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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惡魔的瘋狂

  第六十七章惡魔的瘋狂

  空氣里四處瀰漫著濃郁的福爾馬林混合著鮮血的味道,刺目的熾白燈光在頭頂不停的旋轉,展潔的意識在清明與混沌間來回跳躍,夢境與現實交替的畫面從腦海里如走馬燈般一一閃過。


  不知為何,展潔想起了不知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聽誰曾說過,當人在死去的最後一刻,會像觀看電影一般的看過自己的一生。那些曾被遺忘的記憶,被遺漏的細節,被錯過瞬間,被誤會過的人和事,都會重新被看得清楚,然後變成一生中,最後的遺憾。


  展潔想,自己也許快死了,如果她要死了,那麼死前最後一刻,她會有什麼樣的遺憾呢?


  她的一生很短,只有十四年,快樂的回憶很少,很少,只有那麼短短的幾天。所以,展潔覺得自己人生最生一刻的遺憾,應該就是,她還不知道那天,那個陪自己站在天台上看腳下繁華遍地的男人的名字。


  因為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她都不知道應該向誰說聲謝謝,連回憶都帶著缺失。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展潔靜靜的躺在那裡,渾身脫力,卻止不住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然後,她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頭頂的白光慢慢變得清晰,終於不再旋轉。


  但展潔依舊暈眩的厲害,加上頭疼,和空氣里瀰漫的令人作哎的味道,讓展潔回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就忍不住想吐,可她的手腳依舊麻木僵硬,動彈不了。


  意識比身體提早一步蘇醒過來,讓展潔只能一動不動的仰面躺著,輕輕轉動眼珠,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頭頂的白色燈光,是手術燈的光,在腳邊的不遠處有排鐵架子,架子上整齊擺例著手術用品,架子旁掛著一套手術服,儘管視野有限看不到全部,但眼前能看到東西,已經足以上展潔判斷自己此刻似乎正身處在一間手術室里,而自己應該正躺在手術台上。


  她看過很的人躺在手術台上,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躺在手術台上,那感覺有些冷。好像自己是砧板上的,一條正在緩慢死去的魚,正應了那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又過了許久,身體的知覺才慢慢恢復,她感覺到手指又麻又痛的,腳也可以稍稍移動一下,於是展潔深吸一口氣,使盡全力,讓自己翻過身,而後終於吐了出來。


  平生第一次喝酒,就醉得一塌糊塗,早在更久之前,展潔因為酒意就想要吐過,後來再加上麻醉針作用,兩者相混,結果讓她吐得昏天黑地。只是一整天下來,展潔幾乎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所以就算她吐得再厲害,除了胃酸,她什麼也吐不出來,直到最後,她連胃酸也吐不出來,甚至嘗到了嘴裡的苦意。


  激烈的嘔吐過後,展潔幾乎虛脫的趴在手術台上,直到胃裡不再鬧騰,慢慢平復之後,她才開始抬頭打量了四周。


  然後,展潔看到,這個房間很大,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可她沒有看到門,也沒有看到窗。但她看到自己躺著的手術台旁邊並排放了二個手術台,距離她最近的一個手術台上蓋著一塊白布,白布上印透著血跡,展潔看不到白布下面有什麼東西,但白布下那起伏的輪廓卻讓她無比熟悉。


  展潔慌亂的坐起來,不敢去猜想那白布下蓋著的究竟是什麼。


  她下意識的轉身回頭,沒想到自己的身後還有一張手術台,加上自己身下躺著的,這個房間一共就有四個手術台。


  身後的這個手術台上,正仰面躺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雙手和雙腳被皮帶緊緊的扣死在手術台邊上的鐵欄上,皮帶周圍的皮已經完全被磨掉了,看得出她曾拚命的,瘋狂的掙扎過。而她的胸腔被完全打開,一展無遺的呈現在展潔的眼前,她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女人的胸腔里腥紅的內臟,她看到女人的心臟被取了出來,放在一旁的托盤上,似乎還殘留著溫度,展潔看到那個女人的嘴巴微微張開著,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她無法想象,在此之前那個女人曾經歷過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展潔用力的住后一退,從手術台上摔了下來,狠狠的砸向地面,但她完全感覺不到痛,手腳並用的趴向一邊的牆角,軟弱無力的身體,除了顫抖什麼也做不了。


