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蟲子
第48章 蟲子
之後連著幾天就是碾麥子、揚麥子和曬麥子, 要把碾出來的麥子揚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兒麥秸稈和麥芒,再曬到放在嘴裏一咬就嘎嘣脆的程度,就可以裝袋拉去交公糧了。
這幾天江梨不是每天都在, 而是偶爾過去看幾眼,像碾麥子那天, 她就是因為頭天晚上睡太早,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便醒了, 於是就跟著賀嚴冬一起去了曬穀場。
拖拉機卸掉車鬥, 裝上石滾, 等天邊投射出第一道白光, 在突突突突突的聲音中, 拖拉機拉著石滾從金黃的麥穗上碾過, 飽滿的麥粒立刻四下炸開。
拖拉機在哪裏,哪裏圍著的人就最多, 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豐收的喜悅,話語間無非就是“你家的麥子比我家的收成好。”或者“你家的麥子看起來比我家的打得多。”
也有幾戶收得比較早的,麥秸稈已經堆老高了, 一群半大的孩子, 躲著大人, 在麥秸垛上刨洞, 往裏麵鑽著玩, 有些刨著刨著就塌了,這種情況就勢必會引發一場騷亂。
麥秸垛的主人拿著掃把追四散而逃的小孩兒, 邊追邊罵, 實在追不上了就去找人父母告狀, 然後就是各個孩子的父母們開始破喉嚨爛嗓子的警告自家孩子, 再胡鬧, 回去就要挨掃帚棍子。
偌大的曬穀場,回蕩著拖拉機的突突突聲,人們的歡聲笑語和嬉笑怒罵,這是江梨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鮮活的生活。
這天她並沒有待太久,太陽剛剛升到頭頂,她就回去了。
之後揚麥的那天她也沒去,聽賀嚴冬說又髒又嗆的也用不了那麽多人。於是,她一整天都在屋裏折騰英語講義的事情,中間還出去做了個午飯和晚飯。
麥子揚好後,就更得好好看著,但凡一個不注意就要被賴皮的孩子,捧上一把找貨郎擔換冰棍吃。
所以,白天在曬穀場看著的人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賀嚴冬要忙活著幫人收麥子,肯定不可能在曬穀場閑坐一天,所以這事兒隻能落到家裏其它人頭上。
柳芳芝的意思是她和賀春華看前半晌,讓邱秀華和賀嚴寒看後半晌,至於江梨就留在家裏做個飯就行。
江梨對這個安排自然是十分滿意,因為這樣的話,差不多再有兩天時間,她應該就能把講義給做完了。
不過,她就是怕有人不同意。
江梨發現自從那天她無意撞破大嫂邱秀華趁家裏沒人偷偷開小灶的事情之後,邱秀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
難道是怕她偷偷出去嚼舌頭根?或者是怕她背後給她穿小鞋?
江梨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無非就這兩種可能。
估計也正是因為這個,對於柳芳芝的安排,邱秀華才沒說什麽,直接答應了下來。
揚幹淨的麥子,在曬穀場曝曬兩三天後,就差不多要開始裝袋了,這時候基本上就是家裏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去得人越多,裝得就越快。
因為今年是包產到戶的第一年,又是一個風調雨順的豐收年,所以各家各戶都打了不少的麥子,光賀嚴冬家幾畝地打出來的麥子,都裝了小一天呢。
麥子裝好後拉回家,卸車的時候,賀嚴冬直接就把公糧跟餘糧分開放成了兩垛。
等明天起床去交完公糧,留足吃的和麥種,剩下的糧食就可以拉去賣了換錢。
賀嚴冬還惦記著他那自行車呢。
其實,放麥假這麽多天,江梨實打實的出了大力幹活兒的也就揀麥穗那天,還有就是今天裝麥子。
揀麥穗那天因為腳上實在太疼了,也就沒工夫去感受什麽累不累了。但今天就不行,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常坐的問題,今晚回來江梨就感覺到側腰的位置酸疼得厲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裝麥子時,不小心扭到了。
晚上賀嚴冬隨便衝了個澡,一進屋,就看到江梨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得知是腰疼之後,賀嚴冬立馬就上手,說要給人按一按。
此時的江梨已經完全被腰上的酸疼感衝昏了頭腦,忽略了賀嚴冬的手勁兒究竟有多大,等人切切實實的按在痛處的時候,江梨覺得自己差點被送走。
“停停停。”江梨皺著眉頭,捂著腰,快把自己擰成了一個麻花,就為讓賀嚴冬看看她差點疼得哭出來。
賀嚴冬無措的收回手,無辜道:“我都還沒用力呢……”
江梨:……
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熟悉呢?
後來不管賀嚴冬怎麽說,江梨都堅持不讓他再按了,再按下去她這腰明天怕是要費了。
臨睡前江梨又忍不住在想,她滿打滿算不過才幹了兩天活兒,就累得受不了了,賀嚴冬可是一天都沒歇著,看起來居然跟個沒事人一樣,手勁兒居然還是那麽大。
江梨有些不相信,也有點不服氣,人跟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於是她動了動手指,重重的戳了戳賀嚴冬的側腰。
誒?沒反應?
換個地方再試試?
……
江梨愣是從賀嚴冬的左側腰戳到右側腰,最後終於功夫不負有心,換來了賀嚴冬的一聲悶哼。
“怎麽了,怎麽了?這裏是不是傷到了?”江梨趕緊問道。
“沒。”賀嚴冬聲音有些啞,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江梨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正打算要跑,結果下一秒就感覺到手心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
江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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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賀嚴冬就穿衣起床去交公糧,早些去就能早些回來,不然光是排隊都要排好久。
早上江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昨晚賀嚴冬顧忌著她的腰,雖然沒做什麽出格的事,但他也著實沒委屈自己。
江梨實在無法想象,這人連軸轉幹了那麽多天的活兒之後,居然還那麽有精力。
坐在床上愣了會兒神之後,江梨才穿衣起來。
看來她這腰應該不是扭了,而是坐時間太久了,又剛好幹了重活兒,短時間被累著了。
睡了一覺之後,感覺好了很多。
賀春華過來的時候,江梨正在門邊洗手,第二遍剛打上肥皂。
賀春華倚在門邊,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嫂,你有那個嗎?”
江梨扭頭看她擠眉弄眼的,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有,等我洗漱完給你拿。”江梨說著衝掉了手上的泡沫,隨即又打了一遍肥皂。
賀春華疑惑道:“誒,二嫂,我剛來的時候你不就打了肥皂?是我看錯了?”
江梨噎了一下,麵不改色道:“你沒看錯,不知道昨晚碰到啥了,手上一股子味兒,就多洗了幾遍。”
賀春華點點頭,回道:“可能是什麽蟲子吧,有一種蟲子就是腿特別多,味道特別難聞。”
“等二哥回來了,讓他在屋子裏燒點艾草,就會好很多。”
江梨心虛的點點頭,快速把手上的泡沫衝洗幹淨,去給賀春華拿東西。
再這樣聊下去,怕是就真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