒院裏麵。


    自從上學之後,她就明白她隻有好好學習,爭取早日自立,才能對得起那些幫助她的人,所以她那個時候的所有課餘時間,幾乎不是在學習,就是在看書,像這樣的時刻幾乎沒有。


    於是賀嚴冬樂嗬嗬的擔著兩桶水回來,準備給媳婦兒堆雪人的時候,就瞧見江梨正蹲在院子裏用她那已經凍得通紅的雙手在夯實雪人身子。


    賀嚴冬當時就心疼不已,把水桶往地上一放,瞪著眼就過去了。


    直到雙手被另一雙大手握住,然後捂到散發著溫熱的懷裏,江梨才後知後覺她被人抓了個正著。


    沒等賀嚴冬開口,她便先發製人,說道:“不許說我,我就想自己動手,玩雪嘛,不自己動手有個啥意思。”


    說完,她又看著那個半成品雪人說:“我堆了個我自己,待會兒你就在旁邊堆個你,我們手牽手。”


    賀嚴冬盯著人的目光這才柔和了下來,“不是不讓你動手,是心疼你,怕你凍著,手凍傷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年年都要凍的。”


    “沒事兒,我就玩這一次,手涼了,我就放你肚子上暖一暖。”江梨說著,雙手在賀嚴冬懷裏動了動,掀開了他的衣服,問:“涼不涼。”


    “不涼。”賀嚴冬就著那個勁兒把她拉到了懷裏抱著,就這樣站在冰天雪地的院子裏,湊到她耳邊說,“再堆個小的,一家三口完完整整的才好。”


    江梨忍不住吐槽道:“哪兒來的一家三口,沒有。”


    賀嚴冬樂嗬嗬的笑笑,“沒有,生一個就有了。”


    江梨不想再跟他貧嘴,也不想就這麽輕易放過他,於是,就用手在他腰腹的位置狠狠捏了一把,結果捏了一指尖的腹肌手感,對賀嚴冬來說就跟撓癢癢似的。


    江梨有些氣不過,借力踮起腳尖又在他唇角咬了一口,跟被惹毛的貓似的,不咬了這一口就渾身不舒服。


    當然這一口既然咬下去了,賀嚴冬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她,於是,兩人就站在下滿了初雪的院子裏,甜蜜接吻,身旁堆了一半的雪人算是見證。


    江梨最後硬是把代表自己的那個雪人給堆好了才去做早飯去了,等她做完早飯出來,院子裏已經不是一開始說好的一家三口,加上賀春華則是一家五口。


    賀嚴冬樂嗬嗬的站在那五個大小不一的雪人旁邊,跟江梨介紹:“這是咱倆,這個是春華,另外兩個是咱娃,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剛好湊個‘好’,你說好不好?”


    江梨憋了半天,最後沒忍住還是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兩個大人玩了一早上的雪,吃飯的時候怎麽也該討論點正事了。


    江梨之前跟徐雯雯商量好了初雪的時候要去城裏拍照片,這雪也是下得剛好,要是再大一點,這村子裏怕是都出不去了,而且去往縣城的公共汽車據說也會停運,所以這事兒還是趕早不趕晚的最好,正好江梨也要去城裏再添置些年貨。


    正好賀嚴冬那養豬場也折騰的差不多了,年貨買多了總得有人給提著,於是江梨就特許賀嚴冬跟她一塊兒進城去。


    賀嚴冬表麵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其實心裏樂開了花,那天從城裏回來,賀春華那個小妮子,淨饞他,說多好看,多漂亮什麽的,他媳婦兒穿啥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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