  正在這時,門被打開,班森走了進來,他還帶來了食物和水。


  他看到縮坐在牆角,顫抖的如狂風裡的青草一般的展潔,輕輕將她扶起,把她帶往房間的另一面,伸手推開了一扇隱蔽的門,然後帶她進去。


  將她放在沙發上后,班森又走了出去,將食物和水端了進來,而展潔就像是一個沒有了生命的娃娃,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不眨一下,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班森端了杯水到她面前,展潔看著杯子,嘴裡剛剛吐過的苦意猶在,她突然覺得好渴,於是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光了所有的水。不等班森說什麼,她又端起那杯溫熱的麥片,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班森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的坐在旁邊,看著展潔一口一口的吃著那碗麥片。展潔吃得很慢,眼神渙散,表情一片空白,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本能,又像是在夢遊。


  終於吃完那碗麥片,展潔對旁邊的麵包視而不見,就那麼獃獃的坐著,直愣愣看前方的潔白的牆。


  班森看了她一會,見她真的不打算再吃麵包了,只好聳聳肩,嘆息一聲。


  「潔,你……完全清醒了嗎?」班森輕聲的問道。


  他知道剛才外面的那一幕肯定嚇壞了展潔,其實他原本並不想這麼快就讓她直面這一切的,但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展潔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班森,什麼話也不說,她就這麼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眼底也沒有任何情緒,似乎是在看著班森,卻又像完全無視他,視線彷彿穿過他的身體,看向了別的地方。


  班森完全被展潔的安靜驚到了,他原以為展潔會被嚇得尖叫,但剛才在監控里,他卻看到,展潔只是嚇得躲到一邊,卻並沒有尖叫和哭喊,現在也一樣,她沒有問他任何的問題,似乎一直在等自己主動向她解釋這所有的一切,又像是她早就明白了一切,等著他一下步的動作。


  班森沒想到這個外表看著嬌弱的,只有不到十五歲的小女生,竟然有著如此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伊娜,我的妻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很愛她。」在展潔的毫無感情的直視下,班森緩緩講起了他和伊娜的故事。


  班森是一名孤兒,被養父母收養后,就認識了伊娜,他和伊娜是自小一起長大,從成為鄰居開始,然後是同學,好友,知己,最後自然而然的發展為了戀人,夫妻。


  伊娜的父母在她初中時過世了,而班森的養父母後來也離婚了,又彼此各自在婚,他們將房子留給了班森,讓他自己一個長大成人。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班森和伊娜,他們的生命里就只有彼此。他們一起走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成為了彼此精神上的支柱。


  可幾年前,伊娜被查出了心臟病,需要儘快做換心手術才能活下去,可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一顆完全適合,又同意捐獻的心臟。這種希望雖然渺茫如同零,但班森依舊期待著,為了能儘快給伊娜做手術,班森開始轉作心外科醫生,一點一點開始學習和了解所有關於心臟的事情。焦急尋找著心源,那個被他在車禍中救下的小男孩就是最適合伊娜的心源,他患了血癌,活不了多久,班森只需要說服他的家人同意捐獻小男孩的心臟給伊娜。所以,其實車禍發生時,班森並沒有打算要保護那個男孩,他只是下意識的想抱住男孩的身體不受害,他只是想保護那顆就快要屬於伊娜的心臟而已。


  但結果卻並沒有如班森所想的那樣,男孩並沒有受傷,而他卻傷了右手,從此再也無法握緊手術刀。那個男孩後來也沒有活太久,但當他病發去世時,伊娜卻已經錯過最佳的手術時間,並且,無論他如何苦苦哀求,男孩的父母始終不同意捐獻自己兒子的遺體。


  他們說,他們奉仰的神,不允許他們擅自毀壞自己的身體,他們的身體是奉獻給偉大的神靈的。


  班森忍不住咒罵了那個神靈,因為那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就讓他唯一深受的伊娜得不到救治。


  所以,伊娜不僅錯過最佳的手術時間,也錯過了最佳的心源,最後,無力求治去世了。


  當然,在班森的故事裡,伊娜並沒有死,她只是還在每天與病魔做抗爭,等待班森去救她。


  可以是展潔知道,伊娜已經死了,死很久了。並且連屍體都被班森做過防腐處理,成為了一具木乃伊,放在了客廳的搖椅上,每天陪他說話。她就像是一朵被加工成了永生花的花朵,看上去好像永遠都綻放著美麗,可卻是不死不活,也沒有生命。


  伊娜就是這樣的,她活在班森的世界里,而現實里卻死不瞑目,無法入土為安。


  展潔靜靜的聽完了班森的故事,在這整個過程里,班森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裡,陶醉在回憶中,不願面對現實。


  而展潔從頭至尾都是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情緒,無論班森說得有多麼動聽,多麼感人,可她卻像是完全沒有在聽一樣,雙目無神的看著班森,卻又彷彿沒有在看班森。


  他們身在同一個房間內面對面的坐著,卻又像是陌生人,沉入在各自的空間里,與外界完全隔絕了聯繫。


  這是一種奇妙的狀態,而造成這種狀態的,是這兩個奇怪的人。


  一個好像瘋子,一個更像傻子。


  狹小的房間內,靜默的連空氣都流動聲都變得無比聒噪,展潔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從開始的急速,慌亂,到後來的從容,穩定。一直穩定的跳動著,每分鐘的頻率都相同。


  「你想讓我成為你的手術刀。」收回視線,展潔的眼神有了生命,不再空洞無神,她已經確定了一些事情,但也有疑問。


  她確定這半多來,班森是刻意接近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都是逢場作戲。在他的心裡早就有了一套拯救伊娜的計劃,而自己則是他計劃里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班森的右手廢了,所以他需要自己來為他執刀,幫他完成換心手術。


  但她不知道的是,班森打算怎麼去完成這場手術,首要的問題是,從哪裡找到伊娜需要的心臟。


  「哦,潔,你……你真的是太聰明了。」班森並沒有因為展潔的拆穿而生氣,反而更加欣賞她。


  展潔看著班森,腹稿了幾遍,然後才問他:「如果我不答應呢?」


  聲音平靜,不帶有一絲情緒,也不帶有一絲希望,好像她早已經知道了班森的答案,但仍舊不死心的問了出來。


  班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打開房間的門,展潔一眼就看到了手術台上,那個已經死了很久的女人。


  「她也是我的學生,比你早一點來到這裡,你還見過她。」班森倚在門邊,雙手抱在胸前,修長的一雙腿交叉的站著,帥氣的姿勢,加上他俊美的外表,如果放在平時,學校的走廊里,一定會吸引一大批的女生注目。


  但現在,展潔根本看不到班森,她的目光越過班森,望向手術台上的女人。最初清醒的時候,她的確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沒有注意那個女人的五官,可以是經過班森的提醒,展潔才發現,那個女人看著的確有些面熟。


  想了很久,她才想起來,那個女人是早她三屆的學姐,好像再有一年就畢業了。這位學姐是一個種族意識很強的人,她覺得白種人才是最優秀的人,而黃種人最低等的。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處處針對展潔,欺負她年齡小,人前人後都只會叫她黃種人,而從不叫她的名字。


  按理說,對於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展潔應該會記憶深刻才對,可恰恰相反,展潔最容易遺忘的就是欺負過自己的人,她不想記得這些人,不想因為這些人而讓自己活得不愉快,她只會記得幫助過自己,善待過自己的人。對於曾經欺負過她,傷害過她的人,只要他們不繼續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她很快就會將他們忘得一乾二淨。時間一久,也許,從對面擦肩而過,她也不會想起,自己曾經認識過這麼一個人。


  而手術台上的那個女人就是這樣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展潔就再也沒見過她,時間一久,她就忘了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


  「為什麼她……死了?」展潔本來不想問的,因為她已經想到原因了,這個女人應該是拒絕了班森,所以才會被殺害的。


  但班森一直盯著他看,眼底跳動的雀躍,彷彿在無聲的對展潔說,你快問為什麼,這樣我才好把心底的答案告訴你。


  因為班森的目光太殷情期盼了,所以展潔才會順著她的思路問了出來。


  無論怎麼克制心底的恐懼,展潔不能否認,自己是害怕的,如果剛才還能裝作平靜,但目光一接觸到那具血淋淋的屍體,由其在知道她曾是自己認識並相處過的人之後,那被她死命壓制的恐懼還是絕提了。


  指尖隱隱的顫抖被她藏進衣袖裡,因為她如果想活下去,就不能讓班森看出自己在害怕,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用。


  果然,展潔剛問出口,班森就迫不及待的回答了:「因為她竟然拒絕了我,不願意幫我救治伊娜。」


  然後班森又轉過頭,看著手術台上的那具鮮血淋淋的屍體,語氣即遺憾又驚喜的說:「不過,就在她拒絕我之後,我突然發現她的心臟居然如此的適合伊娜。這個發現,讓我好興奮,我立即為伊娜做了心臟移植手術,但好可惜……」


  班森抬起自己的右手,無限遺憾的說:「我的手無法正常的使用手術刀,而且,我對心臟移植手術也不擅長,所以,最後手術失敗了。」


  展潔起身,輕輕晃了晃,然後才適應那突如其來的暈眩,眼前短暫的黑暗閃過,然後變成密布的黑點,閃躍的眼前模糊重疊畫面上,她深呼吸向下,等到黑點散去,模糊的景象清晰后,才慢慢走到班森的身旁,這幾步,展潔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她學著班森一樣,斜斜的倚在門的另一邊。


  看著眼前的手術台,好像是在欣賞美景一般。


  雖然不曾親眼看到那場手術過程,但展潔能肯定,那個女人是活生生的,意識還是清晰的時候,被人粗暴的打開了胸腔。那人打開胸腔后並沒有立刻就取出心臟,而是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心臟跳動的過程,他要確定眼前的這顆心臟是鮮活的,跳動的。


  然後,在心臟慢慢的,將要停止跳動的前一分鐘,才將它取出。


  很可能,那個時候,那個女人還活著,還沒有立即死去,她可能還看到了那個男人取出自己心臟的整個過程。


  她死得很凄慘,也很痛苦。


  暗紅的鮮血順著被切斷的血管噴洒出來,灑滿了整個手術台,可那個醫生並沒有為她做任何的止血處理,也沒有做任何的輸血急救,他的狂熱的眼睛里就只能看到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而看不到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正在他的眼前急劇的流失。


  鮮血從手術台上流到地下,然後沿著地面流向下水道,滿地鮮血匯聚到一起,像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河流,初時還帶著溫熱,但很快就冰冷了,變成了骯髒的污跡。


  「她為什麼會拒絕?」展潔看著滿地的鮮血,問著身旁的班森。


  「我讓她給那個女人做心臟移植手術,但她說她不會,於是我就親自教她,可是她竟然拒絕我,說不想學,然後就像個瘋子那樣一直用頭撞牆。」班森一邊說,一邊比劃著,他先是指著另一外具被白布遮蓋住的屍體,然後又指著牆上的幾處血跡給展潔看,語氣里有不解,有憤怒,還有對那個女人的鄙視、


  「瘋子……」展潔出乎班森意料之外的,沒有哭,沒有害怕,卻是冷笑了幾聲,然後跟班森一樣,帶著鄙視的看著手術台上的那具屍體。


  「瘋子!」展潔緊接又說了一句。


  班森終於帶著無比欣賞的目光看著展潔,他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生命里的知己,撿到了一個無價之寶。


  展潔收回視線,不再看著手術台,轉而看著班森,無比淡定的問他:「我需要在這裡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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